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我瞪着通红的双眼,冲出了家门。
我在天宫的交际面很窄,英哥能看的上眼的人也不多。不出意外,英哥现下只有一个去处,那便是毗蓝婆婆处。
也不知今日昴日星君忙什么去了,竟未当值。天气凉爽的很,我加快御云的速度,半个时辰就赶到了紫云山千花洞。
果然不出我所料,离得老远的,我就看见英哥和毗蓝婆婆的铁哥在草丛里嬉闹呢。铁哥只头和尾巴是红的,剩下的全是黑色的,不仔细看不明显。而英哥却一身红,像信号灯一般,等着我驾云去撞它。
许是我气场太强,还没等走近,英哥就发觉了我的到来。
只见它扑扇着翅膀就向洞里跑,一边跑一般还喔喔:“婆婆救我,她追到这里来杀我了。婆婆快救我啊!”
一听这话更是生气,英哥不但离家出走,还到毗蓝婆婆这里搬弄是非。它的坏毛病真是越来越多了,今日不管教的话明日就要下界为妖了。
有多少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太上老君的青牛因不满草料不是九三号而是九五号,便偷老君的金刚镯,下界为妖了;弥勒佛坐前的童儿,因为不满弥勒佛睡觉磨牙打呼噜,偷了弥勒佛的乾坤钵,也下界为妖了。日后天宫史上说不准就要加入一条:英哥因不满青尘仙子生活清贫,盗青尘仙子锄头一把,下界为妖。
毗蓝婆婆已经从洞中出来了,我对着毗蓝婆婆福了一礼。婆婆对我笑了笑,又安抚英哥道:“没事,不要怕,没人敢杀你的。”
我狠狠的瞪了英哥一眼,英哥马上靠上了毗蓝婆婆这座大山,委屈道:“她就是要杀我,你看她大眼睛瞪得通红,一脸残暴的模样,她就是要杀我。”
我气的急喘着,毗蓝婆婆对我问道:“英哥昨日夜里来了我洞中,说你要杀它可是真的?”
大感茫然,随即又觉得自己快背过气去了。垂着胸口,我平静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从未说过要杀英哥。“
英哥向上扑扇着蹦了两尺,义愤填膺的喔喔骂我:“这样跟她对质,她当然不会承认,她要杀我是我偷偷听见的,她这个黑心的女人,我给她捉了五百年的虫,她就因为想养只狗,就要杀我,她没良心,良心让那只没养的狗吃了。”
我向英哥飞奔去,英哥你说的很对,我是要杀你,但不是一般过去时,而是现在进行时。若是我现在手里有把刀,有把杀人的刀,我一定要把英哥你砍了!
英哥向毗蓝婆婆身后躲得更甚。
我抄手就要去擒英哥的翅膀,英哥慌乱的避开了。我又去抓英哥的脚,英哥向后退了一步。最终我使出了这几百年来总结的擒拿十九式,而英哥也用出了防擒二十四式。我们一擒一躲的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剑拔弩张,霎时风云失了颜色,草木挂了白霜,而战局已经把英哥的保护伞毗蓝婆婆甩了出去,毗蓝婆婆和铁哥只好在一旁观战。
为什么我是主人英哥是宠物,除了是我花钱买它回来之外,就是我的擒拿十九式比英哥的防擒二十四式略微高明了一筹。
我使出了擒拿十九式的最后一式。敛住气焰纵横的怒火,换上个无害的笑脸。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竹笼,竹笼里很配合的响起了蛐蛐的叫声。英哥一听见这个叫声,马上就有口水从尖喙上滴了下来。它抽吸两下,把口水收了回去,将信将疑的看着我。
我将小竹笼打开,两个肥硕的蛐蛐跳到了我的手心里,再看英哥这时更是不断地在管理口水,全然忘记了我这个危险在慢慢靠近。
说时迟那是快,就在英哥被蛐蛐勾住了心思的瞬间,我已轻抬步到了英哥跟前,一个反手收回了蛐蛐,另一个手快如闪电的将英哥两个翅膀擒在手里。
英哥这时才反应过来大难临头了,它惊惧看着我,然后对着毗蓝婆婆求救:“婆婆,你快来救我,我被她捉住了,马上就要被她杀了。”
成王败寇,于此英哥只有投降的份了,怎还在不断的拿造谣这类事激怒我?我瞪圆眼睛盯着英哥,英哥怏怏的做垂死状。毗蓝婆婆这时走了过来,对英哥道:“青尘都来寻你了,你跟她回去可好?”
英哥哀怨的咕咕:“婆婆,我回去了你就在也见不到我了,我就要变成小鸡炖蘑菇了。”
我对英哥啐了一口:“你想的到美,我哪有蘑菇炖你?”
英哥没理我,对毗蓝婆婆央求:“婆婆,她真的要杀我,你救我啊。她就是做不出小鸡炖蘑菇这种材料丰富的菜,我也会被做成叫花鸡的。”
我拎起英哥,怒不可遏:“你这个白眼鸡,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你休要在这里诋毁我。”
毗蓝婆婆也温和对英哥道:“是啊,英哥,我怕是你误会了。”
英哥一脸的不服气:“我没误会,我昨天一直就躲在半山坡的树上了,她早上发觉我不见了,高兴的跟什么似得,驾着云就去买磨刀石了。回来就躲在院子里唰唰的磨了一天的刀,最后我在树上都听见她的鬼笑,说什么这么锋利都能杀人了。她都磨好刀等着我进家门就宰了我,我干什么还回去。”
英哥原来可以飞到树上,这又是一个说明书上没有的新技能。
英哥果然是为了让我失魂落魄的寻它,才故意失踪的,可没想到被自己的思维怪圈给圈住了,以为我要杀它。
彼时英哥已经陈述完了我的恶行,此番言论扇动得毗蓝婆婆也对我持怀疑态度,好似我真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可我买磨刀石是因为锄头太钝了,需要打磨;打磨锄头是为了种花做准备;我赞叹锄头的锋利是为了表扬一下自己。这一系列事件都与英哥无半点瓜葛,它竟然能将这些细节都串连到一起,联想出这是一起谋杀案。委实是颠覆了我对禽类智商不高的肤浅认识。
我把前后因由说了个干净。
而后误会就得以开解了,毗蓝婆婆甚是欣慰的笑,但英哥还是那一副白眼的模样,它可能觉得它此生耗费脑细胞最多的推理案件竟然是个误会,实在太伤自尊了。可惜自尊这种物件太过缥缈无形,我一直怀疑英哥是否有过这么神秘的东西。
英哥气愤的咯咯:“你敢说我没有自尊心,你快把那两个蛐蛐给我,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自尊心,我一定一口就吃掉了。”
果然,英哥完全不存在自尊心这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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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抱着英哥跟毗蓝婆婆道别,昴日星君的云却在这时缓缓而下。待云靠近,竟见他云头上有一名女子,不过衣服头发凌乱,看不清面容。
待我仔细辨认的功夫,毗蓝婆婆却突然大叫一声,扑向那个女子。
云还未停稳,毗蓝婆婆就一把抱住了她,大哭道:“我的儿,你这几十年是去哪了,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你是想让娘担心死啊。”
那女子是鹿仪。
自从在灵竭魔窟后山一别之后,我便没再想起过鹿仪的事。一是因为我都几十年没想到鹿仪了,冷不丁再想,有点想不起来想她;二是我觉得,她有自己喜欢的人照顾了,而她现今的交友圈子又是我不熟悉的,对于她的一系列问题,我除了语言协助外,其他实在爱莫能助;三是,鹿仪自己好像也不太喜欢让我加入她现在的生活,我是个很识趣的人,所以乖乖的担任她前好友的角色才是我的本分。
但如今鹿仪怎么回天宫来呢,是情路不顺,还是好友出卖,亦或是消息走漏被他哥抓回天宫了?
鹿仪面对我和毗蓝婆婆的一再追问,一直三缄其口,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睛也不转一转。
昴日星君最后看不下去了,气哄哄的吼道:“她这些年都跟着那姜晖鬼混来着,要不是这次征讨灵竭,姜竭战败而逃,姜晖被天兵擒住,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我和毗蓝婆婆都慢慢的消化着昴日星君的话,主要是这里面的信息量好大。昴日星君又说道:“本来玉帝是要罚她在东海冰牢里思过的,是我拿性命作保才让她回了紫云山。那姜晖现在被玉帝关在索冉池,每过三个时辰便受一次万箭穿心之苦。”
听见姜晖的在受苦,鹿仪眼中才闪过了一丝转动的痕迹。她速度极快的扑到昴日星君脚边跪着哭求道:“哥,你救救我夫君吧,他从没和姜竭沆瀣一气的作恶,这么对他不公平啊。”
昴日星君一听此话,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踢开鹿仪怒道:“你还要不要脸耻,你为了他好好的神仙不做,日日去魔窟受魔气侵体之苦;他连正妻的名分都不能给你,最后天兵攻入的时候,他护着逃走的人竟是那百里昆的女儿。如此这般你还维护他,你真是丢尽我们家的脸面了。”
鹿仪伏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我和毗蓝婆婆将她扶起安置在榻上。昴日星君继续道:“你就呆在家里好好思过吧,若是再跑,我的性命也一并没有了。你如是还顾念这点亲情,就不要再想着和他扯上关系。”
昴日星君又转身对我道:“鹿仪这般境况,还请青尘仙子抽空多来开解开解,昴日先在此谢过了。“
我连忙摆手道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
昴日星君也没心思跟我多虚与委蛇,又交代了毗蓝婆婆些许事宜便离开了。
现下这洞里只剩我们三个女人和两个做杂事的小童。无论我和毗蓝婆婆对鹿仪说什么,鹿仪皆是闭耳不进的模样。这种氛围搞得毗蓝婆婆在一旁不住的哀叹,气氛更加压抑。
对鹿仪这几十年的经历来说,我只是个半刻钟跑龙套的角色,完整的剧情是什么我到现在也不清楚。而且我也找不到切入点跟鹿仪谈点什么,我又不会安慰人,只好无言的在一旁摆弄手绢玩。
以我没有经验的经验来看,感情这种事若想忘掉,只有两个方法。一是告别从一而终的窘境,另寻新欢;还有就是转移放在爱情方面注意力,找到比爱情更重要的事。
可眼下这两种事那样对于石头一般的鹿仪来说,实施起来都很有难度。
晚上毗蓝婆婆留我下来吃饭,我本能的就推拒了。食物差异的问题不是我最先想到,最先入我脑的是,做为一个承接开导鹿仪任务的人,竟然抛弃任务和自己的手绢玩了一天,委实是旷工行为严重。
我抱着英哥哀痛的告别了毗蓝婆婆,毗蓝婆婆不计前嫌的嘱咐我明天再来,我含泪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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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以后,伴着我漫漫长夜的,竟然是在灵竭魔窟那不堪回首的岁月。
我清晰的梦到了灵竭魔王蹂躏我的大手,而且在梦中蹂躏的更加肆意无度,还有那让我难以忘怀的无数个绿皮肤女子和一件件穿不穿没什么区别的衣服。睁眼醒来的前一刻,梦中的自己已经被灵竭魔王扑倒,衣服被粗暴扯掉,无数个绿皮肤女子围在周围大声讥笑着。
擦擦额头上的汗,这真是个不好预兆的梦,也不知今日会发生什么事。
我的梦虽然少,却一向挺准的,比如王母娘娘派我去灵竭魔窟的前一晚,我做梦梦见自己掉进一个大坑里,坑里有个小孩非拉着我玩猜字谜,我若不猜他便不放我走。无奈只好跟他玩了,结果每次都是输。且无关那字谜的谜面是什么,答案皆是一个灵字。
那天早晨醒来我就觉得注定不平静,结果真被我梦中了,我去了梦中多次提示到的灵竭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