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机图对人体伤害极大,醒来之后好一会都是头晕目眩之感。天机子也是脾气很怪,售后服务一点也不到位,颇有强买强卖之感,总体来说并不好。我对这预境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实在是那预境中的男子好像不在我的好友名单中,难不成说是鹿仪又在何时给我安排相亲了?
但我还是颇为想得开的,未来的事还是要等未来的我去烦恼。也许这个梦完全是我虚构的呢,最近在天机图上废了太多心思,所以才招致了这个怪异的梦也未可知。
眼下回天庭交差才是最根本的事。
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红叶,昴日星君已经端坐在九重天的空中了,周遭有了光亮,也不是昨夜那寂寥的模样。满地是烫眼的红枫叶,四围都是冬眠歇息的枫树。树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冷霜,阳光洒照,折射出点点晶莹。三两麻雀在树枝间窜躲逗趣,一排灰雁在空中留下身影。
我卷了卷身上宽大的袖子,奕陆神君的衣服穿在我身上着实大了很多,都可以跳水袖舞了。袍子上满满的冰凉的气息,可我却并不冷。不得不说,这衣服真是个御寒的好宝贝。
拿出玉佩,小心的咬破手指,郑重的滴在玉佩上一滴血。随即玉佩射出一道金光,金光逐渐扩大,顷刻间我被这金光笼罩。紧张我的闭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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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清明归来时,凡人那血肉沉重的感觉没有了,我知道我是终于回来了。
一个人唤我名字,我回头一看正是送我出仪霞殿的仙娥。仙娥福礼后说道:“青尘仙子,王母娘娘命奴婢在此等候青尘仙子,仙子请随奴婢去王母娘娘处。”
我尴尬的看着身上混搭的衣服道:“可否容我回去换件衣服再来拜见王母娘娘?”
仙娥道:“娘娘吩咐,仙子回天宫后,即刻去娘娘处复命,还请仙子不要耽误时辰,也不要让奴婢为难。娘娘一向宽和,料想不会在意仙子的失仪之处。”
我只好点头,由着仙娥引路去见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宝相**,端坐在大殿宝座上,我叩首行礼问安。
每一次见王母娘娘的桥段都是枯燥,无奈的。可我又不能洒脱的忽视掉这个重要角色的戏份。只得忍耐所有不良情绪,着少着笔墨。
都是千篇一律的请安说辞,那方也是万年不变的平身无需客气。寒暄数句后,王母娘娘才开始对我此次凡间之行成果进行审核验收。天机图确认无误,王母娘娘很是欣慰。赞美我冰心玉壶,有胆有识,临危不惧,披肝沥胆,从容不迫,全身而退等等.在对成语的运用自如展示完毕后,才放我离去。
心里暗暗松了一分,将将要叩首告退,王母娘娘却忽然又叫住我,她皱眉问道:“你这衣服哪来的?”
我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道:“娘娘恕罪,衣服是灵竭魔窟处的。”
果然穿成这样来见王母娘娘很是不妥,还好有件宽大的外袍遮体,不然只穿里面的妖娆裙子,更会刺激王母娘娘高贵持重的心。
王母娘娘神情似若有所思,静默了半晌才挥手示意我退下。
来了另一位仙娥将我引到了安置英哥的处所。老远我就看见英哥那一团火一样的身影,心里顿时感慨丛生,也不知英哥过得好不好。
于此它正在一片空地上扑腾着翅膀,好似在欢快的追逐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想着给英哥来个惊喜,便没做声的悄悄靠近它。可都走到跟前了,英哥还是没发现我。我郁闷的沉声道:“英哥,我来接你回家了。”
英哥这才转头,毫无喜气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英哥,英哥咕咕道:“我才吃了八个蛐蛐,你便回来了,你怎么不等我都吃完了再回来?”
我双眼蹿火,瞪着英哥,英哥却不理我,继续咯咯:“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管我了,我在王母娘娘处挺好的。”
我怎就养了这样一个见利忘义的白眼鸡。在魔窟里日日提心吊胆,还差点奉献了自己,你不关心也就罢了,毕竟你的脑容量不够。可你竟然在王母娘娘处乐不思蜀,抛弃我,抛弃养你五百年的北祁山。气恼,我今时定会让你红毛浮绿水,白掌拨清波!
心中怒火实在难以平复,我抄手就擒住了英哥的两条翅膀,拎着它霍霍的向瑶池外走去。英哥不满的喔喔:“你自己回去就好了,干嘛还捎带上我。”
我不管它,它继续喔喔:“你带我回去问过我意见了么?你这算侵犯我的鸡身自由,我可以到动物保护部门举报你虐待动物。”
继续耷拉着一张冷脸听着英哥喔喔:“这不是回北祁山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我咬牙阴狠道:“我突然想买一条狗,可手上银钱周转不开。不过听说最近天宫灵鸡的鸡胸肉价格上涨,英哥你跟我去易物所问问看。”
英哥轻蔑的咯咯:“狗不是要用肉养活的么,你那么穷,哪里来的肉喂它?”
我咧嘴一笑:“再不济好歹也是做完了王母娘娘交代的事。俸禄涨个一两阶也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买个肉还不是小事一桩。”
它面色如灰,刚要喔喔什么,我马上打断:“家里的菜刀不锋利已经很久了,剁骨头什么的用起来也不合手,英哥你觉不觉得我一会应该去买块磨刀石?”
英哥直翻白眼。我趁热打铁再道:“英哥你说我是先去易物所问鸡胸肉的价格,还是先去买磨刀石?“
过了好半晌,英哥换上了一种诡异的语调咯咯道:“呵呵,青尘,你看你怎么能穿个男子的衣服满天庭乱跑呢。这多影响你简朴的行事作风啊;多影响你在一众八卦宫娥中神秘的形象啊;多影响你在北祁山一呼百应的威严啊。咱们还是先回北祁山,再从长计议其他事。北祁山是我家,谁也没有我爱北祁山这样,爱的眼含泪水。谁要是不让我回北祁山,我定会跟他顽抗到底。青尘,你怎么能不带我回北祁山呢。再不往北祁山走,我可要跟你翻脸了啊。”
我悲叹:这些都是谁教它的?
不过天长日久的,英哥说话的口气倒是和我越来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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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哥跟我走到半山腰的菜园子后,就说什么也不跟我上来了,我怒瞪着它,它却愉快的跑到地里捉虫去了。
只身回到了破败又温馨的茅屋里,心绪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在灵竭魔窟的这几日,让我对奢华宽大的宫殿产生了严重的心里阴影。住得起那样大宫殿的人不是被征讨,就是去征讨别人,就像黎傲,就像灵竭魔王。所以,为着能有个平静的生活,大宫殿是万万不可有的。
也不知那奕陆神君的宫殿有多大,这个名字还真是陌生,等一下要去枢文绰和慕容仙友处打听打听才好。
我换回了家庭主妇工作装,将奕陆神君的锦袍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便准备出门。
可偏偏这时黎傲来了,他进到院子里,看见我晾在绳子上的衣服时皱了下眉,问道:“你什么时候见到奕陆神君了?”
我迷茫的“啊”了一声,他怎么知道我见过奕陆神君了?
黎傲指了指晾着的衣服道:“这是涵云锦,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这个料子的衣服满天宫只有四个人在穿。玉帝,王母,冶澜神君和奕陆神君。冶澜偏好艳丽的颜色,这衣服定不是他的。那就只有奕陆了。”
恍然大悟,刚刚王母娘娘问我衣服的事,不是问我里面的衣服,而是身上的这件外袍。原来这件衣服这样瞩目,任谁都要问一问了。
我思踱灵竭魔窟的事应该算是军事机密,就含糊的扯谎对黎傲道:“前几日我偶然遇见的,衣服脏了,他便借我了。我想着洗干净了再还他。”
黎傲默默的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我问黎傲:“你来寻我是为了何事?”
黎傲一拍额头:“前几日你说要在院子前种些花,我便寻了些花种,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就一样都拿了些。”
说罢黎毫从怀里掏出一把布口袋,憨憨的笑着递给我。我双眼放光,欣喜的接过这花种。
其实那天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想到黎傲还真记在心里了。这布口袋还真是精致,都是缎子面滚边抽口的。抻开袋子,见里面还装着数十个小号的袋子,小的上面每一个还都绣着里面所纳种子的名字。随意翻看了一眼,都是不可多得的金贵品种,这可要不少的银钱呢。我觉得有些受之有愧,便和黎傲推说我不能收。
黎傲却豪爽的笑道:“仙子不必觉得亏欠,我是想讨一束开好的花才将这花种交予仙子打理的。银钱之事仙子无需烦恼,这花种都是友人所赠的,与金银无关。”
花种我也不白得,终而是要送开的花儿给他的。听了黎傲的话觉得我甚是安妥,便不再推拒了。
留黎傲喝了杯茶,又闲谈了半晌。黎傲离开是都已经申时了。这个时辰去寻慕容仙友怕是不好吧,会影响他和枢文绰休息的。
叫英哥,英哥也不回来,还拿端着脾气,在半山坡扑腾着。我无可奈何只得给它留着门,自己简单收拾了下便睡下了,好几日都是神经紧绷,现在一下无忧无虑了,很快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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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甚是满足,没有奇怪老头的干扰,没有身体的不适,没有魔王的侵害,更没有英哥的啼叫。
想至此处,我惶惶起身,英哥一夜都没回来!
翻身下床忙去寻英哥,房前屋后的找了一圈都没见它踪影。这家伙从前怎么没这么大的脾气,如今在王母娘娘那待了一会儿,脾气还了不得了。等我找到它,看我怎么收拾它。
又在北祁上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儿,还是没有英哥的影子。
天宫治安一向良好,从没发生过偷鸡摸狗的事,英哥的生命应该不会受到威胁。英哥虽算是儿童,可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也从未听说过。英哥一不值钱,二没有色,人为胁迫它离开的可能性非常小。这么分析,英哥它应该是自己隐身起来,故意躲着我的。
想此真是把我气得跳脚,英哥不是儿童么,怎就会这么早的就到叛逆期?是不是天宫最近这鸡饲料里添加剂太多,才导致的英哥早熟的?如果是的话,我一定要去负责食品安全的灶王爷处投诉鸡饲料生产局。
估摸着英哥正在暗处偷偷监视我,绝不能让英哥看见我茫然无措的样子。如果我因为没有了英哥而失魂落魄,那英哥一定会跳出来捧腹取笑我。它失踪八九分的原因大抵就是想达成这个效果。
所以,我要坚强!生活还要继续,断不能向那个小鬼头低头。
平静的唤出追月云,平静的越上云头,平静的御云而去,目标仙籍阁。
到了仙籍阁,枢文绰和慕容仙友正在点卯,二人板正身形,立在殿上,一众小童息声的跪在殿下。枢文绰在布置工作之类的,慕容仙友并未出声。我斜身趴在大殿的门旁,对着慕容仙友招招手。
慕容仙友温和的对我一笑,然后在枢文绰冷气频频的目光中,朝我走来。
我笑着拉慕容仙友到院子的一旁,对他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你们这么一本正经呢。”
慕容仙友呵呵一笑:“我是做不来那模样,让我在那种气氛里呆一会都觉得难受,不过阿绰他却是个能把一众小童都吓晕的人。”
慕容仙友又问道:“你今日这样早来寻我,可是有事?”
我故作轻松的说道:“没什么事啊,就是想来看看你在仙籍阁是如何工作的,一直觉得你对事都很认真,我也想跟你学习学习。”
慕容仙友谦虚道:“哪里,哪里,那些都是我做的分内的事,而且好些还是阿绰帮我的。”
继续虚与委蛇下去,我低头沉思了半晌道:“听闻在仙籍阁任职的,各位仙君的仙籍都要倒背如流,这可是真的?”
慕容称是。
我暗暗咋舌,要把像山一样的多的仙籍压缩在一个这么小的尺寸里,他这是最强大脑么。
我郑重道:“既然这样的话,慕容仙友,我考考你吧。”
慕容仙友还是点头,但已疑惑。我问道:“奕陆神君的仙籍可能背出?”
慕容仙友摇头笑道:“这是每一个来仙籍阁任职的人最先要背的几本仙籍中的一本。奕陆神君,上古烛阴神族后人,孕一万年天地灵气,生于尧治二年。”
慕容平声细细对我解释道:“他们烛阴神族说是一族不太精准,因为历代烛阴神族只那么两三人,构不成一族。但烛阴是早于三清六御的上神,所以编史的总会把一些褒词用的无以复加。”
我赞同的扁嘴,慕容仙友又道:“奕陆神君师从元始天尊。天资聪颖,战功卓著,幼年时便在九华山生擒猊跎兽;少年时带兵南海大败符康水怪;一千五百年前将灵竭魔王之父姜灭天打的落花流水。细小的功绩更是多得不胜枚举。”
一边听我一边点头,还想问问还有没有不是这般官方风格的资料了,一个默然的声音满足了我的心意:“他喜欢没事就往凡间跑,有内情人士传说,他好像喜欢凡间女子。”
转头便见枢文绰倚着柱子,斜眼看着我,我又转回了头。
他可能也觉出光是传别人嚼烂的八卦太缺乏公信力,就兀自补充起来:“这可不是没根据的,近一千年,只要跟凡间有关的仗,不论大小他都抢着去。没点儿甜头,他怎么会屈尊降贵的去掺合这些?”
见我没理他,枢文绰又说了句让我不得不理他的话,他一脸猥琐,有恃无恐道:“你要是想勾引他,可真得费点功夫。还有内情人士传说,王母娘娘的一个侄女,对奕陆爱慕已久,就差跳到他床……”
不等枢文绰说完,我的一只鞋子就向他砸了去。若是有一日枢文绰犯了死罪,我定主动请缨,亲自上斩仙台上斩了他,然后回去摆酒庆祝一番。他实在太讨厌了。
慕容仙友淡定的捡回了我的鞋子,问道:“我刚刚也想问你,你打听他是做什么?”
我吐了吐舌头,心虚的呵呵道:”我就是偶然听到过这个名字,想着扩充一下知识面么,才问的。我可是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你不要乱猜。”
慕容仙友一副我已知晓的模样:“我也没说什么啊。”
我挺着胸脯义正言辞道:“是枢文绰刚刚说的那么不正经的话,你们可不要随意揣测啊。我的名声事小,万一要是得罪了奕陆这么大的神君,小心你们仙籍阁的人都被咔嚓。”边说我边在脖子上横着比量了一下。
慕容仙友马上意会的闭嘴缄默了。再看向枢文绰,他也一副让话憋的难受的抿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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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仙籍阁出来后,我绕道去买了块磨刀石,才往北祁山返。
承认错误也是要有胆量的,英哥既然离家出走了,那它就应该体悟到这是一件错误而荒唐的事。因为外面流浪的生活不单衣食不裹,还四处充满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别的巨型宠物的腹中食。当它经历了这些事之后,便会晓得了北祁山的好,开始忏悔离家出走行为的幼稚。遂,而今我要给它一定的时间来想一下忏悔词。
我估摸给英哥一天的时间应许是够用了,到今天日落前,英哥只要主动回来,我便不追究了。
种花的第一要义是要有个顺手的农具。回去后,我便在院子里摆好了一应用具,开始着手完成将锄头变光亮,变锋利的工作。此项工作委实浪费了我一天的时间。最后大功告成了,我忍不住笑着赞叹:“这么锋利,就是杀人也可以了吧。”
在“天宫十大青尘仙子不忿事件”中,前四名分别是俸禄,物价,白眼英哥和法具。天界的神仙人人拥有法具,好些个神仙的法具还不止一个,更有甚者竟是拥有干将莫邪剑,照妖镜,乾坤圈这样的名牌法具,而我这能与“具”字沾边,能对敌人构成伤害的,只有一把叫做锄头的农具。
之所以没有其他的农具或法具,除了银子不够外,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那铁匠老儿实在是个让我揪心的人。
去买锄头的时候我问他:“老大爷,您帮我打一把锄头行不行?”
老儿说:“你问我床上行不行?”
我加大嗓音喊:“大爷!锄头怎么卖?”
老儿也加大音量喊道:“你问我能不能去打野战?”
在我们人为的干预下,那毫无因果,分崩离析的对话,使一众过路的仙君停下匆匆的脚步。人人都坦荡荡的遐想品嚼着我和铁匠老儿之后会发生的情形。
我断然不会随便和这样诡异的情形沆瀣一气,冲进铁匠铺子里,抄起一把锄头,我扛在肩上凛然而去。铁匠老儿在后面气的大吼:“你这姑娘,完事儿了怎么不给钱呢。”
我适时地给这个诡异的情形加了个神来之笔,让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我回头粗着嗓子对着铁匠老儿喊道:“老大爷搞错了,我乃男子。”
自那以后,铁匠铺子方圆五百里,我都未再涉足。
但是,直到天上的星星不说话,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之时,英哥还是没回来。我又气又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