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之原本在陈府外不远处候着,正百无聊赖地原地踱步,忽的见凌枫华落寞地走了回来,忙奔上前去,道:“师哥……你怎么了?”凌枫华回过神来,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事……”说着,长长吁了口气,冲肖林之微笑道:“什么都没打探出来……”
肖林之闻声,拍了拍凌枫华的背,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师哥,我在陈府里头没吃什么苦头,就是给软禁起来了。现下身子没什么不适的。”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就是没什么线索也无所谓,咱们从头找起也没什么关系。”
凌枫华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说着,四处张望了一番,轻叹一声,道:“咱们人生地不熟的,现在也不知道客栈的路怎么走了……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去,安顿下来再说。”肖林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也好。”说着,便与凌枫华一道离了陈府而去。
客栈。
凌枫华与肖林之寻了许久,方始寻见了客栈所在。是时客栈实则已经打烊,却硬是给凌枫华敲开了门。
那店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面上似是带有怒气,道:“做什么?!大半夜的敲什么敲!小店早就打烊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凌枫华愧然道:“对不住,小二哥,还请您行个方便。我们师兄弟二人费了好大脚程才到这儿,好不容易才寻见个城镇可以落脚,可偏生天色又这般暗了——您看……能不能给我们俩安排个房间歇下……”
那店小二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见凌枫华与肖林之都是面色疲惫,风尘仆仆,不由心一软,道:“唉……罢了罢了,进来吧,楼上右拐第三个房间便是空房。你们先住进去再说,明儿个我再跟我们掌柜的说。”凌枫华忙感激道:“多谢了,小二哥。”说着,便随着小二走进店里,上楼进了房间。
客房内。
肖林之一进房间,便伸了个懒腰至桌旁坐下,道:“大师哥,咱们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了吧。”凌枫华思虑片刻,道:“师弟,你毕竟抱恙在身,先早些歇息了。师哥还有些事要去陈府探一探,晚一些回来。”
肖林之奇道:“师哥……你为何忽的又要去陈府一探?可是还有什么落在了陈府么?”凌枫华心念微动,道:“当时逃脱之时行得匆忙,有些事未尝处理妥帖。如今还是该当回去将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才好,否则心下难安。”肖林之闻声,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师哥,你去吧,我在客栈好好呆着,等你回来。”凌枫华报以一笑,继而便从客栈窗口腾身出了客栈。
凌枫华先前在将百草生给陈廷玠的信的内容口述给梅子隽的时候曾观察到梅子隽眉头紧蹙,便觉此间兴许有什么蹊跷,心中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是以才欲再探陈府。夜里的陈府便只是月光下的大宅,孤寂清冷,远远瞧去便生一股寒意。凌枫华兀立墙侧打探片刻,沉吟许久,继而纵身腾跃上了**的围墙,是处有繁茂的枝叶遮蔽,好叫人不易发觉。
凌枫华匿在暗处观察片刻,只见得**并未有什么巡逻之人,不由心下奇怪,却并未细思,只是跃至尚未搜查过的一座房屋的屋顶,小心翼翼地揭开房瓦,俯身窥视起来。
只见得今日白日里向梅子隽寻衅的陈三夫人在房中来回踱步,一面还不时指着跪在自己面前耷拉着脑袋的大汉,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让你以那两个臭道士为引引来梅子隽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那大汉不敢抬头,只是软软地反驳道:“三夫人……小的是把那两个人抓来了啊……您看,小的为了抓那个武功莫测的道士还把自己俩门牙豁出去了呢……而且……而且梅子隽那厮不也不请自来了么……”
三夫人闻声,在大汉面前站定,冷笑道:“接着说啊~说啊~让你找阮雨薇和梅子隽私通的证据这么些年你便是一点儿也没找着,当真无用!”大汉垂首道:“三夫人……这捕风捉影的事,咱们就是再怎么使劲儿,也做不到啊。”
三夫人柳眉一扬,当下掌了那大汉的嘴,冷然道:“捕风捉影?!好一个捕风捉影啊?你个狗奴才,这会儿是不是想起了阮雨薇那贱人给你的诸般好处来了?想要倒戈助敌了?!”大汉慌忙摆了摆手,道:“夫人!小的……小的怎么敢!小的命是从夫人手上捡回来的,小的自然是对夫人忠心无二!”说着,顿了一顿,又垂首道:“只是……只是二夫人虽是爱听梅子隽唱戏,却也不曾有过任何表露爱意或是逾矩的行止……这要小的如何去找二夫人与梅子隽私通的证据啊……”
三夫人冷然道:“我说有便是有,若是你寻不见只能说明你办事不利!滚!这些日子别让我再看到你!没用的东西!”那大汉闻声,如获大赦一般地跑出了房间,徒留三夫人一人在房内自言自语:“哼……阮雨薇……咱们走着瞧!”
看至此处,凌枫华算是弄清自己和肖林之为何会被那大汉几次三番的为难了,那大汉也不过是忠主之事,无可厚非。他轻轻一叹,不由感慨这豪门之中的勾心斗角着实骇人,继而轻轻将房瓦放回原处,便即腾身至剩余一座房顶,揭开瓦后静静观察起来。
按照房屋内的摆设瞧来,此间应是书房。凌枫华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得书房里间的八仙桌边,坐着一个人。由于角度的原因,那人背对着自己,是以无法瞧到他的正脸。
那人穿着一套极为宽大的黑袍,将头和手臂尽数遮盖住,而他面前的书卷也只是摊着,似乎没有半分要翻阅的意思。凌枫华见状,不由打了个寒噤——这个人,仿佛没有半点活人气。
正念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凌枫华忙将视线投向房门处,不由一惊——陈廷玠和一名戴着诡异面具的男子走入了书房。那面具似是青铜所铸,只是灯火昏黄,上面雕刻的花纹凌枫华瞧得并不真切。
那男子一入房门,便冲陈廷玠耳语了一番,继而嘴角微微扬了扬,离开了。而陈廷玠只是沉吟片刻,继而走近了那名黑袍人,道:“爹,今日梅二先生来府上唱戏,可惜您抱恙在身,未能前去欣赏。”话音甫落,一个苍老之声响起:“我听见了……梅二的声音……”说着,咳了两声,又道:“他今日是……唱了一出霸王别姬吧?”
陈廷玠躬了躬身子,道:“是……”那苍老的声音又道:“唔……你也小心着点儿,梅二是个聪明人,鬼灵精的……咱们府里的事儿……可不能让他随随便便探听了去……”陈廷玠闻声,行至黑袍人身侧坐下,道:“爹,儿子也就是爱听听梅二先生唱唱戏,他本本分分地在青石镇当个名伶,在咱们府上唱戏的时候又一直都在戏台子上,还能探听去什么东西?”
那黑袍人又道:“万事不可大意……说起来……今日里梅二怎么突然来府上唱戏了?”陈廷玠闻声,微笑道:“那是莹儿在外头闹事,非要梅二先生在薇儿生辰之时来府上唱戏祝寿,结果梅二先生因有事脱不开身拒绝了。莹儿一恼,便要手下将梅二先生绑回来。这刚好周遭便有两个会武的道士,一下瞧不过眼便出手帮了一把,然后莹儿手下那杂碎就使了手段把那两个道士给活捉了回来,梅二先生因感念那两名道士出手相助,便来了府上以唱戏为名向咱们讨个人情。”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继而说道:“哦?道士?可知道是什么来历么?”陈廷玠微微摇了摇头,道:“儿子不知……儿子后来有询问过莹儿手底下那杂碎,说是其中一个功夫挺厉害,另一个却是病怏怏的好对付的很,没两下就拿下了。而且他们的装扮倒不怎么像寻常的道士……”黑袍人说道:“哦?怎么说……?”
陈廷玠微微思忖了一番,继而说道:“他们并无寻常道士的方巾亦或是法冠,只是以简单的头带束着头发,而且……脖子上似是挂有太极挂饰,腰封正中亦是太极图案。寻常江湖道士,怕是绝无这般装束。许是什么厉害的门派也未可知呢。”黑袍人沉声道:“你……将他们放了?”
陈廷玠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事原本便不该将他们掺和在内,只是莹儿在闹小脾气罢了。儿子心想着,索性便送梅二先生一个人情便了……以后要听梅二先生唱戏,到底方便着些……”黑袍人忽而怒道:“混账!你竟如此轻易便将他们给放了?!滚!滚出去!”
陈廷玠面带错愕地望着黑袍人,黑袍人似是因生气而惹得黑袍一直微颤,却犹自面对着八仙桌并不转身过来。陈廷玠正欲说什么,却听那黑袍人轻叹一声,道:“罢了……放走了便放走了吧,他日若是遇上了,记得请回府来,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他们二人说。”说着,也不待陈廷玠答复,又道:“我有些乏了,你先回房吧。”
凌枫华心想那黑袍人便是陈老爷了,却又奇怪那陈老爷何以对陈少爷将自己与师弟放走如此大动肝火——三清观极少与外界有所往来,又如何会与陈府的人有半点瓜葛?正念着,陈廷玠已是讪讪地离开了书房,徒留黑袍人一人独坐八仙桌边。凌枫华情知再逗留此处也获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所有的线索仿佛都指向了梅子隽和自己二人,不由喃喃道:“梅二先生……到底隐瞒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