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见我没有动静,凌念空又唤了一声。
我盯着他,还是不动,却不想他竟是抬手,将剑架在了阿燃颈侧!
“你别逼我……”凌念空瞪视着我,咬牙道。
住雨见此情形,立时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将凌念空的剑挡开,与之对峙。
与此同时,阿燃强硬地将我拉到身后,还不忘用眼神向我朝一个方向示意。
我顿时就明白了:
凌念空和岳雄奇本该是对立面,可听了方才刘尚寝的那一席话,就算凌念空会怀疑其真实性,但暂且应不会对岳雄奇动手了。
照此情形下去,此二人说不定会联手针对他们共同的仇敌——北离。
若真是如此,外面几乎全是凌念空和岳雄奇的人,如果尽数冲进来,我和阿燃怕是走不出这里了。
但若是想办法将那些兵士阻隔在外,说不定会有转机。
阿燃不可能不做任何安排就入这皇宫,说不定拖些时辰北离军队就会到了。
至于如何将外面的兵士阻隔,仅凭我、阿燃和住雨三人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方才阿燃向我示意的方向正是那龙椅。
紫宸殿龙椅的玄机我自小也是知道的,只是只有燕氏天子之血方可启动禁制,我的血会奏效吗?
我看了看还在与凌念空僵持的阿燃,又看了看殿内的其他人。
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龙椅那边,就连原本在玉阶上侍奉的承禄,现下也侍立在岳雄奇身后。而我所在位置离那龙椅并不远,于是便不动声色地靠近过去。
我登上玉阶,来到龙椅旁,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狠了狠心,用力在指尖一刺,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我急忙又挤了挤,让血多流出一些,而后垂手,将血滴在龙椅扶手上。
龙椅扶手是玉石材质的,上刻龙纹。我的血滴上去,转瞬便流入了那凹陷的龙纹里。
四下像是安静了一瞬,而后空中竟是有一道天雷劈下!
天幕黑了一瞬。而我则是清楚地看到有一道闪电由上而下,行至半空处似是被什么东西阻挡分成两路,沿圆弧轨迹滑下。
而后四周亮起,一座泛着紫色荧光的穹顶就这么照在了紫宸殿之上!
动静如此之大,殿内之人无不察觉,皆是剧震。
有人试探着走到殿门边,伸手触了触那紫色屏障,发现坚不可摧,根本出不去。
殿外本在拼杀的兵士中,有人发现异状,到殿门处查探,发现有了这屏障,殿外之人也进不来。
殿内不多的几人回过神来,纷纷回头看向还站在龙椅旁的我。
我将簪子插回头上,掏出手帕,裹住滴血的手指。
“你……你是何人?!竟能启动这禁制!”
承禄指着我,不可置信。
其实说实话,我方才也是不太相信自己能够启动这禁制,毕竟阿燃才是天子。
岳雄奇眯着眼睛看了我半晌,忽然如了悟一般叹道:
“原来传说中的天选之子,竟为女子……”
众人皆是一怔,而后面上时是惊异,时是恍然。
师父说天选之子本就是帝王之命,故而这世上若是有除阿燃之外的人能启动这禁制,怕也只能是我了。
阿燃轻轻一笑,亦踏上玉阶站到我身侧。
“陛下猜的不错,这位便是朕的胞妹,我朝长公主燕昭然,也正是众人口中的天选之子。”
阿燃说出的每一个字声音虽轻,可回荡在这大殿之中,却是有些震耳。
“妹妹与朕乃一母所出,因身份特殊,自降生之日起,便受到各方势力觊觎。先皇只能将之寓于一宫之内,且隐瞒了其女子身份。
昭然七岁时,因遭国变,阴差阳错之中被冷毅寒带至盛京。
冷毅寒居心叵测,令昭然扮作其亡女冷晴浅。诸位不知其中内情,自会觉得诧异。”
语毕阿燃步下玉阶,我跟在他身后也走了下去。
殿中之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乌蒙国的将领。
他眼中闪着异光,边靠近,边张口欲言,中途却是被横在胸口的剑锋阻住了去路。
那将领立刻满面怒容,顺着那剑朝出剑之人看去。我亦随着那人的视线看去,只见凌念空面色发白。
凌念空看向我,颤抖着声音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我不回答,只看着他。
他忽然笑了。“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他重复着这句话,尾音发着抖。
乌蒙将领已是怒不可遏。
“凌念空,你做什么?!
难道忘了你我的交易不成?
北离皇和天选之子都在此,还不动手!?”
凌念空闻言收剑。
我的心一沉:
凌念空恐怕原本就打算帮乌蒙吞并南离后,继续向北攻打北离。而现在对他来说,是绝佳的报仇机会,他应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住雨自也明了,整个人都挡在我和阿燃身前。
却不想凌念空刚一收剑却是手腕用力,将剑猛地刺进了乌蒙将领的胸膛!
那将领猝不及防,连半个字都没能说出,便重重倒地。
随凌念空进来的那十余兵士中约有半数是乌蒙人,见长官被杀,眼里登时血色尽显,纷纷拔剑。
另半数人则是凌念空手下,见状毫不犹豫地迎上。
刀光剑影之间,乌蒙军士悉数倒地。凌念空一众手下上前单膝跪下。“将军!”
凌念空冷声道:“传令:全力诛杀乌蒙军士。”
“是!”
令初下,外面的厮杀声骤然高了几分,似是比方才更要惨烈。
我的头一阵阵发昏,完全搞不清楚现下的状况了。
没过多久,殿外有人回报:“将军,有军队自北边而来,势不可挡!”
凌念空闻言,冷笑着看了阿燃一眼。
他还未给属下回话,封住紫宸殿的禁制忽然一闪,消失不见。
想是那禁制早年遭到破坏,支撑这么久怕是到了极限了。
凌念空看了看已除去屏障的殿门,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提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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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燃的军队在半个时辰后包围了皇宫,但此时凌念空与乌蒙已经进行了一场恶战,两败俱伤,听闻北离军队来袭,双方边打边退。
而岳雄奇的人最一开始就被这双方联军打得气力全无,也只剩下投降二字了。
不知过了多久,流云率部下来到阿燃面前。
阿燃慢悠悠吐出两字:“清宫。”
我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自顾踏出紫宸殿,漫无目的地向外走。
一路走来,满目皆是血色,喊骂催促之声四起,但我心中明了:阿燃胜了。
我爬上一座高阁,俯瞰整个皇宫。
十五年,阿燃用了十五年,完成了他此生最想完成的两件事:找回我,以及复国。
虽然我们现下只是夺回了盛京,但凌念空和乌蒙不可能再各自成事。岳雄奇的军队想来也是敌不过手持宝刃的北离大军,复国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可是我为什么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想起方才凌念空转身离去时的背影,我的五脏六腑都苦得难受。
他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转而对盟军下手?
难道他不知道如此举动会将自己逼上绝路吗?
阿燃不会放过他,乌蒙遭他背叛更是不会轻饶他。
他身受南北两方势力夹击,迟早会落入这其中一方的手中!
而他若是没有改变主意,那么现下掌控整个盛京的应是他们的联军了。
如此,他既替自己的母亲出了气,又报了他口中的“不共戴天之仇”。
这才是他凌念空一贯的行事风格,不是吗?
他一向都是精密布署,力求一举多得。
可是方才他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那么孤注一掷,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