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果还是比较顺利的,本想着拜访一下师父再走,可是师父好像不在山中,就只能先回去。
我刚回到山下,忽然有一群人围了上来。这些人并非歹人,而是刑部的官兵。
我有些懵,那个为首的人声调平直地说了一长串话,我都没怎么仔细听,直到听到“罪臣之女”这几个字,才反应过来:
他们是得知我是冷晴浅,是逆贼余孽,所以要将我缉拿归案吗?
可是我回到盛京城之后也没少出门,为什么之前一直没发现,现在才来抓我?
其实我心中并无多少惊慌,反倒是很纳闷。直到那些人上来擒我,我才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了:
我每次出门都有暗卫随行的,他们在暗处看到这一幕,竟然没一个现身?
难道是没人发现我出门?这怎么可能?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这行人并未将我带至刑部,而是将我带入了皇宫。
我隐隐觉得此事非同寻常,但又理不出个头绪。
文德殿内,岳雄奇本是在同众大臣议事,听了通报之人所言,命人将我带进殿内。
我站在大殿中央,抬头仰望,只见岳雄奇端坐于龙椅之上。
见此情形,我攥紧了拳头:
那个位子本是父皇的,他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
岳雄奇察觉我的怒视像是极有兴味,挑了挑眉。
他身边的承禄却是伸出指着我怒喝:
“大胆!你身为逆贼之女本就罪该万死,见到陛下竟还如此嚣张,竟敢不跪!”
我怒极反笑道:“既然公公都说我要死了,我为何还要跪?”
承禄不再呵斥我,却是对内侍使了个眼色。立时就有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擒住我,要逼迫我跪下。
我挣扎。
之前没有记忆,还能当岳雄奇是皇帝,对他做出恭敬之态,而现在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这种举兵反叛之人屈膝的!
就在我快要支持不住时,一人急匆匆入殿来报:
“陛下,驿馆传信说……说……”来人说话磕磕巴巴,惊慌极了。
“说什么?”
岳雄奇气定神闲。
“说北离皇忽然到访盛京,已入住驿馆,还派人传话说……”
说话之人咽了咽口水继续道:
“说请陛下不要为难他的身边人。而且北离皇已亲自前来,现在已在宫门外了。”
传话之人似是受了惊吓,这一番话说完,已是满头冷汗。
阿燃来了!?还亮明了身份!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救我吗?
他这次出宫本只是打算视察民情的,却因为凌念空将我掳至南离境内,不得不跟了来。现在还为了帮我脱身,竟是亮明了身份!
我是不是给他添乱了?
他就这么进入南离皇宫好不好有危险?
我越想越心中惶惶。
殿内众臣听了此话,一片哗然。
岳雄奇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吩咐道:“请北离皇入宫。”
来人得令离殿,而殿内众人因方才那句传话中将我称为北离皇的身边人,也不敢再为难我。
约摸过了两刻,殿外复又来报:“陛下,北离皇已在殿外。”
岳雄奇又看了我一眼,道:“请。”
我回过身,朝殿门的方向看去。只见阿燃已换上一身玄色龙袍,悠悠然踏进殿来。
他面上带着沈风月式轻佻的笑,周身却是气度尽显,令人不敢近身。
入得殿内,他未理一人,只是朝我走过来,抬起手帮我将长发理顺至身后,动作有些暧昧,令我觉得有些别扭。
“吓坏了吧?”他嘴角含笑。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是想让在场之人误解我与他的关系,好将我保下来。
于是便配合着他,讷讷道:“没事。”
听我这样答,他才象征性地朝岳雄奇拱了拱手。
这时,大臣之中有人惊道:
“沈风月!?这不是沈风月吗?哪里是什么北离皇?”
他这么一说,紧接着就有几位大臣附和。
阿燃早年偶尔会以使臣的身份进出南离,因此有些大臣自是认识他。不但如此,岳雄奇也是认得他的。
阿燃看了看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岳雄奇,毫不在意地笑道:
“朕早年无心朝政,是做了些荒唐事,望诸位不要见笑。”
阿燃话音未落,就听不知是哪个大臣轻嗤一声:
“还当真是荒唐,也不知北离有这么一位皇帝,是如何支持到现在的。
不过,沈公子,您说您是北离皇可要拿出证据!”
我的火气有些压不住了,却听阿燃仍是慢悠悠笑道:
“证据自是有。
诸位想必定然知晓凤离一派历代侍奉我燕氏皇族。
太祖皇帝立国后,受凤离第一百四十二代掌门扶持登位。彼时,凤离掌门借住血蛊在紫宸殿龙椅上下了一道禁制,危难之时,可以燕氏天子之血启动,庇佑方圆十里之内不受叛军侵扰。”
阿燃看向岳雄奇继续道:
“虽然陛下您十五年攻城时买通方士与宫内之人,短暂地破了这禁制,但过了这么多年,朕虽不敢说此禁制仍能庇佑方圆十里,但护住这大殿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既然各位大臣质疑朕的身份,不如随朕移步紫宸殿,以便朕滴血为证?”
一大臣听了阿燃这番话,口不择言道:
“大胆!当着皇帝陛下的面竟如此大放厥词!”
殿内其他大臣虽不像这般冲动,面上却也难言愤怒之色。
也难怪,阿燃方才那番话表面说的心平气和,有理有据,可在他们南离人听来,定是觉得阿燃是在说这皇宫本就是燕氏的,而岳雄奇当年违背君臣之礼,起兵造反,大逆不道。
想到这,憋在我心里的那口气忽然就顺当了。
岳雄奇听了阿燃一番话,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竟是笑道:
“北离陛下言重了。既远道而来,朕定当以厚礼相待。”说着竟遣了承禄去备午宴,说是要宴请阿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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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临时起意,午宴算不上盛大。紫宸殿内除了岳雄奇,还有方才在文德殿的一众臣子。
阿燃被奉为座上宾,我跪坐在他的身边,随他一同而来的住雨立在他身后。
“阿燃,你是怎么打算的?”我小声问道。
他不动声色。“没怎么打算。”
“没怎么打算?你就不怕这是个鸿门宴?”
异世的典故我都曾同阿燃讲过,他自是明白何为“鸿门宴”。
闻言,他唇角弯了弯。“没什么可怕的……”
他这话说的极是轻松,我本以为他胸有成竹,刚想松一口气,却听他接着道:“因为这就是鸿门宴。”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什么!?”
他轻声笑了笑。“是鸿门宴,但,是我摆的鸿门宴。”
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轻叹,竟是有些慵懒地道:“等了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了,就今天吧!”
今天!?
难道阿燃是要趁今天动手!?
莫非他早就谋划好了,不论我今天有没有被带进宫,他都会有所行动?!
所以说他这次微服出宫一路上联络的各方势力,其实也是为今日做准备!?
我还在震惊之中,就见一羽林卫突兀地冲进宴厅中央。
众人见状皆是一静。
那羽林卫面色难看至极,哑声道:
“陛下,大事不好了!现有大军自皇城南面来袭,怕是不出半个时辰,就要到宫门前了!”
南面?
我听了这话,感觉有些奇怪,如果是阿燃的军队不该是自北面而来吗?
众人闻言皆惊,岳雄奇面色一沉,却仍镇定。“为首何人?”
“看情形是……是凌将军!”
语毕,殿内顿时乱成一锅粥,有大臣以为自己听错了,抓住那羽林卫的领子厉声质问,还有人大呼护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太吵了,我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不是阿燃的军队,而是凌念空?
我诧异地看向阿燃,他却是如我想的那般一派安然,与周围的纷乱形成鲜明对比。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有预感,阿燃应是早就知道今日凌念空会反叛,可他只是知道这么简单吗?
虽然不想妄自揣度,虽然我早知凌念空迟早会由此一举,可我隐隐觉得阿燃在这当中似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方才阿燃说他不想等了,所以在听到羽林卫来报,我还以为会是阿燃的军队。
可是仔细想想,阿燃怎么可能会那么傻?
我和他都还在这皇宫之中,他若是现在动手,岂不是将自己和我便宜送给南离做人质了?
所以,是他想办法令凌念空今日出兵的?
可是就算凌念空胜了,我们又如何脱身呢?
阿燃听到我的问话笑了笑,从面前的碗里夹起了什么放到嘴里咀嚼起来。
“小傻子,这吃食无毒,你吃点填填肚子,今天还长着呢!”
看他一副悠闲散漫的样子,应是不打算告知我实情了。算了,到了(liao)总会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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