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阿燃抵达盛京的日子。
他一早便到了,可我却是没见上他一面。
去他的院子里找他,却被守在门口的住雨拦了下来。
“姑娘,公子说了,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准入内。”
“连我也不行?”
我的心渐渐有些发慌。
“阿燃他怎么了?不是说无恙吗?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公子无碍,只是因为软功散,内力还没完全恢复。加之旅途劳顿,有些困乏,回来便歇下了。”
“哦……”
我嘴上应了,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但看了看拦在自己面前的住雨,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还是先让阿燃好好休息一下吧。
然而,一连五日阿燃均是对我闭门不见。
可是其他人,比如住雨还有他的其他手下,乃至为他调息理气的大夫都进出他的卧房多次。唯独我去看他,必定会被拦在门外。
时间久了,我不由胡思乱想起来,想起那晚他听了萧济风那番挑拨之词后对我的疏离。
他该不会真的是有意躲着我吧?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是在气我当初那么轻易就相信凌念空,怨我在他和凌念空之间傻傻地选了后者?
还是说他在自责?在想若是当初没将我弄丢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我越想心里越是难过,不是因为自己经历的那些,而是因为阿燃难过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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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踏着月朗星疏的夜色,来到阿燃卧房门前。
“姑娘……”门口的守卫看到我,脸顿时苦了下来。
我无奈笑了笑,安慰道:
“你放心,我不进去,就是想在他门口坐一会儿,同他说说话。”
守卫松了口气,自觉地回避了。
我在阿燃卧房的门槛上坐下,将脑袋轻轻地靠在门框上。
“阿燃,是我,你能听到吧?”
屋里的烛火不算亮,里面也没有任何回应。
我继续道:“我就是有些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听着就成,不用理我。”
我拈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
“你知道你几天没出过屋了吗?
五天,整整五天了。
你不闷吗?还是说你想体验一下我小时候的生活?
若真是这样,那你可过头了。
我那个时候是出不得东宫,可不是出不了寝殿……
那时我做梦都盼着到宫外看看,可是出去了才发现,外面一点也不好……
我还是最喜欢小时候你每天翻墙来看我,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
那个时候你虽然总是气我逗我,我也是一副极讨厌你的样子,可其实我特别庆幸有你能陪着我。
就像你说的,我就是太拧了,不愿意承认罢了。
阿燃,现在我到外面游历了这么大一圈,才终于知道,其实我最想过的日子,还是小时候在东宫有你陪我的日子……
呵,我是不是挺傻的,现在才想明白?”
我悄悄地擦掉颊上的泪,继续道:
“阿燃,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听了萧济风的那些话,一定很难过。
这些天你不见我,我猜你心思猜了好久。
你总说我笨,我也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但我还是猜到了一些,你听听我猜得对不对,好吗?”
我抽了抽鼻子,接着道:
“阿燃,如果你是在心疼我的话,我想说,我没关系的。
早年师父就对我说过,我的命格极贵,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拥有了近乎成人的心智。可老天都是公平的,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便宜我呢?
我遇上那些事,怕也难逃的劫,都经历过去了,以后才会顺遂啊!
如果你是在自责将我弄丢的话,我想说,那不是你的错。
我会和你失散,完全是个意外。
如果非要怨谁的话,那也是要怨冷毅寒,怨那些颠覆天下的逆贼。
如果你是在怨我当初傻傻地选了那个混蛋,我想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太傻了。
我当初一定是疯了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
我将脸埋在膝间,平复情绪。
良久,我才听到阿燃轻飘飘的声音:
“煊儿,你如果不是我妹妹就好了。”
闻言,我的身子一颤,转过身,面对门蹲跪下来,声音不可抑制地发着抖:
“阿燃,你在说什么呀?
你……你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吗?”
一直勉励压抑住的呜咽从喉间涌了上来。
难道,难道阿燃这么说,是因为落马坡那晚萧济风对我做的那件事吗?
难道是因为我已失了贞洁吗?
不会的,不会的……阿燃不会如此对我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
忽然,门被拉开。
阿燃只着素色寝衣,立在门口。
我立刻站起来。
“阿燃……”
“哭什么哭?就知道哭,还那么笨,那么好骗!也就是我倒霉,摊上你这个……”
他话里带着怒气,我却不管不顾地抱住他。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骂我呀?”
我边哭边控诉,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你哭小声点,都多大了,丢不丢人?”
他还是不留情面地斥我,却是任我抱着。
眼泪弄湿了他的衣襟,我却还是不撒手。
他无奈了,破天荒地回抱住我,片刻后才道:
“行了,别哭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他虽仍是在责怪我,可我却是听出他的话语隐隐有些发抖。
这样的呵斥应是在掩饰,他真正的内心恐怕比我还要不好过。
他应是知道,若是真的放柔声音哄我,我怕是更觉委屈,哭得更凶,所以才如此。
想到这一层,我松开他,把眼泪擦干,转了个话题:
“不是说没受伤吗?你身上怎么有药味?还是外伤药的味道?”
我伸出手,想给他把把脉,他却躲开,瞪了我一眼道:
“那么多大夫,用不着你给我诊脉。”
我撇了撇嘴。“不用算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只穿了寝衣的自己,转身往屋里走。
我犹豫了一下,没跟上去,仍是站在门口。
想起他刚才那句令我害怕极了的话,我闷闷地对他道:
“阿燃,你别生我的气,你别不要我,我只有你了……”
说着眼泪又滚了下来。
听到我的话,他的脊背僵了僵,什么都没说,拿过一件外衣披在上。
我这才想到,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他也没拦我,我走出几步,才听到他沉沉的声音传来:
“你放心,你受过的委屈,我会替你一样一样讨回来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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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阿燃的内力一直都没完全恢复,只有七八成的样子,脸色也有些不太好。
我几次想替他把脉,可是他对我的医术嫌弃得不得了,就是不许。
这个家伙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损我几句,好像就不是他了。
他不许,我也不能强迫,就想着能不能想法子帮他恢复内力。
于是就得了他的同意,进了他那个藏书阁去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
这几日,我虽然多半时间都猫在藏书阁里,但还是感觉最近盛京的形势好像有些紧张,四下围绕着说不出的压抑。
想问阿燃,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应该是自己神经过敏了,便把话咽了回去。
昨日,我总算是在藏书阁的一本书里找到了恢复内力的法子:
灵秀山上生着一种药果,能够迅速恢复受损的内力。
自昨天看到这个,我就打定主意要将那药果寻来。
不过阿燃若是知道,肯定是不许我去的,我必须得瞒着他。
好在阿燃并不限制我的出入,知道我不喜欢有人跟着,就派暗卫保护。
跟着就跟着吧,反正等阿燃知道这件事,我也已经采到药果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