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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却还是没能看清那雪花的模样。孩子们都期望它下得更大一些的,这样就可以像电视里的那样嬉戏,像课本里写的那样堆雪人、打雪仗。只是期许中的那一夜之间覆了天地一体白色的雪,飘到江南的天空,也变得温婉起来,轻盈如絮,触地即化。
新年夜里,气温悄悄潜到0度以下,雪落无声,石板凹痕里的积水用难以觉察的方式发生改变,与飘落的雪絮融合,折射出清冷的光。
整个小镇都沉睡在雪絮轻盈地覆盖出的被窝里,人们沉睡在安然恬静的睡梦中,没有争吵,没有犬吠,被深蓝笼罩的黎明前夜,天地一片肃静。
一个沉闷的声响,薄冰破裂开来的清脆乐符,试图打破这雪絮飞扬的冷寂之夜的宁静,最后却消亡在一声长长的无奈叹息之中。
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之后,又归于无声的寂静姿态,雪絮飘落下来,覆盖在那道苍白的痕迹上,沾满灰黑色的新泥。小镇依然沉睡在梦中,一副安然的模样。
清晨,飘飘洒洒了一天一夜的雪絮停了,有阳光从云层间隙洒落下来,在小镇完全苏醒之前,融化了石板上薄薄的冰层和积雪,只有青苔和瓦片上还残留着斑驳的雪影。
鸡鸣,犬吠,锅铲碰撞的声响隐在油烟与饭香之中,小孩子的鞭炮声噼噼啪啪地响起……小镇渐渐苏醒过来,喧嚣四起。
景熙家的门一早开始便虚掩着,那个老头的新年向来冷清,如同我和外婆一起的那些年岁。老头很晚都没有起来,只有景熙出来过两次,很快又进去了,依旧掩着门。他说老头是在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起夜摔了,上了年纪的人,一摔就动了筋骨,估计得躺上一段时间了。
我去看老头的时候,他正躺在雕花木床上,听说这个朱红色的雕花床现在也已经成了古董。老头支起身来,景熙将两个枕头塞到他后面,他靠着,微微眯起眼睛。
那张雕花的大床,岁月带走了它最初拥有的光泽,阳光已经不能在这失去了光滑感的舞台上跳一曲优雅的华尔兹。镂刻的印迹里被时光洒满了旧的尘,若那些被遗忘到九天之外的故事,无法拾起。雕浮而出的藤蔓,花与叶纠错缠绕,如热恋中的情人般难舍难分。
雕工虽不精致,但隐于丛间的小人却依稀可辨他脸上的表情,才子谦和,佳人温婉。朱红漆的底,金染的衣,黑描的线,都被时光褪去了浮华,透着内心隐藏许久的深沉。
老头想要动动他的腿,床板吱吱哑哑地响起来,最后还是败给了疼痛。他不由得轻叹一声:“诶,真的是老了,禁不起……”
他突然停了感慨,好像不知道后面该续怎样的话语,我也只能是猜测,是禁不起命运在时光的身后捉弄老去的他,还是禁不起岁月流逝而留给他的脆弱。恍然间,我仿佛看见沧桑变幻的悲凉姿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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