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玮的报业筹备仍是如火如荼中,每日同诸位同仁就各种议题不断讨论,但毕竟报纸未发行出来,再热闹也是在自家报社内,相形之下,树人堂义学,在京城各处已有了一定影响。
虽然这种真正意义上的义学,在京城也有少量存在,不过在各城区一气兴办十二所却是前所未有,足以引起关注。
此外,向成人授学这样的形式亦是新鲜。
第一季报名的成人,大多是在各人的命运中努力向上的人,有大户人家的仆人,有各种行业的伙计,甚至有各类衙门的差役,这些在底层其实混得相对还好的人,苦于文化上的短板,很难在阶层中更进一步,学习的心思一直都有,但自学不易,专门请个先生又费不起那个银钱,如今树人堂义学办出来,正是求之不得,不要说是完全免费,就算交些学费,也是乐意。
第一季十二所树人堂的成人招收数并不多,只有三百六十人,但通过这些人产生的放大效应,影响力却是扩大了十倍还不止。
……
“……长公主殿下,按兰方面近日又再次犯边,掠走大量人口财货……”
“朝堂之上大臣怎么议?皇帝还是原先的态度么?”
西城靠近皇城的大宁街,镇国长公主府第就座落在此处。后花园花厅内,此刻几个人正端坐叙谈,一位是此间主人镇国长公主高婕,一位是同知枢密院事李渔,一位是中书省尚书左丞陈隐,一位是户部右侍郎王光容,一位是礼部右侍郎钱裕。
李陈王钱四人是长公主府的常客,与高婕的关系相当密切,在按兰一事上的立场,大家也都保持一致,这时四人前来拜见,刚刚落座,一阵闲话之后,李渔便谈到了按兰问题。
“此次并无朝议,西台和枢府均有专门奏章呈至御前,圣上还未有明确批示。”听到高婕询问,李渔微笑回答。
在国朝的权力架构中,枢密院与中书省并称,中书省管民事,枢密院管武事,一文一武,可称文武内阁,李渔这个同知枢密院事,是枢密院中的二把手,类似于六部中的侍郎,无论是权力还是品级,都是极高的,算得上是中枢重臣。在高婕交往的朝臣中,李渔是最有实力的几个之一。
“那诸位认为此次皇帝会改变态度么?”
高婕秀眉一挑,望了望四人,虽是在发问,但神色间带着沉吟,显然隐约有了答案。
“国朝承平已久,除了北方边境偶有骚扰,实无他事,如今南方边境,多了按兰骚扰,在圣上看来,应该也不过是介癣之疾,不会轻易动兵事,无非是效仿北境,安抚之外,开个边市……殿下也知道,圣上最忌动兵事,生怕边军借此壮大,尾大不掉,目前只管维持内重外轻之国策,都中禁军压着各地厢军,才是圣上所乐见……因此依臣揣测,此番在按兰问题上,圣上圣裁不变。”四人相视一眼,李渔头一个说道。
“动兵事便须大量银钱,冲着这一点,圣上也是难下决心。”户部右侍郎王光容说道。
国朝官制混乱,户部之上又设三司,将户部、盐铁、度支并进去,权力巨大,仅在中书省和枢密院之下,但此后又将财计的部分权力归还户部,大部分划到中书省,但三司机构并未撤销,三司使成了虚衔。
王光容既是户部侍郎,自然从财政角度出发,分析问题,不过他并不多言,只是点到为止。
“呵呵,银钱倒也罢了,明年初便是圣上四十万寿节(生日),普天同庆,歌舞升平,若是动了兵事,拖至明年还收恰不下按兰,无疑扫兴,圣上颜面何在?”礼部右侍郎钱裕接口冷笑道。
“……钱大人倒是高看国朝兵备了,国朝承平已久,到如今兵备早已废驰,枢府光是调动各军,筹划战事,恐怕就得半年以上,因此钱大人的顾虑却是多余了……”闻言,中书省尚书左丞陈隐笑道,李渔和王光容也都露出笑意。
钱裕一怔之下,也不由发笑,指了指陈隐,向李渔道,“李大人,陈大人诋毁枢府,你便没什么说辞么?”
“他说的也确是实情,积弊难返,我只能认了……”李渔摊摊手,“……不过西台也好不了哪里去,财计方面,如今不但难开财源,节流也难,国库可是空虚得很,只是寅吃卯粮罢了。”
如此说着,四人相互看看,便是摇头苦笑。
高婕静静听着四人说话,到了这时,方才说道,“诸位大人言之有理,此番皇帝应该还是主抚,不会轻易言战……然在我看来,国朝虽有种种弊端,却也不致顾虑重重,以国朝之人口财力,远胜按兰,按兰屡次挑衅,岂有容忍之理,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兵事决不可示弱……”
“正是此理,殿下英明。”李渔点点头道。
其余三人也都颔首。
稍稍停顿,高婕再次说道,“只是如何改变皇帝圣裁,颇费思量,近来诸位可有了什么主意?”
此言一出,四人皆面有难色,拈须不语。
高婕知道此事艰难,也只是姑且问问,见状便转过话题,不再提及此事。
又是叙谈一阵,已是酉正时分,高婕便留四人在府上用过饭,随即四人告辞而去。
将四人送出大门外,高婕返身回来,此时府中的两名健仆正匆匆往角门外走去,见了她迎面过来,都忙施礼站住了。
长公主府邸内不但有太监宫女,还有其他的一些下人,这两名健仆便属此类。
高婕随口问道,“鲁杰、林胜、天已微黑,你们匆匆赶去哪里?”
站在左首那位唤做鲁杰的胖子躬身回道,“禀殿下,外头的树人堂义学办了成人夜校,小人俩个正是要到成人夜校读书。”
“成人夜校?给成人启蒙的么?”高婕好奇地追问一句。
“是的,树人堂义学成人夜校不但教识字,还教算筹,不少人在学呢……光在西城这边就有三所,听说在其他三个城区也各有三所,共是十二所……”
“树人堂义学,听着很陌生啊,是新办的?”高婕想了想,对树人堂义学毫无印象。
“刚办一个月左右,据说兴办树人堂义学之人便是什么……锦瑟的作者,很有些名气的……”见长公主殿下略感兴趣,鲁杰便凑趣多说了两句。
“锦瑟的作者?贾玮贾慎之?”高婕掉过头去,同紧随身后的紫玉对视一眼,见紫玉有些发怔的模样儿,笑着拍拍她脸颊,同时模模糊糊地记起了童山诗会上贾玮的形象。
视线转回来的时候,见鲁杰和林胜俩人还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便挥挥手,让他们去了,她便同紫玉俩个缓步向内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