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啸宇丢完这句话就落跑了,瞬间消失在顾语吟的面前,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迟啸宇的行为,她一向不好把握,此刻就当是他抽风了,没去管他,顾语吟回了屋内。
如今已是广寒时节,久站风口,以顾语吟的身子来说,还是太弱了些。
回屋换上新的手炉,顾语吟感觉到了全身的温度回暖,看着桌上的盒子。
在外换了一身经常穿的衣服后,顾语吟回府,在梅园却一直不敢打开这盒子。
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盒子内,顾语吟认得,是一枚书韫在无象城时随身佩戴的玉佩,却出现在这,拿起玉佩,底下还有着一张纸,顾语吟看到上面写着:
“玄阳郡。”
南朝梁的都城名为无象城,北陵则是玄阳郡。
既如此,看来书韫已经安全的回到了北陵,前世她明明记得,在自己出事前,书韫都没有获得任何的恩赦,看来随着北陵和南朝梁关系的和解,也许书韫都占了红利。
顾语吟没有任何再去找他的打算,若此生不见,便了了此生;若再次相见,她不会放过那个人。
顾语吟此刻的心中,只有恨。
将那张纸条烧掉,玉佩也在魁星笔下化为粉末,只留下末端的那一节穗,顾语吟也准备烧掉的时候,屋外传来了鸟儿叩窗的声音。
这是她和千安定好的暗号,千策曾经驯服过一只青头隼,这种鸟生性猛烈,极难被驯服,极其忍住,若是被驯服了,便一生只认一主。
可偏偏千策死后,千安带着它逃了出来。
没有挣扎,这只青头隼落在千安的肩膀上,一路狂奔,直到逃出生天,它也没有飞走,落在千安旁边的地面上,歪着脑袋看着她。
“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千安试着跟它说了这么一句,青头隼便一直跟在她身边,直到现在。
顾语吟打开窗,青头隼迎面飞来。
顾语吟仔细的看了一看,在它的脚腕上绑有一个小小的信筒,顾语吟拆了下来,那只青头隼就在原地等着。
顾语吟看到千安在书信中写的内容,满眼充满了不可思议,但她不知道的是,还这之后,还有让她更加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皇宫内。
迟啸宇刚回到府中,就接到宫中来人奏信,太后病重,特请迟啸宇入宫。
好在迟啸宇及时赶了回来,否则定不好解释。
“本王即刻就去。”刚回到书房的迟啸宇再次跟着宣旨的公公,急匆匆的走出了郯亲王府。
在回廊另外一边的尤侧妃,看着迟啸宇的背影,眼神有些哀怨,没有了一年前的那般意气风发,对着身边的丫鬟说道:
“你说,王爷是不是真的变心了。”
一年前,尤侧妃生下麟儿,她满心欢喜的以为迟啸宇对她的好都是真的,可是麟儿夭折,迟离死后,迟啸宇更是很长一段时间郁郁寡欢,自然地就疏离了尤侧妃,尤侧妃每次回娘家,看上去都是风光无限的郯亲王侧妃,可她至今不敢和她的母亲说。成亲至今,迟啸宇竟和她一次都没有过同房,麟儿也是那次酒醉后,才有的宝贝,可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
“您不要多想,王爷许是进来繁忙。”丫鬟也只能用这样的话对着迟啸宇说道。跟在尤侧妃身后两年,尤侧妃过得是什么日子,她自然最清楚。
“回房吧。”已看不到迟啸宇离去的背影,尤侧妃有些怅惘凄然,丫鬟替她拢了拢披肩,两人回到了房内。
太后寝殿内灯火通明,两排太医或忙碌或跪在殿前。
圣上正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皇后不断地双手合十祈着福,迟啸宇的母妃贵妃娘娘也跪在殿前,身旁还有着小小的迟怀风,跪着,头一点一点的。
贵妃时不时托住他的脸,不让他栽倒,五皇子迟怀风是棠妃所出,棠妃失德,被降为嫔,连带着迟怀风,也被圣上转到了贵妃处养着。
迟怀风心思单纯,没有他娘那般的步步为营,贵妃看他还小,总可怜着,迟啸宇暗地里盯着,明面上,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照顾。
“父皇。”迟啸宇走进大殿,对着圣上拜了一礼。
圣上此刻显然没有顾及,摆了摆手就叫迟啸宇起身,
迟啸宇看着正在祷告的皇后和贵妃,对着两人行了礼之后,也在迟怀风的身前跪了下来。
屋内的人进进出出,终于,负责太后身体的叶太医走了出来。
“恭喜圣上,索性太后此刻已无大碍。”
听到叶太医回禀的这句话,所有人的心犹如被高高举起的石块,此刻终于能平稳的落下,皇后更是激动地流泪。
皇后是太后的侍女,在太后做皇后时,便一直跟在她身边,从而接近了圣上,成为了妃子,无意争宠,是个恬静的性子,也因此,在迟离的母亲皇后自杀后,圣上没有立得盛宠的贵妃娘娘,而是立了这个不争不抢的林妃,处理起后宫的事情来,很是圆滑,林妃育有一女,已经出嫁,如今的膝下,也只有迟淼淼这个样子。
平日里也不曾加害于谁。
“恭喜圣上,恭喜皇后。”贵妃低着头还跪在地上,对两人行礼。
圣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爱妃还冬夜里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连忙将她搀扶起,说道:
“皇后和爱妃,都辛苦了。”
“臣妾自请留下来照顾母后。”皇后翩翩行了一礼,她会这样说,也是情理之中。
“那皇后白日里记得休息。”圣上只点了点头,便带着贵妃离开。
皇后走进了太后的寝殿看望刚刚苏醒的太后,迟啸宇看着即将泛白的天色,迟怀风已经困到极点,没了贵妃的挨着,此刻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迟啸宇将迟怀风抱起,送到了他的寝殿内。
太阳微微升起,折腾了一夜的宫人此刻终于能躲个懒。
太后的身子自从年前便一直时好时坏,如今到了这样危险的时刻,迟啸宇想着,也许娶宋槿的事要提上路程,以免太后崩逝之后,待到国丧,夜长梦多。
没有想到,机会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迟啸宇挨着迟怀风小小的身子,兄弟两窝在一起,稍微眯了一会儿。
再次睁眼,已经是晌午时分,迟怀风一夜没睡,身子又不比大人,此刻还在睡着,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迟啸宇替他掖了掖被角,走出了寝殿。
皇上此刻已经离开,迟啸宇去了隔壁,看望他的母妃。
迟啸宇的母妃是胡人,殿内的装饰也大都充满了胡人特色,虽然在无象城多年,可贵妃依旧保留着自己当初的风俗。
“母妃近来可好?”迟啸宇忙着顾语吟的事,倒是很久没来看望过贵妃了。
“我倒是好,只是这游仪殿的一砖一瓦,有些想你罢了。”
迟啸宇听到了贵妃语气中埋怨的意思,开玩笑说道:
“既如此,我便只来看这一砖一瓦,母妃,我便可不见了。”
“你这孩子。”贵妃此刻已近不惑,却仍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少女之感。
“好好好,孩儿该讨打。”迟啸宇作势要打自己,贵妃几乎从座位上坐起,想要拦住他。
看到迟啸宇一半收回了手,贵妃才明白,迟啸宇这是在耍自己呢。
刚想开口,就被匆匆进来的太监给打断了。
“参见贵妃娘娘,郯亲王殿下。”
“何事?”贵妃此刻又恢复了自己的凤仪万千,坐在主位上对着太监说道。
“禀贵妃娘娘,太后娘娘苏醒,想要见见郯亲王。”
听到太监这么说,迟啸宇从座位上请辞:
“那么母妃,我便去了。”
“去吧。”既是太后召见,贵妃也不会一定要留他。
到了太后寝殿内,迟啸宇看见,皇后并未离开,正在侍奉着太后喝药,朝着皇后行了一礼,而后又对着缠绵病榻的太后说道:
“儿臣参见皇祖母。”
“唉。”太后最喜欢的,便是迟啸宇,哪怕是从前迟离还在的时候,她也总是偏私迟啸宇的。
太后此刻已头发花白,昨夜又是一阵折腾,此刻整个人,都没有半分的起色,汤药苦着,让太后每喝一口,都皱着眉头。
“皇祖母您看。”迟啸宇走进,手心里躺着什么东西。
一颗糖果,是太后未入宫前最喜欢的样子。
人们都以为是大人哄着小孩,可当大人足够大了,也需要小孩来哄。
太后眼神欣喜,皇后却看着太医。
“可会影响药效?”
太医肯定的回答“无妨”后,迟啸宇说道:
“皇祖母把药喝完了,才许吃。”
“好好好。”此刻太后连喝药的速度都快了许多,皇后看着,一颗心放了下来,对着迟啸宇的眼神里也有些感激。
太后吃完了糖,甜丝丝的感觉冲淡了苦味,太后一手握住皇后,一手握住迟啸宇,对着两人说道:
“你们两呀,伺候的最让我满意。”
而后又对迟啸宇说道:“你如今没有妻室,什么时候有个正妃,哀家才满意啊。”
提起正妃,迟啸宇脑子中想到的第一个便是顾语吟。
干脆退后两步,撩起衣袍跪下,迟啸宇说道:
“不敢瞒着皇祖母,儿臣已有中意之人。”
皇后也很诧异,太后更是激动:
“当真,是哪家的千金?”
“是宋丞相府中的庶二小姐宋槿。”迟啸宇这话一出,殿内的人的热情明显的冷了几分。
“好虽好,不过到底还是庶出,不如找个嫡出的小姐,然后再将宋二小姐指给你做侧妃如何?”
“我心系于她,世间其他女子,对我不过如浮云。”迟啸宇说这话,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人言笑晏晏的样子,他最终没有办法保护她。
眼前的宋槿,是他想抓住的。
特意去求了皇太后,又是病重,若太后同意,圣上那里自然不足为惧,迟啸宇身子跪的直挺挺的,皇后为难的看了太后一眼。
没有犹豫多久,太后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孙子这样,实在是不忍心,只好说道:
“好好好,哀家明日就去跟圣上说,指给你做王妃。”
“只是,你要记得为皇族开枝散叶啊。”
看到太后同意,迟啸宇很快便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
“儿臣谢皇祖母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