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我好心烧鱼给他吃,怎的就成了惩罚?”姜怜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欲与他好生争辩一番。
桃夭则别过脸去,仿佛对桌上的佳肴不忍相视,好不容易恢复了惯有的温雅道:“家主有所不知,妖之所以不用凡间食物,不是不需要,而是不能。”
“我们和凡人不同,一身之命脉皆系于元神,而元神一旦受到污浊,痛苦非你所能想象。虽然凡人的生气、魂魄,甚至同类的元神都可以帮助我们增加修为,可若误食了不洁的魂魄,便会元气大伤,更莫论是那些带着死气的肉身尸体。”说道这里桃夭又下意识的露出一脸的嫌恶表情:“若是那些修为浅的妖,食了死尸甚至会修为丧尽,打回原形。”
“你说得未免太过严重,戏本子里不还有妖怪食人心的故事?”姜怜心一脸的诧异表情,仍然有些不肯置信。
桃夭则无奈道:“你说的那是鬼怪。”
“这也是为什么妖多不食凡间之物,怕的就是误用了动物的死尸,令元神沾染死气,即便为掩人耳目,不得已要饮食,也只会用些青菜素食的。”他又更加详细的加以解说,见姜怜心惊骇得似被震住,便又兀自叹道:“可怜的画皮哟,眼下只怕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作呕呢。”
塑造贤德形象失败后,姜怜心只得再次去向阿宛讨教。
“竟如此。”在她一番哭诉之后,阿宛则若有所思的陷入沉吟:“若是年轻气盛,看轻内里的贤良而重颜色,也是有的。”
姜怜心却露出苦笑:“气不气盛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是不年轻的。”
虽然面相上形同少年,可三千岁的年纪,怎么都不能说是年轻的吧。
“啊?”阿宛一脸诧异的惊呼,显然是以为她看上了哪个糟老头子。
姜怜心道自己说漏了嘴,忙摆着手打圆场:“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别的方法,也是有的。”阿宛再度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不论他是否注重贤德,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哪一点?”姜怜心果然被阿宛略带神秘的语调勾起了兴趣,慌忙凑到近前,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阿宛则已缓缓道来:“世间男子,皆爱美人,家主若能将自己最瑰丽的一面展现在那个男人面前,定能叫他魂牵梦萦。”
听到魂牵梦萦四个字,姜怜心抑制不住弯了唇角,迫不及待的追问:“要如何才能做到呢?”
阿宛却引着她往闺阁里去,同时满含自信的笑道:“家主且随我来。”
“这个……不太适合我吧?”看着铜镜中酥胸半露的女子,姜怜心羞赧的伸手挡住衣襟,镜中女子便也随之红了双颊。
她别扭的扯了扯袖摆,实在觉得这件过于娇艳,却又遮不住多少皮肉的衣裙不能穿出去见人,于是果断行至旁边的床榻前,在摊了满床榻的衣衫中翻找起来。
“还是换件别的好了。”她边嘟囔着边忙着挑拣。
面前的这些衣裙全都是阿宛押在箱底下许久不曾动过的,只因是她在灵犀阁时的装扮,眼下从了良,自然再也用不着了,便慷慨的一股脑儿拿出来给姜怜心献策。
“这可是当年我被选为花魁时穿的,这件就是最好的了。”阿宛二话不说的把埋身于衣堆中的姜怜心拉了开来,而后引她至妆台前,促着她坐好,继而取出胭脂水粉道:“家主的底子本来就好,再配以奴家的妙手回春,定能倾倒整个江南。”
阿宛的话却也不是虚夸,她果真有一双巧手,才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姜怜心竟真的不敢相信那铜镜中的美人是她自己。
“这实在是太奇妙了。”她不可置信的伸手摸上脸颊,待镜中人做出同样的动作时,她却又蓦地停住,似怕扰碎了镜中美景。
姜怜心尚在怔忡之中,阿宛却放下刚为她梳过发髻的密齿桃木梳,拉了她的手腕往庭院里去。
不等姜怜心开口发问,阿宛便已解释开来:“光有容颜的美貌尚且不够,女子的妩媚必须是自举手投足中流露出来的。”她说完这一句,便开始展袖起舞。
融融春光伴着白梨翩跹,树下的女子仿若置身花海,又似与花海融为一体。
那和乘风回旋的香瓣一样款款而舞的腰肢,时而灵动,时而停顿,柔软得好似一带春水,不盈一握。
那于广袖和乌发间若隐若现的媚眼如丝,更是惹得观者醉意涟涟,竟一时不知身在何方,仿佛整颗心都被这眼前的美人占据,哪怕为她舍弃天下也罢。
待她一曲舞完,姜怜心已惊诧的说不出话来,实在不知该以何等言辞来表达赞许之情,只得呆愣在原地,拼命鼓掌。
阿宛却乘着轻盈的步伐,款然至她面前,将她拉至梨花树下道:“我们还有整整半日的时间来教习这支舞。”
“这不可能!”一听说要跳舞,还是刚才那只风情万种的舞蹈,姜怜心忙急着推辞,只道自己这些年虽略通些礼乐,也不过自书上学过琴谱罢了,跳舞这种事情,却是从来没有试过的。
阿宛则十分坚持:“不试试,又怎知不行,家主且信我的……”
经过了好一番软磨硬泡,姜怜心终究还是拗不过阿宛,硬着头皮跟她学了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待暮色降临之际,姜怜心竟能将那支舞蹈跳得有些模样,于是在阿宛的一再的鼓励之下,她终于鼓起勇气,笼上披风,回了姜府。
刚自马车上下来,姜怜心就感觉到了不同。
开门的小厮目光自触上她的面容便不曾再移开,甚至连例常的请安都给忘了。
姜怜心却在心下窃喜,渐渐也增添了不少自信。
她笼着披风,昂首在一众仆婢或诧异或痴迷的注目中款款行过庭院,绕过回廊,而后来到内院里。
“回来了。”画末正坐在廊下审看文书,听见她的脚步便头也不抬的打着招呼。
内院中的烛火清浅,眼下天色正暗下来,烛光氤氲中的暮色,衬得廊下雪衫的男子三分清冷七分出尘,直教人感叹这画面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姜怜心却偏生要闯入其中,她微提衣摆,以阿宛教授的步伐步步生莲的移至他面前,而后悄无声息的取下披风。
“院子里那珠兰花不日要历劫,桃夭出去寻深谷夜露助它,今日晚些回……”画末正缓缓而言,不经意抬眼之际,目光却顿住,以致说了一半的话也戛然而止。
清俊的面容仍旧浮着冰霜般冷清而难辨情绪,可那宛若无波的幽黑瞳眸却已透露出一切。
他显然是怔住了。
与他留恋的目光相视,姜怜心虽然无措,却也努力镇定下心魂。
一颗心因为窃喜而不可抑止的狂跳起来,她毫不自知的展露一丝浅笑,却不晓那一笑是何等的妩媚动人。
她慢慢俯下身子,欲与端坐机前的白衣男子靠近几分,眸中的两瓣薄唇却蓦然微启:“你这是……要出门吗?”
“夜里露重,莫要着了凉。”他说着,甚至夺过她手里的披风欲再为她披上。
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旖旎氛围,就这样被他生生打碎,姜怜心虽受了些挫折,却是越挫越勇。
她探出柔荑挡住他的手,一旋身移到了灯烛的光影之下,而后牵起唇角,绽放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放柔了声音道:“奴家献舞一曲,请君隽赏。”
说罢她便摆动腰肢开始起舞,起初尚且有些生涩,只是寻着记忆中的姿态亦步亦趋,然而进入正章之后却渐入佳境,身心俱融入其中,浑然一体。
随着她踏着舞姿莲步缓移,坐于廊下的男子竟缓缓站起身来,紧锁在她身上的目光也终于不再清冷。
眼见着成效显着,姜怜心愈发有了信心,开怀之际舞得更加忘情,可就在这时,她耳边传来了一声脆响,接着腰间一阵剧痛,甚至还来不及出声,她整个人便就着那仰身的势头直直倒了下去。
好在画末眼疾手快,适时将她托入怀中。
“这是怎么了?”他锁着她的瞳眸关切相问。
姜怜心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想跟他说“无妨”,奈何整个人已不能动弹。
桃夭恰在这时回了府上,手里抱着盛装夜露的瓶子,生生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你们两个尖夫银妇,又背着我做什么勾当。”他擒着暖如春风的笑容,似调笑,又似怨毒的落下这一句,温雅的语调和话中内容着实不相符。
姜怜心很想起身辩解,告诉他“尖夫银妇”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可是不过稍动了一寸,腰身处却疼得跟火燎似的。
这一次,她在床榻上躺了月余。
可才能下地走动,她却又去了一趟赵府。
阿宛听说事件经过后很是诧然,一脸惋惜道:“我见你许久未来,还当是成了,想不到……”
往事不堪回首,姜怜心只得哀怨的摆了摆手。
阿宛便又自责了一番,在姜怜心强撑着说“不怪她”后便陷入沉思。
差不多半刻之后,她才再度向姜怜心确认道:“家主当真此生就认定他了?可是非他不嫁?”
“自然,否则我何以受这番苦?”姜怜心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继而垂下眼帘,似陷入到重重心事之中:“我只望与他相守一世,哪怕只有一世。”
沉吟之际,姜怜心却被阿宛打断,却见她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般道:“既然如此,就只有最后一个方法了。”
阿宛说罢,便自妆台下取出一个带锁的盒子,而后从里摸出了一本书册递到姜怜心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洁身自好三千年,哪儿是那么容易“收服”的,小怜你要努力啊!顶锅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