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担负起管家的职责,助我把姜府内外打理得紧紧有条,以至于姜府上下都更愿意听他的,提到什么都是白管家说。”
“他会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不许我与他不喜欢的人见面,不许我在外饮酒,不许我晚归。”
“他会逼着我喝药,尽管我觉得那些药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对了,他还不许我吃太多蜜饯,多吃一颗都不行。”
……
听到这里,矶元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姜怜心方才拿来的那一袋蜜饯上,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背着他买了这么多蜜饯?”
方才还深陷于沉思的姜怜心立时被他拽回现实,剜了他一眼,嗔怒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待斥得矶元缩了脖子不敢吱声后,才又回复方才的轻柔语调,将那话题续了下去:“我要说的是,他做的事情虽然也常让我头痛,可是他却是这世上第一个让我感受到温暖的人。我相信即便是妖也未必都该死,他们也和人一样,有善恶之分,画末多少次救我于危机,我又怎能见死不救?”
姜怜心说得有理有据,矶元听后亦陷入沉吟,继而若有所思道:“虽然你的说法与我自小从师父那里接受的教义不同,但也有些道理。”
见矶元似要被她说服,姜怜心正欲继续表达自己的看法,却会然听得隔壁的小房间里传来一阵哗啦水声,接着矶元面色一变:“哎呀,我差点儿忘了!家主稍后,我去去就来。”
他说着便一溜烟冲入那小房间内,也不知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姜怜心一时好奇,又见他方才顺手带上的门尚且虚掩着,便提起步子跟了过去。
这铺子都是我替他开的,看一眼如何不行。
她这样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探头探脑的往那门里看去,却见矶元背对门口蹲在地上,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她便索性推了门进去,才发现矶元面前的是一个小铜盆,盆口盖着块琉璃质的罩盖,里面则有一尾火红的小鱼游得畅快,看样子像是锦鲤,又不太像。
“你怎么改行养鱼了?”姜怜心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惊得矶元忙转过身来。
不等他开口解释,她则已挪到他身旁蹲下,饶有兴致的看着铜盆中那尾小红鱼,但见其灵活闪动的身子在水中游蹿,投射在琉璃罩盖上亦泛起红光,却也甚是好看。
姜怜心又细细端详了一遭,但见其周身通红的鳞片若有似无的泛着金光,鱼鳍宛如牡丹红瓣,模样比她府上水塘里的锦鲤灵气许多,便问道:“这鲤鱼倒与我府上的不同。”
“这不是鲤鱼,乃是……家主使不得!”矶元正答着他的话,却见她伸手去揭那琉璃罩盖,待他阻止时,却已晚了一步。
姜怜心本想揭开阻挡视线的罩盖赏鱼,又道这小鲤鱼活泼可爱,便伸了手到水面上逗弄,哪知指尖一阵剧痛,却是那鲤鱼忽然跃出水面狠狠咬住她的指尖。
她一时惊骇的跌坐在地,慌忙甩手,几遭下来那鱼总算甩脱出去,可是她的手指却遭了殃,整整齐齐的一排牙印格外狰狞,还往外冒着血豆。
正当她低头查看手上伤势之际,却听得一个清澈而又软腻的声音夹着嗔怒传来:“哪里来的凡人,也想霸占我的地盘?”
姜怜心于是诧异的抬头,只见屋子里凭空不知何时凭空冒出了个身着红裙的少艾,不过十三、四岁光景,头上扎了双髻,长长的垂落至腰间,其中还有几缕是红色的。
隐约记得方才那尾小鲤鱼的头顶似乎也有些红色斑纹,想到这里,姜怜心又向四周望了望,却再寻不到那条鱼的踪迹。
就眼下形势来看,情况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她于是将手指的疼痛暂时搁到一边,满脸不可思议的朝那少艾问道:“你……是刚才的那条鲤鱼?”
“你才是鲤鱼!你全家都是鲤鱼!”少艾忽然飞扑至姜怜心面前,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发怒的模样甚是凶残。
姜怜心被她吼得连连后退,只觉耳边嗡鸣,险些就要在她高分贝的呼声中背过气去。
好在矶元及时过来解围,忙拉开红衣少艾道:“不得无礼,还不见过家主大人。”
那红衣少艾原本有十分阵势,却在矶元的呵斥中软了下去,虽不再对姜怜心大呼小叫,然而看着她的目光却还是充满敌意。
姜怜心全然不知眼下是何情况,只得向矶元投去问询的目光。
矶元领悟过来,便与她解释开来:“她叫小璃,乃是上古灵兽,名曰横公,只不过原身是通身赤红的鱼形。”
姜怜心终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这么说她不是鲤鱼?”
“当然不是!”不等矶元开口,小璃便斩钉截铁的反驳回去,其间更是挥舞着双手欲再向姜怜心扑来,好在被矶元及时制住。
见姜怜心退到房间的另一头,不敢靠近,他一面费力的以双臂禁锢那尚在挣扎的小璃,一面陪着笑脸对她道:“她有些认生,再加之横公鱼性燥,占有意识强,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的所有物,所以才会如此,家主莫要害怕,她本性还是纯真善良的。”
“纯真善良?”感受到名唤小璃的红衣少艾,向自己投来的凶狠目光,姜怜心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为了表现出身为家主的气度,也免于太过为难矶元,她还是主动向小璃致歉:“对不起,是我弄错了,若有得罪,还请小璃姑娘莫要见怪。”
听得她这番话,小璃果然十分受用,便停止了挣扎,恢复了正常频率的声音道:“这还差不多,告诉你,我可是上古灵兽,日后是要成为龙的。”
“哦,是吗?”姜怜心虽然不知道成为一条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应着。
小璃便挣脱了矶元的束缚,行至她跟前叉着腰,神气道:“当然,我早听他们说过,只要跃过龙门,我就可以成为一条龙了,到时候腾云驾雾,游历仙境,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跃龙门?”姜怜心愈发诧异,疑惑道:“跃龙门的那不是……”
她话才说了一半,却见小璃身后的矶元拼命朝自己挤眉弄眼,于是忙改口道:“变成龙那可就威武了。”
“威武是自然的。”小璃也是个爱听好话的,便愈发得意起来,继而将她打量几遭,蹙眉道:“你就是姜家家主?”
“正是。”姜怜心理了理衣袖,拿出惯有的微笑。
小璃却继续说道:“还以为是个有三头六臂的,原来也不过是个凡人,身上竟然还有一股子妖气。”
她边说着边抬袖掩了掩鼻。
姜怜心实在不知这妖气从何说起,不过她此时总算明白矶元口中所谓纯真是个什么意思了,多半恐要做口无遮拦之解。
但念及她乃是一灵兽,恐还不通事理,便也不同她计较,只径自移步至矶元面前。
她正要拉了他出去继续商议炼妖石的问题,哪知手还未触上他的袖角,小璃的眼中便又燃起一把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开她的手,而后横在他们两人中间,展开双臂将矶元护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看着她道:“不许你碰我的小矶!”
“小矶?”姜怜心彻底无语,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太阳穴处隐隐跳动的青筋。
为了避免事情向着更加难以收拾的方向发展,她终于还是强压住怒火,朝向矶元道:“你刚刚说横公占有欲强,不喜欢别人触碰她的所有物?”
“是……”矶元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她把你当成是她的所有物了,所以不许别人碰?”姜怜心继续问道。
“眼下恐怕……是这么回事……”矶元抬头挠了挠后脑,已然面露难色。
姜怜心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缓和了情绪道:“我明白了。”
说罢她扯出一个友善的笑意以商量的语调对小璃道:“小璃姑娘,我有一些生意上的事需向矶元交待,可否同你借矶元用片刻,就一炷香的时间。”
见她说得甚是诚恳,小璃垂下眼帘思忖了片刻,又转头望了矶元一眼,方才不情愿道:“那好吧,说好就一炷香。”
姜怜心郑重的点头,总算顺利将矶元带出那小房间。
出来后矶元也似后怕的抚了抚胸口道:“看来她对你印象不错,否则这铺子怕是都要给掀了。”
“就这还印象不错?”姜怜心再次无语。
后来听矶元详说才知,小璃本是瑶池里的横公鱼,或许还是哪位神仙的灵宠,不知怎的流落凡间,且机缘巧合的在不久前修得人形。
前段时日扰得杨员外一家不得安宁的妖怪就是她,不过她严格说来算不上妖,原本就是灵兽,又受仙气所感,倒是颇有仙缘的。
知道前因后果后,姜怜心倒也不反对矶元渡那小璃成仙的打算,只是矶元尚且是个凡人,小璃成仙少说也需几个百年,他却未必盼得到。
矶元则说渡得一时是一时,修仙过程中劫数众多,有个人渡,总好些。
说到这里姜怜心却又想到画末,若论他们二人,却实在不知是谁在渡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矶元和怜心一样,听话抓不住重点,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类聚。(严肃脸的某月飘过~)
对了,话说某月还真养过一只会跳出来咬人的小红鱼,叫苹果剑什么的来着,特别凶,只要有人伸手在鱼缸周围晃动他就焦躁。
ps:关于横公鱼的设定,中有记载,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却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