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锦一睁眼便看到杨思觅正睁眼看着他,杨思觅看他醒了,便凑近在他嘴唇上亲了下。
“早。”程锦道,“还很早吧?”没手表没手机,没法看时间。最后一次看时间还是在那个医生那里。
杨思觅道:“大概六点多。”
程锦道:“昨晚你睡了吗?”昨晚他睡得不算安稳,大概睡得沉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隐约一直感觉杨思觅很安静,但或许只是躺着没动,实际上没什么睡。
“睡了。”
程锦搂住他,摸了摸他的头发,“再睡一会。”有时候,杨思觅睡得很少,程锦曾半夜醒来时看到他睁着眼睛。
杨思觅把手脚都缠到程锦身上,晚上他的睡姿大多数时候都算不错的,他可以一整晚都不怎么动,倒是程锦醒着时,他喜欢折腾他。“08a死了。”他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程锦有点吃惊,人真的死了?——在昨天杨思觅故意那么说之后。大概今天那些人看他们的眼神不会很好,这很像是他们给人下套,把人赶尽杀绝。手段太阴损会让人害怕,把所有人都逼到他们的对立面,这不是程锦想看到的事。
“听到的。”杨思觅道,“昨天他房间的人叫了医生和秦越过去。”
程锦道:“我睡得这么沉?我这警觉性是越来越差了。”睡前他还记得提醒自己不能睡得太死,完全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自己还能睡到连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杨思觅道:“我点了你的睡穴。”
“……”
杨思觅道:“其实是催眠,我认为你需要休息。”
“哦?”
杨思觅道:“骗你的。”
“……”程锦失笑,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这地方是让人有些紧张。”他没去深究催眠的事,“08a死了,那和他一起的那几个人呢?”
杨思觅道:“不知道。”
程锦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仔细听了下外面的动静,无声无息的,大家都没起来,算了,不急于这一时。
昨天凌晨,08a的五个奴隶死了一个,据说是他杀了08a后自杀的。
秦越半夜被敲门声吵醒,他让他表弟锁好门继续睡,然后他跟着08a的一个奴隶去了08号房,到了后,他发现医生已经在那里了,然后他一眼便看到了床上躺着的08a的尸体,他喉咙上有一道裂开的深口子,身下的白床单被红色的血液浸透了,血腥味重得不用呼吸便能闻到,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他……”
医生道:“死了。以前没看过死人?床下还有一个。”
床下的是便是那个杀死08a的奴隶的尸体。
秦越转开头,看一具尸体就够了,他不会去看第二具,“他哪里来的武器?”08a脖子上的那道致命伤口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刀划开的。他研究过这地方,没有东西能做武器,那么,凶手的武器是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医生很快便帮他解答了,“我几天前丢过一把刀,和守卫说过,守卫搜查了所有房间,但没找到。”
“那把刀不在这里?”秦越以为那个奴隶用凶器畏罪自杀了,但他不打算多看一具尸体,便直接问医生。
医生道:“不在。叫守卫过来吧。”
“好。”秦越立刻离开了房间,像是一刻也不想在那个房间多呆。到了走廊上,他对着着摄像头做了几个手势,这是通知摄像头另一头的人这里有问题的意思。
过了一会,来了七八个守卫,他们也不说话,直接把两具尸体抬起便准备走了,秦越连忙把凶器不见了的事说了一下。
守卫“嗯”了一声,然后便走了。
“尽然没事了,那我也走了。”医生拍拍手,一脚高一脚低地离开了房间。秦越跟上他,低声问:“那些守卫是什么意思?还有件凶器不知道在谁手里,这很危险,他们为什么不查一下?
医生道:“你以为这里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值钱?你难道忘了你是被抓来这里的。这么快便学会为绑架你的人找理由了,也够讽刺的。”
秦越道:“他们并不打算轻易地让我们死掉。否则,之前我们昏迷时他们可以直接杀掉我们。”
“天真。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这说明他们确定你们逃不出这个地方。准备慢慢地折磨你们,辛苦抓到的猎物,一下子就杀掉有什么意思,慢慢来才更有意思。”很快,他们便走到了医疗室门前,医生开门进去,“慢走不送。”他没有继续和秦越聊下去的打算。
秦越伸手撑住了门,“我有点事想问你。”他有些急切有看着医生。
干瘦的医生看了秦越一会,终于还是放手让他进门了。“快说。”
秦越道:“这里有人逃出去过吗?”
医生笑了,像是觉得秦越很可笑,“怎么,你想逃?”
“有谁不想逃吗?”秦越道,“有人成功过吗?”他知道他太过急切,但是08a的尸体一直浮在他的脑海里,那死状太难看,他不想自己也是这个结局,不如冒险抓住所有可能的机会。他直觉这个医生不简单,那便验证一下他的猜想,事到如今,猜错了,也不会更惨。
医生看着他,“你认为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
秦越道:“我相信肯定有人能逃出去。心怀希望至少可以活得容易些。”
医生哼笑了一声,“是吗?我都不知道这种生活原来还算是活着容易。”
秦越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年来这里的,但你有没有听过昭远集团?”他在放饵,对于大多数人,昭远集团代表着实力。
医生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秦越,自然是听过的,昭远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有很高知名度了。“你是昭远的人?昭远集团的大部分股份都是秦家的,你姓秦?”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因为虽然乍看之下只是个身手一般的普通人,但他很镇定很沉稳。原来出身真的不普通。不过,这点从衣着上也能看出一些,他至少是个有钱人,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有钱。
秦越道:“我姓秦,跟着我的那个男孩是我表弟,我们出来办点事,不小心便人下了药。”
医生对那个小男孩没什么兴趣,让他好奇的是另外两个,“今天那两个跟你一起来的人是你朋友还是亲戚?10号房的那两个人。”
秦越道:“我不认识他们。”
“不可能。”医生道,“我看得出你们是熟悉的。我很好奇,很久没在这里看到这样的人……”那样的人像是燃烧着的火,越黑暗的地方越张扬,越能刺得别人的眼睛生疼。
秦越迟疑两秒,半真半假地道:“我在外面时是认识他们,但也只是见过,和他们其实并不熟。他们不是生意人,据说是道上的人,很厉害,轻易不会有人去惹他们。我当然也不会去招惹这样的人。昭远做的是白道生意。”
医生道:“你是说他们是黑道上的?”
秦越苦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交情没深到这个地步。但我猜想,他们来头应该不小,背景可能很复杂。”
“嗯。”医生道,“但既然厉害,他们怎么还会被人弄到这里来?”
秦越道:“他们说是被下了药,但我不知道实际到底如何。”
医生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他问:“他们是那个关系?”
“嗯?”
医生道:“他们真的是一对?”
秦越含糊地道:“他们表现得是。”
嗯,太坦然反而不对劲,说不定这亲密只是一层伪装。医生道:“之前你问我有没有从这里逃出去过……”
秦越把呼吸放轻了。
医生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了这里之后便没有出去过。两年来,这里的人更新了十几轮,纵然有人逃走过,我也不可能知道。”
秦越低声道:“如果有人成功逃走过,你觉得他们用的什么办法?”
医生摇头,“只有死人才能离开这里。”
例如刚才死的08a,秦越又想起08a那张开的伤口和他身下的那一大滩血迹,顿时有些反胃,他连忙强压下去,朝医生苦笑了一下。
医生道:“10号房的那两人说不定有办法帮你,我看他们气定神闲的像是来参观旅游的。”
秦越叹气苦笑,“他们没这么轻松,但他们的性格的确有些怪,尤其是头发有些卷的那个,可以说是唯我独尊。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想到了什么办法,但他们不一定会管我的死活,其实我更怀疑他们自身难保,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决斗会是什么结果……我不想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他们身上。”
医生道:“你这弯弯绕绕的心思,你活得也不容易……真不愧是出身豪门的人。”他把豪门说得像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铺垫了够久了,秦越决定收网了,“只要你帮我离开这里,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绝对不会推辞。大部分的事,可以用钱解决,我有钱,这部分的事我可以解决。钱解决不了的事,我会想别的办法。”
医生垂着头淡淡一笑,他的脸有大半都掩在阴影中,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带着古怪笑意的骷髅。“你把事情想得太容易。”
秦越道:“我只是不想现在就放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