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疏,扶疏——”说话间齐灏却已然大步入内,看到明远大师也在座,略略愣了一下,却也顾不得什么,“竟是,全让你,料着了——”
“是关于汾州这几地?”扶疏无声的叹了口气,二百年前的惨剧,果然要,再次上演吗?
说话间下人已经端了一盘又一盘精美的吃食过来,甚至还有齐王妃做的点心。
“吃饭,吃饭,吃饭最大——”自从姬扶疏那小丫头离开,自己已经多少年没好好吃过一顿斋饭了?眼见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精美吃食,明远眼睛一下亮了,唯恐好好的一餐饭被齐灏打扰,竟是把着齐灏的臂膀就往饭桌上拉。
扶疏莞尔——也罢,汾州等地的糟心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处置好的。当下起身坐到主位上,阿扇忙上前,帮着布饭。
齐灏心里有事,本是吃不下去的,可尝了一口,却很是惊奇的“咦”了一声——
明明是一样的饭菜,扶疏饭桌上的这些却远比自家香甜的多。
“你们家的厨师是哪里请的,端的好手艺——”
“厨师是一方面,关键还得东西好吃——”明远大师嘴里塞满了菜,说话都有些呜呜咽咽的。
“东西好吃?”齐灏恍惚间忆起那盅香气四溢的鸡汤,下意识的又吃了一口米饭,扬眉道,“果然,就连这米也是特想甜糯筋道——”
“那可不——”阿扇抿嘴一笑,“这米是我们自家种的,就在后面山坡上!不止这米,还有这满桌的菜蔬,也全是小姐指点我们自个儿种的。”
全是出自扶疏的手笔?齐灏神情愕然——怪不得这一次到山庄来,总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现在才发现,其实整座山的布局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止之前的荒凉寥落一扫而空,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美不胜收!
可扶疏到这里,统共才一年多不到两年时间!这般想着,看向扶疏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希冀——
“汾州之地,是不是也可以——”
,却被扶疏迎头泼了一盆凉水:“我不是神仙,汾州等地已是痼疾——”
虽是这些年来针对叛族遗毒,历代祖上日夜不辍的加以钻研,也算是小有成果,可也总要至少三年时间,才能让那些曾经肥沃的土地恢复生机……
齐灏顿时完全没了胃口,放下筷子,瞧着扶疏和明远倒是进的香甜,也只得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用罢饭,就心急火燎的催促扶疏进宫。
“老衲也去——”明远茶足饭饱,也跟了上来。
到得行宫,齐珩听说齐灏等人又带了扶疏等人回返,心里不免有些惊疑不定——
难不成是别苑之事有些麻烦?
这样一想,竟是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扶疏,你和大师在外面稍候片刻——”齐灏还是觉得,由自己先进去禀报一番更为妥当。
扶疏和明远点了点头——但是一个别苑,就闹得齐珩睡不安眠,再加上汾州三地……
“你说,汾州等地也出现了青苗枯萎——”齐珩掏了掏耳朵,明显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上——”齐灏边把手里的匣子放在龙案上,边往前一步,心里却是愁苦万端——要是皇伯父受不住打击,突然有个什么……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乱象已起,是一定要禀报给皇伯父听得。
“这是被执事房压下的三洲递来的折子——”
齐珩重重的喘了口粗气,抖着手打开匣子,先抽出最上面的那张,然后动作越来越快,一连看了几张后,突然身子后仰,竟是直挺挺朝后栽倒。
亏得齐灏站的紧,忙一把拖住,亏得自己早有准备,一早在衣袖里藏了只嗅囊,忙拿出来放到齐珩的鼻下:
“皇伯父,皇伯父——”
好半晌,齐珩才悠悠醒转,却是立马推开齐灏,强撑着坐好,又担心的看向四周,见没有旁人,才略略好过了些,勉强拍了下齐灏的手:
“好孩子,你,是个好的——若非是你在,伯父怕是死之无期了……”
嘴里说着,竟是堕下泪来。
执事房是交由三儿子齐昱负责的,这些折子别人不知道,齐昱定然早已知晓,却伙同神农山庄姬微澜压了这么久……
“伯父——”齐灏也是眼圈一红,“都是侄儿的错,没有早早的察觉——”
“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如同眼下这般,灏儿就想的极其周到,若然汾州的事情传扬开来,怕是大齐马上要陷入混乱之中。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晓?”齐珩脸上闪过一抹厉色,眼下最要紧的一是不能让齐昱那个逆子察觉自己已然知道汾州之事,二是没有万全之策前,决不能让汾州三地的事情传出去,以免有心人借此生事!
“伯父放心,除了扶疏和明远大师外,凡是知晓此事的人,已经被侄儿全给处置了,即便是那些有心人,应该也不会察觉什么。”齐灏道。
“陆扶疏和明远大师知道?”齐珩明显有些意想不到,狐疑的看向齐灏。
“是。”往后怕是整个大齐都要仰赖扶疏,虽然皇伯父之前已经很是对扶疏另眼相看了,齐灏觉得还是不够。当下重重点了点头,“汾州等地会出现异象,便是扶疏看了别苑情景后,预测出来的——而且,事情,怕是,和神农山庄有关——”
汾州三地作为天下粮仓,历来是重中之重,朝廷唯恐会出什么差错,历来是交由神农山庄全权坐镇,不用扶疏说,便是齐灏也能明白,那三地出事,神农山庄是绝脱不了干系的。
“什么?”饶是齐珩自谓见多了风浪,这会儿也唬的差点儿从龙座上跌下来,有待不信,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解释,一时又是震怒又是担心,“朕自问待神农山庄不薄,他们因何这般待朕?”
又听齐灏口里把扶疏说的神仙一般,也有些半信半疑——要说这陆扶疏有些手段,自己也是信的,可毕竟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有那般简直逆天的能为?
虽是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明白,当此之时,最要紧的是先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齐灏已经反身去了殿外,齐珩想了想,竟是亲自行至殿中——好在大殿上伺候的人早被齐灏遣的一干二净,不然看到皇上亲下御座迎接,哪一众宫娥太监不瞎昏也得瘫软。
明远和扶疏已然跟着齐灏齐齐进了大殿,和前次一样,青岩依旧紧跟在扶疏身后。
齐珩只是瞟了一眼,却是没有一点儿不满的表示——
若然汾州之事确然是这陆扶疏看出来的,即便她不是陆天麟的女儿,单凭这份本事,以后别说是带个侍卫进殿,便是再过分的事,也完全是可以的——毕竟,若是汾州三地之事不能很好的解决,说不好,这金殿也会换个主人来做了!
竟是上前一手挽了明远大师,一手挽了扶疏,吩咐齐灏道:“灏儿,快请大师和扶疏坐下——”
齐灏摸了摸鼻子——眼下大殿上根本没一个下人,伺候人的活计只好自己干了。好在青岩倒是眼明手快,已经极快的掇了两个绣墩过来。齐灏又亲自去沏了茶,给三人一一斟上。
“扶疏,你能不能告诉朕,到底汾州三地,情形如何?”虽是三地长官折子上的措辞已是无比激烈,齐珩却还是忍不住抱有一线希望。
“扶疏不敢欺瞒皇上。”扶疏抬眼,“汾州三地,怕是不止今年,至少三年都会颗粒无收了——”
“这,怎么可能——”一年绝收,大齐的根基怕是就会动摇,要是连续三年——齐珩已是脸色灰败,太过惊恐之下,竟是连昏过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大齐吗?”
忽然一把握住明远大师的手腕:
“大师,请你大发慈悲,替我大齐求佛祖——咳——”竟是吐了一口殷红的血出来。
“皇伯父——”齐灏慌忙上前扶住。
“阿弥陀佛——”明远从怀里摸出颗药丸塞到齐珩口里,好半晌,齐珩才平静下来。
“皇上莫要惊慌,老衲之前也是察觉星象有异,才会匆忙回来,只是天象显示,大齐虽是大凶,可上天有德,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生机?”齐珩终于精神了些,“生机,在哪里?”
明远双手合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也只有扶疏小姐这般有大功德的人,有能力帮皇上化解眼前灾厄!”
“扶疏小姐?”齐珩终于醒过神来,自己怎么忘了,方才灏儿也是说得明白,这陆扶疏竟是仅在别苑里走一圈儿就马上看出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汾州等地的灾情,难不成,真是老天派了来,庇佑大齐不成?
……
“别苑仍是荒着?那敢情好。”虽是“抱病在身”,姬清原却是时刻关注着别苑的情景,这眼看着就是百花节了,据自己所知,那别苑可是皇上一早准备了让满朝文武赏花的所在,现在还荒着,只能说明一点,陆扶疏根本就是徒有虚名,根本拿不出什么章程。
“你便再病几日吧。”齐昱本来因为执事房的梁坤突然回家省亲一事而有些疑虑——汾州三地的情形是万不能让父皇知晓的,不然,不止神农山庄,便是自己也会大难临头!这会儿心情却明显好的多了——
虽是想不通为何那三地会有此种妖异景象,可好歹朝廷眼下还是绝对离不得神农山庄的。眼下越让父皇意识到神农山庄于大齐而言不可替代的地位,自己的地位就会越安稳些……
齐渊和姬珍娘相视一笑,眼中也全是得色——齐珩再是皇上又如何,神农山庄面前,也只有委曲求全的份儿。
还有那陆扶疏和青岩——姬珍娘眼睛闪了闪,前儿个被扶疏一语道破自己曾经的青楼生涯,姬珍娘又惊又怕又气,早已下定决心,无论用什么法子,也要把这两人除去。
本还担心齐珩会护着,现在瞧着,这般吹破了牛皮却是无法把别苑给治好,定会惹怒齐珩,自己又有神农山庄小姐的身份,想要处置那贱丫头,还不是小菜一碟!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