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楚雁南气定神闲,冲着四仰八叉躺倒在帐中的李春成招了招手。
李春成一张紫彤色的脸庞这会儿却是几乎成了酱黑色,趴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气,直恨不得钻到地下才好。
“不想打了?”楚雁南眯了眯眼,转身,慢悠悠的往帅位而去,哪知地上的李春成却忽然一跃而起,朝着背对着自己的楚雁南就扑了过去——
不管了,拼着丢一回脸,从背后来个偷袭,好歹也要扳回一局!
眼看着已经扑到楚雁南近前,李春成眼中凶光大盛——一定要狠狠的把这小子扑倒一回。
哪知楚雁南身形倏地在眼前消失,李春成正自迷茫,后心的衣襟忽然被人抓住,硕大的身子一下被人举了起来。
身子陡然悬空,李春成惊叫一声,拼命的挣扎着,却是无济于事,想要张嘴喊,又旋即闭住嘴巴——这么被摔下去,实在太丢人了有木有?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求饶啊,这外面可全是自己的手下,就是被打死,也没脸喊一声痛啊!
楚雁南单手举着李春成,看着脸憋得通红李春成,勾了下嘴角:
“再打?”
李春成嘴唇动了下,却是说不出一个字,看楚雁南作势要往地上丢,吓得忙举起双手:
“小——”
本想说“小子”的,到了嘴边才觉出不对,慌忙改口:
“不打了,不打了!小,楚校尉,你把我放下来吧,春成服了!”
奶奶的,再有人跟自己说小白脸就跟娘们一样,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自己非大耳巴抽他不可——
方才,比娘们儿还好看的小楚校尉生生把自己摔了足足十八个跟头啊!
再打下去,真要自己老娘都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楚雁南手腕一抬,轻而易举的把李春成放到地上。
看着脚下这片土地,李春成差点儿涕泪交流,不是躺着也不是趴着,而是直挺挺的在地上站着——不得不说,脚踏实地的感觉真他娘的好啊!
“喂,楚老大——”所谓愿赌服输,李春成也是个爽快人,这会儿早被揍得心服口服,连带着对楚雁南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满口老大老大的,那叫一个亲热。
“怎么?”楚雁南捏了捏指关节。
“不要——”李春成吓得忙不停摆手,果然人不可貌相,这会儿怎么觉得这小楚校尉可是比自己还好斗呢!
瞧他的样子,明显是没打尽兴的样子。
就只是,再加两个自己,怕是也不能让这小祖宗尽兴吧?
“服不?”依然是惜言如金的两个字,搁往日,李春成非得又炸毛不可,这会儿却是点头如捣蒜,那神情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开玩笑,再不服,还真让这小煞星把自己翻煎饼一般在地上撂过来再撂过去啊?
正想着起身告退,却忽听楚雁南道:
“回去准备下,吩咐三军准备好明日的早饭,半个时辰后拔营,丑时前务必赶至金门!”
“啊?”李春成下意识的揪了揪耳朵,老大说什么?要拔营起寨,连夜赶路?
“没错。”楚雁南点头,拿出一张地图,在一个标注箭头的地方一点,“咱们从这条路过,虽是路途艰险些,却是近了足有一半,丑时之前,完全可以赶到,然后等天亮——”
这会儿的楚雁南运筹帷幄,那般郑重冷凝而又成竹在胸的神情,分明是一位沙场老帅,哪有半分稚弱之气?
李春成完全被这种气势给震慑,半晌才咋舌,自己倒是有多愚蠢,竟妄想挑战这样一位天生的将星?这般风采,自己也就在现在的陆帅和当年的大齐战神楚无伤身上领略过!
可是,不对呀!
据自己所知,这次谟族进犯,可是经过精心准备,虽然先锋官是谟族第一勇士齐默铎,可坐镇中军统筹指挥的却是谟族最为狡诈多智同时也是谟族国君唯一的女儿叶涟公主。
而金门之所以告急,就是因为那女人委实太为奸诈,竟是虚虚实实琢磨不定,不止掠夺了大齐大量物资人口,更兼滑不溜丢,抢了财物就走,然后龟缩回谟族领域,任凭大齐将领如何叫骂,却是坚闭城门不出。
而谟族虽是小国,偏是地形险峻易守难攻,一旦退回去,别说几千人马,就是几万大军,怕也拿它莫可奈何。
“所以咱们才连夜赶路。”楚雁南瞄了一眼李春成,破例多解释了一句。
“老大你的意思是,明天他们会出城犯我边境?”李春成依旧一脸懵懂,“可是,老大,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楚雁南不说话,伸手要去拿茶壶,李春成眼疾手快,先一步拿在手里,腆着笑脸给倒上:
“老大,说说——”
楚雁南接过茶杯,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然后又缓缓放下,半晌才抬了下眼皮:
“很简单,我们打了一架。”
什么叫打了一架?李春成却是不住叫屈,明明是自己一个人挨打好不好?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眼睛一下睁大,怪叫一声:
“您这是——”
却被一个茶杯一下堵住嘴巴,声音忙又低了下来:
“老大的意思是,这附近有敌人的斥候?”
说道最后,却是几乎要哭出来了——
合着自己就是用来演戏的?亏自己还自诩熟悉金门地形,还满想着到时候一定让楚雁南自己求到面前来,到了到了自己不过是个引蛇出洞的诱饵罢了!早知道如此,也和老大一块儿享受生活了,现在倒好,吃了这么多天干馒头不说,还被狠狠的削了一顿。
奶奶的,等明天到了战场,不多杀几个谟族混蛋就出不了胸中这口恶气——不是他们,自己能好端端的遭这份罪?!
两人计议停当,李春成本待要走,来至门前,却又站住,忸怩半晌,终于还是乍着胆子问道:
“那个楚老大,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想知道?”楚雁南缓缓靠在椅子上。
“嗯,想,想。”李春成眼睛一亮,这想要打败人家,总得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儿吧?这以后也好有个奔头不是?
“抓我——”楚雁南淡然道。
“抓你?”李春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还抓?真当自己蠢呀?再抓自己屁股就不是两瓣,要变成三十瓣四十瓣了。
楚雁南嘴角微微上挑:“不是想知道我力气多大?”
“老大你的意思是,不会再把我摔出去?”李春成大喜,摩拳擦掌的就冲了过去,一把揪住楚雁南的衣襟,却是方才被揍惨了,唯恐会惹恼了楚雁南,李春成只敢用了八分力气。
哪知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力大如牛这会儿却仿佛泥牛入海,别说提起来楚雁南了,对方竟是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
李春成真有些懵了,双腿一沉,脸憋得通红,使出吃奶的力气猛地往上一提,哪知楚雁南却仿佛焊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李春成非但没把楚雁南提起来,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竟然一头朝着安坐椅上的楚雁南的怀里就扎了过去。
楚雁南眉头轻蹙,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连人带椅子一起往后滑去,恰恰避开李春成的投怀送抱。
只听“噗通”一声响,李春成再次结结实实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吻,半晌才艰难的抬头,抖着手指指向楚雁南,神情充满控诉:
“老,老大,你骗人——”
明明说好不再摔自己的,那现在这么狼狈凄惨的趴在地上的又是哪个?
楚雁南却恍如未闻——开玩笑,从小到大,自己就和三个女人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一个是已然辞世的娘亲,一个是——眼前如此清晰的现出姬扶疏那张不过清秀的容颜,那么简单的一个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举动,却是这一生再没有过的温暖!
至于自己主动抱过的,楚雁南眉梢眼角闪过一丝悠然的笑意,好像又看到那个叉着腰骑着黑羊一身泥一身土凶巴巴的小丫头……
“阿嚏——”扶疏大大的打了个喷嚏,疑惑的抬头望天。
“冷了吗?”家宝愣了一下,忙把自己的袍子脱下来,把扶疏从头到尾给包了起来。
扶疏甩了甩衣袖,这也太长了吧?刚要说话,却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两人回头,正看见爹爹陆清源还有二叔公陆丙辰正陪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并几个兵士快步而来。
“大哥——”看家宝还在发愣,扶疏忙拉了下家宝的衣襟。
家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疾步上前,冲着来人憨憨一笑:
“爹,二叔公,几位官爷好。”
陆清源尚且没说什么,陆丙辰却先皱起了眉头——方才清源可和自己打包票,说是家宝有办法解决屯田的事,自己还以为多日不见,家宝有出息了呢,可现在再看看家宝这个样子——
短褂上有一个补丁不说,瞧那条裤子,下面的裤腿明显已经短了一截,就那样吊在脚脖上,再配上木讷的神情,哎呀,怎么瞧着比先前还要傻上几分啊?
那满脸虬须的汉子也皱了下眉头,神情明显有些不满——自己也是看这陆清源家可怜,才勉强答应跟他来看看,倒好,给自己弄了这么个傻子来!这不明摆着是耍自己玩吗!
现在前线军情紧急,据闻战争已经在今早打响,可军营里库存的草药却已是非常之少,特别是那能止血的藓芽,更是难寻的很,这几个村夫倒好,竟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弄个傻子来糊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