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林净廷一党一波接一波地上书弹劾焯敏,颇有一种不拉下焯敏不罢休的势头。惹得诸位宫妃背地里掩嘴偷偷笑,心里那份乐啊,都快让后宫变成了欢笑声常驻的场所。
焯敏却一副云淡风轻,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平日里不是写字、画画,就是翻阅诗书,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的。
倒是皇后比焯敏还着急上心些。
皇后经常对焯敏道:“今日早朝又有一堆弹劾的奏折,名哥哥肯定烦透了。敏敏,你有什么好的解决法子么?”
焯敏心里笑笑,帝王么,不是什么时候都会被重权在握的臣子捧在手心里的,偶尔也会有巨大的压力。要想成为千古一帝,这是必须经历的坎。这样被逼的局面,晚来不如早来,早早历练未必就是坏事。
想到这里,焯敏愣了一下,自己这是在培养千古一帝么?这与进宫的初衷似乎相悖了。
手里的毛笔顿了一下,一滴巨大的墨汁晕染坏了一页诗篇。
焯敏的反应被皇后看在眼里,误以为是这件事太难解决了,焯敏才会如此失神。皇后就更加焦虑了。
碧华宫内。午后。
倩妃有几分嘚瑟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好久没有这般畅快淋漓过了,满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是批判敏昭媛的声音,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她舒心的事了。
特意让宫婢新折了几只芙蓉花来,斜插在发髻上,对镜自照,花面芙蓉交相映,要与芙蓉比比谁更娇。
正比着,一身宫女装的密友来了:“姐姐今日心情很好啊。”
倩妃坐在梳妆镜前,半转身子,笑道:“还是本宫的父亲大人有本事,一声招呼下,整个朝堂都发出同一种弹劾之声。”
但是密友的表情却没有倩妃那般开心,只是勉强笑笑道:“也不知为何,敏昭媛的娘家人竟然齐齐闭口不言,既不上书为自家女儿申辩,也不上书回驳宰相大人的言辞。很是不正常呢。要知道秦娄大将军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一点就着。”
倩妃有几丝不屑道:“理会那不知礼数的武将做什么。”鼻子里哼哼的。
密友摇了摇头,道:“现在已不是三年前的前朝。前朝时重文轻武,武将多半被人瞧不起。可咱们皇上出自武将世家,新朝以来,那些重兵在握的武将个个都能耐极了,地位如鲤鱼跃龙门似的,一下子就蹿上来了。”密友喝了口茶,继续道,“已连续弹劾了好几日了,皇上除了最初那日大发雷霆以外,这几日都不闻不问,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这态度也很是值得玩味。不知咱们的皇上和秦娄大将军都在私底下谋划着什么。”
倩妃一脸不以为然地道:“这么多朝臣都反对皇上过分宠爱敏昭媛,皇上说不定正在反思呢。我还听说,就连大才子唐才都发动了几百名进京考试的考生,联名罢考呢。”
密友一听,立马精神了:“可是那前朝三期状元郎唐才?连他都出动了么?你父亲大人真是不简单呐。”说起这唐才,前朝时,他可是个书生界的风云人物,别人连一次进士、举人都考不中,他却一连三次当选状元郎。才华可见一斑。可惜的是,生不逢时,遇上个只喜阿谀奉承的昏君。唐才说话只说大实话,抨击朝政毫不留情,自然被前朝皇帝所厌恶,所以始终未被重用,一直处于被嫌弃,被放逐的状态。
唐才这样的超级大才子,被错过,是前朝皇帝的巨大损失。也是,前朝皇帝那般昏庸,又怎容得下正直犀利的臣子,要不也不至于会灭国。
如今,唐才竟被林净廷宰相收在麾下了么。密友不得不佩服宰相果然好眼光。
第二日,乾清宫内。
櫂易名看着案台上堆着的一摞摞奏折,摆摆手,让总管太监李栈挑选出不是弹劾焯敏的折子出来,让人难堪的是,竟然只有两个折子不是弹劾焯敏的。櫂易名一把接过来,他倒是很感兴趣到底是哪两位爱卿放过了他的焯敏。
翻开一看,第一个人是高杰天。这是櫂易名登基后,特地三顾茅庐请回来的人。櫂易名看着折子里的内容,双唇笑笑,果然是个会办事,且办实事的人。不过三四日功夫,就已调查出副主管齐磊的十一条大罪。
第二个人是这届的科举考试主审官。说是唐才联名三百多人罢考,在京城各处登台游说,说敏昭媛红颜祸水,是明君就不该过分宠爱妃子。若不是明君,也不值得他们这样拥有抱负的才子去辅佐了。罢考,罢考,罢考。颇有一股皇帝不给明确态度,他们就罢考到底的气势。
这个唐才,櫂易名是知道的。前朝时,他唐才就在学子界颇有威望。唐才被前朝皇帝厌恶,可是大大伤害了学子们的心,动摇了根基。以至于在櫂易名跟随父亲举兵推翻腐朽的前朝时,得到很大一部分学子的拥护。在舆论上占了上风。才一年多的时间,前朝就彻底覆灭了。
这次的联名罢考事件,必须谨慎对待,决不能寒了学子们的心。
櫂易名左手指捏着这份奏折,右手指习惯性地敲打着案台。李栈等人见此,不敢发出丝毫声响,他们知道这是皇上陷入思考的标志性动作。纷纷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站在大殿门口呼吸自由的空气。
太监总管李栈深呼吸一口,仿佛刚才在里面憋坏了,唯有在外面还能呼吸得顺畅点。这几日朝堂上气氛诡谲,宰相大人表面上静默不言,背地里却怂恿众人给皇帝施压。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个皇帝是好惹的么,李栈摇摇头。
登得越高,跌得就越重,宰相大人恐怕过于自负。
新朝以来,帝王与权臣之间的博弈,就这样以宠妃为导火线,声势浩大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