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翻了出来,连铜钱都不漏掉一个,他小心的把银子放在李有福的小手里:“你要好好保管这笔钱,慢慢的花,我是一个军官,现在身上只有这些钱,待我回到军营,我立刻想办法为你们筹一笔钱,保证让你们能活下去。?( 中[{文〈网 〈 w>w)w].?8>1?z〕w〕.你们不要再翻这地了,好吗?”
李有福看着手中沉重的银子,他还不能准确的估计出这些银子有多少,不知道卫青已经把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全部交给了他,但他至少知道,这么大一笔钱,只要省着花,足够他们兄弟两活上几个月了。
他一拉自己的弟弟:“弟弟,这位叔叔给了我们好多钱,咱们快向他磕头!”
李有财还不大明白这些事,但他一向听哥哥的话,哥哥既然让他向这位叔叔磕头,他就立刻认认真真的随着哥哥向卫青磕起头来。
卫青急忙蹲起,伸手想去拉这两兄弟,但手一碰到两个孩子,再也控制不住感情,一把搂过两个孩子,眼泪第三次流下。
卫青直到二更时分才再次上路。他帮两个孩子找了一户马姓人家,颇费了一番唇舌说服这家人帮忙照看两个孩子,直到他一再保证十日内必送上一百两银子,这家人才将信将疑的同意先照顾着这两个孩子。
第二天,离赵家村十五里的营城。城不大,人也不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色人等倒也都有。
卫青独自走在青石铺就的路上。他又渴又饿,而且很累。路边有茶摊,也有饭馆,但他不能去,因为他口袋里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他并不后悔,如果他没有这样做他反而会后悔。但现在的确是个大问题,他要怎样才能归队回营?难不成一路要饭回去?
卫青低着看着自己的身上。
剑是不能卖的,兵器如果卖了,是大罪。衣服呢?这一身衣服不是军服,倒不妨打算一下,但这衣服实在是太普通了,只怕换几个馒头都算不错的了,何况他也不能只穿着里衣大模大样的走在大街上吧。
他叹了口气,看来只有一样东西可用了。
他慢慢伸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金牌来。这牌子很小,只有不到二两重,但的确是纯金打造,换三四十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他手捏着金牌,心中犹豫。
这金牌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他宁愿付出一切,也不能失去这金牌。他的手指习惯的轻轻磨挲着金牌上面的字。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这是他哥哥的平安符。
他刚一岁时,他哥哥只有三岁,那时卫家家道还算殷实,至少在村里算是个小富之家。父母带着他和他哥哥去郊外踏青,突然碰到了强盗。这伙强盗明显的是事先有所准备,直接上来就抢他们兄弟二人,幸而父亲拼死抵抗,算是保住了他,但他哥哥却被抢走。
这个金牌本是因为算命的说他哥哥五行缺金,所以带个金牌,这金牌是他哥哥最喜欢的东西,被强盗抢走时这金牌掉在地上,他哥哥一路伸着手含含糊糊的叫着“牌牌,牌牌!”
强盗临走留下话,让卫家拿五千两银子来换人,但卫家虽然不穷,五千两银子却也实在无法凑足,其时正好有一队朝廷的军马在附近,父亲急忙去求助,没想到那个无能的将领,大张旗鼓的去打强盗,强盗们哪会坐等被杀?等官兵找到强盗的巢穴,只看到一封信,信上说他们远走他乡,再也不在这里打劫了,但卫家也从此不必再想着赎回这个孩子,他们会把这孩子卖掉当路费。
官军大胜而回。他们完成任务了,强盗被赶走,再也不会回来了,至少强盗的信上是这么说的。至于卫家的孩子,那没办法,也许、可能、没准儿、希望将来的某一天,因某个机缘会碰到,等那时再说吧。
卫青自然不记得这些,因为他那时太小了。但他的父母永远不会忘记。自卫青记事儿时起就不断的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哥哥。每每说着说着,父母的眼泪就都掉了下来。
这一回出征,父亲想到卫青会路过许多地方,于是嘱咐卫青,如果有机会,不妨打听一下何处有相似经历的孩子,看能不能得老天开恩,奇迹般找到他的哥哥。为了能有个证据,就让卫青带上了这个金牌。
不过很明显,这不过是他父母对自己失去孩子的心理安慰而已。
十几年了,当初三岁的孩子,现在还活着吗?就算活着,如此广大的地域,如此多的人口,怎么会就这么凑巧让卫青给碰到?就算碰到,三岁孩子过了十几年,还能记得当初那些事儿吗?
卫青拿着金牌犹豫。他当然不会把这金牌卖掉,但他看到不远处就有一个当铺,如果先当在这里救一下急,等一回军营就取钱来赎,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如此宝贵的东西,万一当铺给弄丢了,他如何向自己的父母交待?但如果不当这个金牌,通身上下,他也再没有可用来换钱的东西了。
犹豫了很久,卫青咬了咬牙,把金牌重新收到口袋里。
他宁可要饭回军营,也不能让父母失望,这是他父母对他的信任,他不能因为这么点儿小事情就背信!
“卫游击,你在这里做什么?”卫青刚刚收好金牌,一个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卫青转身一看,心中大喜,这人正是白不信!
这一下可真是及时雨,卫青一把抓住白不信,激动的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白都统,真是太好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不信有些莫明其妙,分手才几天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我回营报道啊,正好路过这里。”
卫青开心的笑了:“白都统,这回你要破财了,我身上现在一文钱都没有,而且又渴又饿。”
白不信大奇,不知道卫青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向旁边的饭馆一指:“走,咱们吃饭去!”
卫青没动,他看着白不信:“你知道我要吃多少银子的饭吗?”
白不信有点呆。卫青可不是花花公子,他吃饭,一个馒头是一顿饭,几个红薯也是一顿饭,至多再找几根咸菜,今天这是怎么了?
卫青无视白不信的表情,继续说道:“这一顿我要吃一百两银子的饭。你不但这一路上要管我的吃喝,如果你能立刻借给我一百两银子,我会一点也不客气的收下。”
白不信点头:“没问题。卫游击,我们先去吃饭,一会儿这一百两银子就送上来。”
这一回轮到卫青呆了。一百两,对他们这些遵纪守法的军人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他本来是做好了详细解释原因的准备的,但白不信居然连问都不问就一口答应下来。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一文钱都没有?也不问问为什么要立刻借这么多银子?”白不信不问,卫青倒忍不住了。
白不信笑了:“等你吃饱了,你自然会说的,现在,我们进饭馆吧。。”
饭馆里。卫青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喝了整整一大壶茶,连碗边的饭粒都吃的一干二净。但他没有只顾着吃,一边吃,他一边把自己这两天所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不信举杯喝茶,手久久没有放下。当他终于放下手时,眼角还留着泪痕。“兵连祸结,民不聊生啊。”他长叹道。
卫青也叹息了一声。
白不信招手叫过伙计:“伙计,结帐。这五两银子给你当小费,给我找纸笔来,等我写完,帮我送一封信给营城李都统。”
伙计大喜,五两银子的小费,够他一个月的花销了。
白不信边写信边向卫青解释:“李都统与我是好朋友,我们两家就住相邻,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但李都统在此驻防,一定有。况且这么大一笔钱还是要托个稳妥的人,正好就烦李都统送去,我再嘱咐他帮忙经常探望一下两个孩子。”
“你写数量错了。”卫青在一边看着白不信写信,见白不信写的是“乞借纹银二百两,送赵家庄马姓人家,交李有福、李有财兄弟。。。。。。”
白不信摇头:“没错。你出一百两,我出一百两,当可够两兄弟五六年的花销了,五六年后,两兄弟至少有一个可以自立,他们就能自己谋生了。”
卫青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点了点头。他不必道谢,白不信也不需要他道谢,他们彼此都十分清楚这一点。
一路上卫青和白不信并没有过多交谈,白不信沉默寡言的性格使他更善于思考,而不是交谈。而且,卫青和白不信之间好象有了更多的默契,许多时候根本不必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相互就都明白了。
不过当他们到达军营时,有一件事让两个人都糊涂了。
才到大营,他们就听到消息:卫青要当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