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念醒来，只在医院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便转院去了市区医院，由江衍亲自负责。
厉曜还是只信得过江衍，别人他谁都不信。
江衍看了看乔念腿上的伤口，凝眉问了一句：“烫伤，谁给你弄的？”
乔念：“我自己。”
“我去！可以！厉害了！”
厉曜眉心微微拧着：“你都不会好好说话了吗？”
江衍合上手里的病历本，一脸惊奇：“一个女孩子，能对自己下得了这么重的手，那可真不是一般人！”
以前江垣总是说乔念不简单。
现在他是看出来了，的确不简单。
野外受伤，很多时候，最要紧的便是伤口消毒，被毒蛇咬伤，最初毒素是不会蔓延的，所以，在最初的伤口处理，消毒破坏毒素是最要紧的。
灼烧的确是一种，但，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生生在自己脚踝上烫那么一下，想想他都肉疼。
而且，听原本医院那边说，乔念做了伤口处理之后还不是马上出来就医，而是还在湿地森林里转悠着找厉曜。
她那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江衍还真是挺好奇的。
江衍说完，厉曜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乔念脚踝上的伤口上，这种铤而走险的急救方式，还真是挺像她的作风的，那伤痕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不要说江衍了，其实，连厉曜都没想到。
明明你知道这是她的行事方式，但，看着她不顾一切的，总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江衍觉得自己再留下来耽误事儿，便跟厉曜说了声：“先在这儿住两日吧，等彻底稳定了再出院。”说完，便出去了。
他离开，关了门。
厉曜拉了凳子在病床旁边坐下，乔念的脚露在外面，伤口赤裸裸的展现在厉曜眼前，厉曜拉了她的脚，指腹落在伤口上，轻柔的抚摸了下。
“嘶！”乔念下意识的收回，凝眉抱怨着：“疼！”
“还能有我疼？”
乔念眉心微微拧着，略微担心的味道：“你怎么了？”
“我心疼。”厉曜看着他，无比赤城的说着。
乔念看着他，无语到说不出话来。
伤口周围的都是红肿的，一碰也是疼的，厉曜从椅子上起来，坐到病床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乔念的脚放在自己身上，看着他，声音里带着些许好奇：“说说？”
“说什么？”乔念凝眉问道。
厉曜：“湿地森林，你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不管是在她的行径路线上抄近路去乔颜跌落山坡的位置，还是夜幕降临之后，仅凭自己的记忆找到她原本的行进路线。
即便是他，进去之后一般时间都是晕头转向的，若不仔细留心观察她留下的痕迹，他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乔颜跌落山坡的位置。
乔念知道厉曜总会问起来的，所以，也没想过要隐瞒：“那地方，其实我也不是很熟，人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大概是因为是第二次进去吧，晚上出不去，早上总能出去的，没什么好害怕的，也就不觉得困难了。”
“第二次进去？”厉曜眼眸微微眯着，声音里透着些许冷漠：“你为什么会是第二次进去？”
湿地森林是个什么地方，附近的人都不会轻易过去。
如果说是小时候不小心走进去了，姜晨的妈那天说了那么多乔念小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唯独没有提这一件，就算是纪北，也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不小心这个说辞，显然不足以说服厉曜。
乔念嘴角扬了扬，继而微微舒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道：“三年前我从纪家离开，曾被人丢进那个森林过，至于目的，很显然，就是不想让我活着，但是……”说着，她轻笑了一声，笑了一声：“显然，她也没想到我会活着走出来。”
“所以说，什么死亡之境，不过是人对于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惧，想活下去，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谁？”
“恩？”乔念凝眉，问道：“什么谁？”
“谁做的？”厉曜清冷的声音透彻着昭示着他内心的愤怒：“谁把你丢进去的？”
乔念嗤笑一声：“我要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厉曜咬牙吐出两个字：“不信。”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乔念语气淡然，好像再说一件跟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一样：“那个时候，不管是乔家还是胡慧，好像都有可能。”说着，乔念自嘲一笑：“得罪的人太多了，没办法区分到底是谁做的。”
厉曜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热的指腹轻揉着，好一会儿才道：“不是也有那么多人对你好吗？他们都不肯帮你吗？”
以前的事情，厉曜总是无能为力。
没有参与她的过去，心里总是有种好像遗憾的情绪在蔓延一样。
“秦瑜明，莫家，还有姜晨他们……”厉曜缓缓的说着，语气里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那个时候，难道就没有人想过要帮你吗？”
哪怕有一个，也好啊。
乔念微微侧了侧头，乖巧的躺在他手心里，轻笑着道：“是我自己的错，谁也帮不了我。”
她伸手覆在他的的手背上，眼底荡漾着温柔的笑意，沉吟片刻，才缓缓道：“那时候，唯一帮到我的人，只有你。”
“你知道就好！”说着，厉曜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她自然知道乔念说的是那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曾经出现过，庆幸，曾经无意间帮了她。
厉曜紧紧抱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所以念念，后来找上我，是为了报恩吗？”
乔念：“……”
有她这样报恩的吗？
厉曜未免也太会想了。
其实，那件事，她一开始也不知道的，毕竟逃走的时候太狼狈，也只是匆忙看了一眼而已，是结婚不久之后，无意间在书房看到了卷宗，才猛然间反应过来，那天的人，是厉曜。
一开始对他，就真的只是各取所需。
厉曜没听到乔念的回答，好像也不介意似的，轻笑一声，缓缓道：“不是也好，刚好，我也不希望是。”
乔念白皙的手臂环着他，靠在她怀里，好像整个世界都安稳了一样。
好一会儿，叫着他的名字：“厉曜……”
“恩？”他轻声应着。
乔念视线落在病房的天花板上，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能把那句到嘴边的话说出口。
明明很简单，但为什么，要从她嘴里说出来，就那么难呢？
还是说，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
秦家。
秦疏朗带着乔颜朝主别墅走去，微微拧着的眉头捎带着几分焦躁。
快到别墅门口的时候，秦疏朗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乔颜：“一会儿你不要多说话，爸他就是问问，这件事情牵扯到厉曜，厉曜还没开口，他也没那个身份过问。”
说着，语气里捎带着几分庆幸：“还好乔念没事儿，否则……”
虽然很不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但秦疏朗现在无疑是庆幸的。
如果乔念真出了什么事儿，想来秦瑜明不管有没有那个身份过问，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着也真是他妈的奇怪，因为一个乔念，动辄就搅的人不得安生。
要是没她……就好了！
这个念头从秦疏朗的脑子里跳出来，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便被他全盘否决了。
他再怎么烦乔念，都不至于到让她死的地步。
年轻气盛不服气，但终究也只是不服气而已。
乔颜没说话，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满眼惶恐：“小黄以前的确是做过我的助理，但我真的……”她着急解释，但秦疏朗却越发不耐烦。
“我爸对乔念的疼爱，你觉的你解释有用吗？”秦疏朗语气稍带着几分不耐烦。
乔颜眼眶红红的，好像收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可是我真的……”她欲言又止，声音里满是哽咽。
没有委屈，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而她的这份害怕惶恐，便是嘴角秦疏朗不满的。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身边的人，似乎都害怕得罪乔念，以前他也怕过，可渐渐的，这份害怕，就变成了反感。
明明她就是个多以的人……
从小养在纪家，纪岚的养女。
秦疏朗想不明白，明明乔颜跟他才是……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稍稍动了动，便及时止住了。
乔傅生跟纪岚只有一个女儿，再无其他。
可偏偏，秦瑜明却总是说，乔念是最像纪岚的。
秦疏朗觉得，没有什么再比秦瑜明那句乔念像纪岚更荒诞的了，他见过纪岚年轻时的照片资料，明明就不像！
沉默了一会儿，秦疏朗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总之你少说话。”
说完，便推门带着乔颜进去。
管家挂了电话，转头正好看见秦瑜明与乔颜站在门口，恭敬的欠了欠身子，轻声道：“少爷，老爷不在。”
秦疏朗眉心微微拧了拧：“他去哪儿了？”他有些着急。
厉曜哪儿现在无风无浪不假，不是因为他不打算做什么，而是因为，乔念人现在还在医院，他走不开而已。
否则，为什么是陈延的人在监控着小黄，而纪北的人想进一步都难。
若说厉曜一直都这么不声不响的，秦疏朗怎么都不会相信！
而现在，唯一能在厉曜那里拿到一点的脸面，也就只有秦瑜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