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随官员引路,来到了大棚前边。
大棚前边是一处高台,放着几张长桌长椅,方便官差们就坐休息。有棚顶遮风挡雨,在这沏一壶茶坐着倒也不算难受。不远处放着几个盛着热粥的大缸,热气升腾,衙役正用长勺给灾民分粥。而外密集的灾民拖家带口整齐地排着队,不争不抢,一看就知道轻车驾熟习以为常。
“没想到拱卫司总宪派人护送外宾来观察武昌府赈灾工作,有失远迎请忽见怪。”一人身着官服官帽,带着几个文官一早在高台处等候,“我是武昌府的府尹,翟文耀。”
武昌府的府尹,也就是这里最大的地方官了。
翟文耀对恩克说完,朝眉千笑点了点头。眉千笑没想到对方这么客气,也客气地点了点头回礼。
翟文耀皱了皱眉,又使了个眼色……
意思大概是:你丫的赶紧翻译啊,愣着干嘛呢。
眉千笑总算醒悟过来了……我翻你妹!哥这次可是带头老大,去你的翻译官!
“我是来自威尼斯国的王子,名叫恩克·丹多洛。来这只是随便看看,你们不必不客气。我想知道这些人能管够吗?”
恩克张嘴就来一口漏风似的中文,但足以让他们惊讶。
“没想到恩啊蛋蛋多……”
“叫他恩克就行了,你想他有几个蛋啊?”眉千笑没好气地提醒口齿不清翟文耀,洋文的名字中原大部分人都叫不惯,和念绕口令似的。
“呵呵,没想到恩克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厉害!”翟文耀无视自己的小纰漏,当没事发生厚着脸皮恭维道,“我们这当然管够。”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近些日子我们已经收到从各地调来源源不绝的粮食,还有京城派来的赈灾物资和银两,足以支持好些时日。”
翟文耀指了指旁边的空地,那里的米袋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
“我们这里统一发粮,把米熬成粥给他们分发,一天午晚两次。后边的锅一直不停的煮,必须让这里所有人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粥才结束,不漏一人。”
翟文耀开始一一介绍,恩克听得连连点头。朝廷这种做法?极大缓解了灾民的生存压力。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中原地大物博?换做他们西方大陆,国王或领主们这么赈灾可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就得垮了。
翟文耀带着眉千笑和恩克在附近转了一圈?一边观看衙役给一列列整齐的队伍舀粥?一边介绍这几天的情况,看得出来翟文耀这段时间都有在跟进赈灾的情况。
“啊对了?几位同僚都饿了吧?不介意我们尝一尝这粥的味道?”眉千笑看着粥才记起几个力统应该还没吃饭,发话道。
“这应灾的食物?不适合招待几位访客……我这边粗茶淡饭还是有的?各位赏脸随便吃点吧。”翟文耀讲解完后,领众人回到高台上就坐,客气道。
“那怎么行,武昌府受灾严重物资短缺?我等应与灾民患难与共。灾民吃啥我们就该吃啥?谁给老子整官僚主义那套我第一个和他没完!”眉千笑一脸正气道。
几个力统听了想捅死这货的心情都有!
你想与灾民患难与共你去,咱们饿了半天蹭点粗茶淡饭不应该吗!
“这……恩克是外宾,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们中原小气?”翟文耀犹豫着道。
“也一样,恩克中午也没吃饱。你给他们一人上一份,我就不用了。”眉千笑没打算考虑别人的意愿?在一众反对的视线中直接拍板道。
“眉锦衣卫你为什么不吃了”翟文耀好奇问道。
“哦,午饭他们没吃?我可吃了,烧鸡猪肘酱牛肉麻婆豆腐……嗝?挺饱的。”眉千笑说到吃乐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小孩。
吃得可够奢侈的!说好的患难与共呢!
翟文耀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官僚主义的人,当看不到眉千笑身后几个力统杀人般的视线?摇着头吩咐小人去拿粥。
没过多久好几大碗粥便送了过来。
几个力统可饿坏了?闻到粥香后食指大动?见恩克也动手开吃后毫不犹豫一人捧一碗吃了起来。果然饿肚子吃嘛嘛香,只是白净的稀饭都吃得身心舒畅。
恩克大口大口喝完粥,摸了一把嘴,看着外头排队领粥的难民呢喃道:“食物味道也不错,但为何他们排队的模样愁眉苦脸,脸上没有半点愉快?明明我给的馒头也好不了多少……”
眉千笑翘着二郎腿在桌上,眼睛其实一直在观察恩克,见恩克今日紧皱眉头话还少,原来还关心着难民的事。这人的心思,其实比想象的还要单纯。
“想知道为什么吗?”眉千笑笑问。
“你能解释得通,今天的事我就不气你。”
“我呸……老子还求你原谅不成?最好气死你,哥又不会少块肉。”眉千笑不屑道。
说完拎着恩克的空碗从高台上跳下来,大长腿迈开几步就到分发粥的大缸旁。
“来,给我整碗。”眉千笑拍了拍派粥的衙役,把碗递过去。
衙役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慌失措,回头去看旁边主事的官员。
“锦衣卫大人,你想吃我们后边还有,无需在这里和灾民争,而且还打扰分发的秩序。来来来,你随我来……”那官员急忙道。
眉千笑明明说了吃饱喝足,而且动身得非常突兀,高台上坐在另一边的翟文耀都反应不过来。
看到眉千笑站在那不听劝,临近几个衙役对换眼色,就等翟文耀一声令下把他架走。现场的氛围骤冷,所有在场的官府人员无论手上办这事的还是闲着的,都暗暗注释。”
“我来!”
话音未落,一名十**岁,身材粗壮的小眼汉子迫不及待地起身而出,先朝忽烈和汪德臣拱手一拜,而后趾高气昂地向坐在周围的勇士们发出挑衅:“我虽然年纪最小,但手段却一点不比你们差。有哪个不服的,尽管上来比划比划!”
说罢,小眼汉子扯开自己的袍子,用布满老茧的蒲扇大手朝结实的胸脯猛拍几下,发出一阵“啪啪啪”的响声,刺激着在场其他人的神经。
“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这才像我们草原的汉子。”忽烈满眼欣慰地望着小眼汉子,口中连声赞扬,“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嘎鲁!”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敢在王爷和汪总帅面前大言不惭?”
谈笑间,一名四十来岁,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袍,一边龙行虎步地朝嘎鲁走来。
“特木伦,你老了,腿脚不灵活了。”嘎鲁讥讽道。
“嘎鲁,你练摔跤还是我手把手教的,今天我再教你几招,让你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话未说完,特木伦一个箭步冲到嘎鲁面前,不由分说地出手朝他肩膀抓去。
嘎鲁的反应也不慢,身体粗壮却不笨拙,反而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灵活。他巧妙地躲过特木伦的钳制,趁势闪到他身后,未等特木伦反应过来,嘎鲁已将其拦腰抱住,紧接着腰马一扭,一招“过胸摔”将猝不及防的特木伦砸翻在地。
二人交手,嘎鲁凭借出其不意先下一城,立即引来四周一片叫好。
起身后的特木伦不敢再掉以轻心,几次试探后,与嘎鲁闪转腾挪,你来我往,令观战的众人激动的连连拍手,欢呼不断。
嘎鲁虽年轻力壮,但经验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后,他被特木伦一招“过肩摔”狠狠撂在地上,全身麻痛无比,半晌缓不过神。
“特木伦取巧,算不得真本事,我来!”
嘎鲁刚刚被人抬下去,一名早在场边等候多时的年轻汉子火急火燎地跑上前来,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与气喘吁吁的特木伦差招换式,交起手来。
就这样,在忽烈和汪德臣的鼓励下,汪古部的勇士们前仆后继,一个个恨不能将压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几轮“大战”下来,竟没有一人主动认输,皆是被人抬下去的。
在这场特殊的“擂台”上,几乎没有一名勇士可以连战三场,大都是赢一场、输一场,轮番交替,彼此的实力也在伯仲之间。
虽然忽烈对这些勇士的胆量和气魄赞不绝口,但没有一人能技惊四座,令他眼前一亮。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汪古部的勇士大部分都上场展示过自己的手段,唯独一位三十上下,九尺身长,古铜肤色的雄壮大汉,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喝酒吃肉。
纵使场上的战局再精彩,他似乎也提不起半点兴趣。当其他人慷慨激昂,大呼小叫之时,他却嗤之以鼻,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更有意思的是,来自汪古部的勇士大都是三人同坐一桌。唯独此人,竟和忽烈、汪德臣“平起平坐”,独自“霸占”一桌。
不同的是,忽烈与汪德臣的“独享”皆因地位尊崇,身份使然。而此人的“独享”,却是其他汪古部勇士主动避让的结果。
“呼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