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别……别走……”
满眼都是飘落的桃花,粉红但却透着淡淡忧伤。没有什么比离别更让人心碎。还没来得及一起白头,还没来得及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还没来得及……太多的遗憾,早就了内心的悲伤,可哭却哭不出,喊也喊不回。微风吹散了断肠的呼唤,随着落花一起归入尘土……唯有滚滚悲哀像是河水,在心里肆意流淌。
“不要!”
洛水猛地坐起,一身冷汗,被穿过的微风一吹,冷的浑身一抖,理智瞬间回来。这才看清眼前的场景,慢慢飘浮的床帘和窗外微微抖动的枯枝还有那轮——残月。
“呼……原来是场梦。”可梦里的场景是那么的真实,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心窝的伤感也挥之不去。
起身下床,掌上灯,关上窗,慢慢坐在桌边,缓缓斟上一杯冷茶,洛水陷入漩涡般的思绪。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可却说不上来是什么、为什么。
转眼,离分别那天又过去了三天。洛水今日才返回国安城洛神宫。虽被围上来的众人嘘寒问暖了一番,可她心里仍旧是空空的。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虞君皓的事情,便独自回房躺下静静的睡到了半夜。她犹记得,回来时,没有看到小翠……往日种种的猜测慢慢涌上心头,就像止不住的水流,让她头疼欲裂。
她不想怀疑任何人,特别是身边的亲人。可,除了她,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了。洛水不明白,为什么?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最恨欺骗和背叛……
又沉思了一会儿,洛水最终做了决定。披上外衣,她缓缓走了出去,走到天井对面儿,叩响了房门。
“叩叩叩……”
寂静的夜里,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好像扣在了洛水心上,有些无法呼吸。
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洛水好奇,猛的推了一把。发现门根本没有上闩,于是慢慢进去,走了一圈。只在桌上发现了个盒子。她本想尊重别人隐私不去碰,但心里的好奇最终熄灭了那点儿人权主义,她缓缓打开盒子。那里躺着的是洛水第一次送给小翠的礼物——蝴蝶玉簪。洛水慢慢抚摸上去,回忆像闸门慢慢打开,她想起了那一日,想起了往昔。
簪子下躺着的是一封信,看折叠的痕迹,像是刚被打开不久。洛水再一次没忍住,拿起出来,打开。
静静的时光流淌,须臾,洛水将那盒子原封不动的放回了原处,只是手里却紧紧的攥着那封信。手在发抖,心里说不上来的悲哀和愤怒。她恨别人的背叛!绝不原谅!
出了房门,洛水趁着月色走到天井中央,隐约的好像听见左边传来一阵声响,于是好奇的探身过去。穿过洞门,慢慢在曲径上行走,朝着声源处,一步一步……
“爹,娘,女儿不孝。没能见到您们最后一面,对不起……
“娘,您以前教我,做人一定要讲良心,可现在……翠儿该怎么办?翠儿好喜欢现在的小姐,好喜欢……可是……
“娘,翠儿是不是做错了?翠儿……要是您们还在,会不会也责怪翠儿?会不会不认翠儿?娘……”
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小翠,干什么呢?”
洛水慢慢从曲径旁的大树旁走出,月光下,一脸温柔的笑意,完全一反悍女本色。
小翠吃惊,慌忙从地上爬起,一边儿站起一边儿拍打地上的火苗儿。“小,小姐!您,您怎么也没睡?”
“呵呵……”洛水一边儿朝这边儿走一边儿笑,手轻轻拂过身旁的绿色,那是到了冬季也不会死的常青。洛水一直很奇怪,为何它能在那么严酷的环境下依旧岿然不动,绿色盎然?呵……想来也只有韧性能解释了吧?或者,它懂得冬天的美?终归来说,是能忍罢了。
“小翠啊,这么晚了,怎的还在这里烧纸?莫不是在祭奠?”
“嗯,是。”
洛水在小翠面前站定,看着身旁的人工湖,那静静的湖水也泛起淡淡的磷光,一层一层在月光下甚是美丽。在岩石上坐下,洛水轻轻撩起湖水,静静听那湖水流泻的声音。小翠,一直站在旁边儿不敢吭声,她觉得今晚的小姐,不一样。
“小翠,你说,我待你如何?”
“小姐待我如亲人。”
“好。那,我可有疏忽过你?或是……怠慢过你?”
“没有……”
洛水起身,将手举向月光,对着月色看着手上的水珠闪着动人的颜色,就像水晶。要是,人也能永远像水晶该多好啊……
“那,你为何背叛我?”
语调很轻,但却让小翠浑身打冷颤,她不由自主的抖,眼泪瞬间落下,“噗通”一声,膝盖也软的不能站定,跪在了原处。她,早就该猜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啊。
“小姐,小姐!对不起,小翠该死,求小姐赐死。”
洛水扭头,看着不住磕头的小翠,心里很痛。她不禁想起数年前的场景。那时还没有穿越,可命运真可笑啊。在这样的时空,竟然又遇见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那一年,她花季年岁,怀揣少女的梦想踏入理想的象牙塔,像所有的花季少女一样许下了爱情的愿望,也命运般的遇见了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男子。那一段年对,像花像梦又像烟……每一天都充满甜蜜,她还曾天真的以为,他们三个能永远那样,没心没肺,没有烦恼,一生一世,朋友、爱人……可惜啊,交流学习三个月,她回来后迎来的却是这一生的耻辱。她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却赤果果的在眼前,祈求她的原谅,跪在那儿,多么可怜?她,倒成了第三者。呵……多么可笑?她,有什么理由不成全?所以,那一年,梦碎了,像烟花,昙花一现,只绚烂了那么一刻。她终于明白,没有谁能够完全相信。也是那刻开始,她性格大变,笑看人生,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直至今日……
“你起来。小翠……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起来。”
小翠摇头,泣不成声,她已经后悔了。可是……她回不了头。“小姐!请赐死。”她执着的跪在那里。
洛水突然烦躁起来,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从那天开始,她就决定埋葬泪水,这一生都不再为任何人真心的痛苦、流泪,可为何?现在的心,那么痛。
“起来。小翠。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迷途知返,不再和那些人联系;二、离开。”
小翠仍旧跪在地上哭泣,她知道,这一生小姐都不会再原谅她了,最后一个唯一对她好的人,终于,也离开了……她,还留下来作何?
“我走。”慢慢的,小翠起身,始终低着头,泪水滴在青石板上,绽开一个又一个水印花,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连续磕了三个头,“咚咚咚”三声,小翠才在洛水身后微微站定,“小姐,保重。还有……内院有鬼。小姐,一定谨慎小心。我,走了……”
没有什么比背叛、离别更让人伤心、痛恨。可一旦背叛,那原本完好的白玉也会断开一条裂缝,再也无法还原。所以,要么不伤害,要么就相忘江湖。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如此而已。
翌日。洛水起来时,头还是有些疼。她微微坐起身,盯着窗外,愣愣发呆。
“洛水,你快起来。出事儿了!”
金灿灿猛的推开门闯了进来,一脸的着急。但待看清洛水的模样时,她狠狠吃了一惊。扑上去在洛水身上上下其手,摸了半天。“没发烧啊。也没受伤,你怎么了?这幅邋遢模样。”
洛水咧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金灿灿的手,“没事儿。就是,没睡好。”
看着洛水明显的黑眼圈,金灿灿点点头表示认同,但下一瞬间却又猛的一拍脑门,恢复了刚刚着急的模样,连忙拉着洛水的手要将她拉下床。
“快些吧。出事儿了。”
“怎的了?”
“小翠不见了!”
本以为洛神宫出大事儿了,但金灿灿的话音刚落,洛水便拂开她的手又慢慢往床边走。金灿灿纳闷,连忙追了上去,揪住了她的后背,一脸不可思议。
“那可是你的贴身姐妹啊,你不关心?”
洛水挥挥手,一脸困倦,坐回床边儿后又慢慢躺了下去。将脸对着里边儿,不再理会金灿灿。
“真无情!哼!我算是看清你了。平日里豪情万丈,一幅好哥们的嘴脸,真到了关键时刻,看看,就不管了吧。切!”
金灿灿说完还是很生气,于是她坐在桌边狠狠灌了两大杯冷茶水,这才将心中的火苗儿稍稍浇灭。但,看着脸对墙的洛水,她还是心里不痛快,不由得联想起自己。若是哪一日也失踪了,洛水也这幅模样。真是越想越生气。
“哼!”
洛水对着墙壁轻轻叹了口气,她慢慢转回了脸,看向金灿灿。
“好了。别生气了。这事儿,我知道。”
金灿灿又一脸的不可思议,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你怎的知道的?”
“是我让她走的。”
“为何?”
“你别问了。去看看李一回来没有。”
金灿灿虽然还有疑问,但看洛水这状态,知她不会坦言。于是也不再追问,仔细瞅了洛水半晌,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咦?怎么这会儿有些热了?你昨晚干什么了?真伤寒了。”
金灿灿想着洛水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于是也不敢马虎,连忙起身出去,临走还不忘交代,“你被乱动,我去找大夫。”
洛水一脸无奈,“我就是大夫啊……”可话没说完,那家伙就已经不知去向,早跑了。
不知何时,金灿灿居然向她打开了心扉。这,算不算是另一种补偿?可,逝去的终究回不来,小翠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存在。
“洛水,你伤寒了?”
还未回神,柳伯正就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坐在了床边儿。洛水一阵愕然,好似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有些熟悉却也有了些陌生。
“哦。嗯。好像是有些。不打紧。”
柳伯正皱起眉头,很是不高兴。“胡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怎的这么不顾着自己的身子骨?”
洛水有些尴尬。虽然怀孕已经不是秘密,但,从柳伯正嘴里出来,她还是有些别扭。再想想许久没有看望他,她就更不自在了。
“柳大哥……对不起……那么久没去看你……”
“说什么傻话。我是你大哥。”
洛水感激的看向他,在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决不能让他受伤,一定要让他幸福。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金灿灿一路走一路喊,身后那个小老头都快跟不上了。一个劲儿的喊“慢点儿”。
“你倒是快些,那可是孕妇。怠慢不得。”
金灿灿一脸着急,可刚踏进房门,看见眼前景象,她瞬间耷拉下了脸,停滞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间,那身后的小老头“哎呦”一声撞到了她的后背,差点儿鼻子磕出了血。金灿灿也是疼的直叫唤,回头没好气的吼道:“你慢点儿会死啊!”
小老头着实委屈,“这刚刚不还让快些……”
“废话真多!赶着投胎啊!病人在那儿又不会跑。真是!喏,快去!”
金灿灿双手抱胸站在门边儿,小老头颤颤巍巍的走进去。洛水一眼看出那丫头的心思,不禁在心里笑了笑。不过,也很是欣慰,她从不将心思藏匿起来,什么都写在脸上,很是单纯。
“请夫人将手伸出。”
洛水这才回神,对着大夫笑了笑,伸出了手。
小老头本想搭上去把脉,但柳伯正二五六的坐在床边儿,他着实不方便,于是咳嗽了两声后,小老头说道:“这位相公,你先让开些,我好为尊夫人把脉。”
闻言,柳伯正红了脸颊,不好意思的站起身站到大夫身后,洛水却在心里哀嚎:还嫌不够乱!金灿灿,可想而知,立时炸了毛,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叉腰大吼:“你眼瞎啊!他们是夫妻么?真不知道你怎么当上大夫的。哼!”
这句话吓的小老头连忙丢开了洛水的手,而柳伯正则是满脸责怪的瞪了过去。“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我!”金灿灿委屈的瘪嘴,坐在了桌边儿。扭着头,生气的看着窗外。
突然,金灿灿看见许海急匆匆的从门洞走了进来,满脸焦急。她立即感觉有大事。于是,站起身迎了上去。
“许大哥!”
“嗯。”许海只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后看了看屋内,“师父是否在内?”
“在在。”金灿灿连忙将许海带了进去。“正在看病呢。”
许海一听,立即顿了一下,随后跟上转过屏风走了进去。
小老头刚开好药方,背着箱子和柳伯正往外走。
“怎的了?”
柳伯正觉察出不对劲儿,连忙问向许海。
许海张头看了看床上的洛水,关切道:“师父没事儿吧?”
柳伯正点头,“伤寒,休息一番就没事了。”
许海点点头,“哦……那我去见见师父。”
柳伯正直觉的感到不妙,于是将小老头交给金灿灿,自己个转身跟着许海又往回走。
金灿灿好不生气,“哎哎哎!怎么又是我?”她扭头等着小老头,撅着嘴能挂尿壶了。“走!自己不认路啊?真是!”
小老头苦着脸,不知道这是得罪了谁。连忙点着头跟在金灿灿身后。他本不想多言,但出于职业道德,最终还是没忍住。
“姑娘。刚才那位夫人,是不是……服毒了?”
金灿灿吃惊转身,“什么?毒?”她感觉不对。“什么毒?!”
“这个……其实,刚刚老夫不敢多言,那位夫人中的是慢性毒药,这伤寒可能跟那有关。若是不及时解除,想必……孩子难保。”
“什么?!”金灿灿顿时凛然,揪住了小老头的衣领,一脸气势汹汹,“到底什么毒?怎么解?”
“你,你先放开!我再说。”
金灿灿抱着胸瞪着小老头,“快好好说。”
“这种毒老夫从没见过,但曾经在医术上拜读过。叫‘百日香’,顾名思义,百日内可如花般绽放,精神矍铄,可百日后便如残红,终会凋谢。若要医治,这世上恐怕只有颠医能行了。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那些药也只能暂时压住毒性,只好夫人的伤寒,至于根除……恐怕还是得请颠医他老人家了。”
听完后,金灿灿心事沉重。实话说,她现在是非常喜欢洛水的。虽然表面上总是作对,但心里其实很是喜欢。她猛的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前方,双手紧紧攒成拳头,银牙紧咬。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干的,她势必挫骨扬灰!
房内,洛水无力的躺在床上,单手抚着额头,轻轻的咳嗽。其实,她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伤寒……
“许海,坐吧。今日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嗯。”许海点头。偷偷瞅了洛水两眼,欲言又止。
“说吧,何事?”
许海踟蹰了半天,最后才一咬牙说了出来:“师父,小翠死了。”
“什么?!”
闻言,洛水猛的坐起身,揪着被褥,满眼不可思议。“你再说一遍!”
“小翠,死了……”
洛水慢慢放开被褥,心里空落落的。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些人么?终究还是死了么?
洛水慢慢躺回床上,面对着墙壁,向外挥了挥手,“都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许海和柳伯正带上门,站在门外互相看着对方,随后一起慢慢出了门洞。
“知道怎么死的么?”
“被杀。”
“可查清凶手?”
“嗯。”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