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高品质更新】一团团逐对成。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林黛玉这个小家子气的女人又来了,我们的文学选修课老师,我是说那个已经快六十岁的被称作曹教授的老头。他似乎永远也忘不了向我们介绍《红楼梦》里面的儿女情长。比方说,每节课开始不到两分钟,他势必不厌其烦地感叹一句:“你们知道吗,其实林黛玉是个很有才的女人。”然后我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回答:“知道。”可是到了下一次语文课,他又会意味深长地感叹:“你们知道吗,其实林黛玉是个很有才的女人。”
每到这个时候,晴雯都会很不屑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我看这个老头一定是疯了,谁不知道林黛玉是个才女。”
夕迟在旁边摇摇头,“人家老了,说不定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红楼梦里面的某一个女人呢。”
“那你说他会喜欢谁呢?”我总是喜欢提这样的问题,虽然我也知道这样的问题很傻,但是这是我感兴趣的话题。
“不会是刘姥姥吧?”晴雯悠长地伸个懒腰,惟妙惟肖地说,“一定是刘姥姥~你看他们的模样儿,多有夫妻相!”
于是我又成功地笑弯了腰,晴雯这女人还真是恶趣味,“你们知道什么呀,刘姥姥是曹雪芹的原配。”我补充一句,然后晴雯放肆地笑的前仰后合,夸张地感叹道:“妈呀!”
“你们真是不尊重文人。”夕迟在一边义正言辞地说。什么叫扫兴,这就说。于是我和晴雯不约而同地白他一眼。其实在我眼里夕迟他哪儿都好,除了总是装成一副文人模样儿这个我不能接受的缺点以外。不过对我来说,一个人有缺点是好事情,因为它证明了这个人,可以更好,可以变强,还有升值的空间。什么叫爱情,爱情就是把对方的缺点看成是他的优点。然后去包容,去放纵,去享受。享受那些因为“缺点”而带来的不完美。
就像可爱的程峰一样,在听到我们啼笑皆非的谈话后,终于忍耐不住拍了一下晴雯的肩膀,一脸天真地问:“曹雪芹是谁?”这家伙要是没带眼镜的话,还真没人看得出来他是一个上过大学的“花朵”。花朵这个词一向是他对自己的肯定。
“曹雪芹是曹雨芹她哥!”晴雯不耐其烦地说。
“哦,曹雨芹,我想起来了,好像是隔壁班上的一个女生。”程峰自言自语地说。你瞧多么天真的孩子。“隔壁班上那个女生叫曹云芹吧!”我忍不住说,其实我想说,程峰同学,拜托你回去把幼儿园再重新上一遍成吗。老师一定会告诉你曹雪芹是谁,说不定隔壁班上还真有一个叫曹雨芹的女生。
快要下课的时候,窗外莫名地被一层浓密的昏黄色包围,学校的广播通知说:这些都是因为安徽农村大面积然后秸秆。多么可笑的笑话,这笑话可笑到掉渣。它干脆说是美国的一家化工厂爆炸,有毒气体被一股叫“太平洋”的台风带到了江城,或许这个理由更有说服力。因为我清晰看见了,那些隐藏在尘埃中的细节,白色的、带着浓重气味的化学物质。它们时刻准备着迎接躯体的到来,然后渗入血液,长久潜伏。
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总有一天会爆炸。只是我不太确定,上帝设置的时间有多久,也许是几十年,也许是几十天。但是我知道,那些毒性物质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生灵。那是宿命。
曹教授就在这个时候深深地向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我们。当他目光扫过仿佛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井然有序地躺着的学生的时候,终于我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时代不同了。”然后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我,也看见了我旁边的夕迟。因为此时的夕迟,是唯一一个手里拿着笔时刻准备做笔记的学生。曹教授笑了,很欣慰,只不过那笑容里包含了多少辛酸,没有人知道。
他仿佛又来了精神,或者说再一次从那些绝望的烟雾里看见了希望,“祖国的未来是美好的,因为你们都是祖国的花朵和希望!”
然后整个2201教室里想起了铺天盖地的笑声,络绎不绝地盖过了下课的铃声。曹教授扶了扶眼镜,寂然地又向窗外看了一眼,“下课。”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就在这个时候轻微地痛了一下,转瞬即逝。二十一世纪说大学生是花朵的人比处女还难找,当然了,除了程峰以外。
有人说,我要改变世界,改变命运。多么美丽的豪言壮语,却一直被人们奉为人生信条。利益永远被无数人追逐着,而那些期待着世界和平的人们,却沦为了一个笑话。就像今天有人把大学生说成祖国的花朵一样。但是无论如何,这些人微弱的信仰却在潜移默化中支撑着整个人类。生活的本色就是,痛,并快乐着。
天啦,沈安若也能说出这么潇洒的话,夕迟听了一定会爱死我。
夕迟就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倔强地拉起我的手,他说:“安若,走。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那些人永远意识不到他们笑的其实就是我们自己,花朵可笑吗,花朵不可笑,可笑的是别人把自己说成一堆狗屎的时候还跟着笑。我王夕迟是个垃圾我承认,但是我知道我姓什么,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然后我,我是说那个平时很倔强,现在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乖乖地跟着他走的沈安若。终于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光环。原来有理想的人,哪怕他的理想多么脱离现实,也是值得尊敬的。
路过文苑楼的时候,我们意外发现了站在人工湖边的宋茗,漫天的黄沙似乎对她没有一点威胁。或者说,这个女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晴雯不屑地向那边看了一眼,毫不客气地说:“喏,王夕迟,你老情人在那里等死。”
夕迟向那边看了一眼,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固执地扭头不去看他,因为我知道有些时候,女人有些时候必须学会爱自己。哪怕这对别人来说有一点残忍。
沉默了良久以后,他走过去凑在程峰耳边,悄悄地说了一些我没听清出的话。然后程峰一个人向宋茗的那个方向跑了过去。我永远也没想到,他们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天堂没有罗曼史_痴情司:安若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