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夜无痕懒得解释，毫不客气的回答她。
“……”白素不满的嘀咕了声，看着浓重的夜色，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意倦倦的问道：“我们今天晚上要住哪里呀？”
“这里。”夜无痕不耐烦的回答，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一样。
“这里吗？”白素再次瞪大了眼眸，朝着四周暗暗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微微皱眉，问：“可是这里只有一张床榻呀，我们两个人怎么睡？”
其实那张床榻倒也不是很小，最起码，两个人睡也是蛮宽敞的，但是主要他们男女有别，怎么能睡在一起呢？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夜无痕不疾不徐的竖起两根手指，慵懒的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徐徐张口，“第一条路，你，跟我睡在一起，第二条路，你，睡在地上。”
“和你睡在一起？”白素似乎没有理解过他的话来，喃喃的重复了一边，看着面前男子那神采飞扬的容颜，兀自摇了摇头，“我还是睡地上好了。”
“……”夜无痕面色黑了一层，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然后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来，“随、便！”
她那是什么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头饿狼一样，眸中满是防备与小心翼翼。
他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看上她一个乡野丫头吧？！
夜无痕黑着脸褪去了外袍，走到床榻之前，毫不顾忌的躺上去，不客气的占据了整张偌大的床榻。
白素狐疑的朝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帐篷一畔。拿下挂在上面的两张虎皮，朝着帐篷内的四周望了一眼，选了个比较暖和干燥的地方，将虎皮扑在上面，权当床铺，小心翼翼的躺下来。
几日来的奔波，与遭受的那些折磨，她早就感到疲惫异常了，只是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一躺下，便昏沉的陷入了漫长的睡眠当中。
夜无痕听见周遭传出的浅浅的呼吸声，慢慢的坐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下床，生怕吵到她，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旁，垂首，仔仔细细的凝视着她的容颜。
认识她这么久了，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她，也是第一次，认真的看清她。
记得两个人刚刚相遇的时候，各自都是匆忙无比，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观察这个女人，如此混乱的情形之下，他就那样偶然的遇到了她，然后受伤昏迷不醒，她不顾及他复杂的身世，不顾一切的救下他的性命，然后，又帮他摆脱伊默的追杀。
但是，纵然她三番两次的帮助自己，到了此刻，他却仍是不敢彻彻底底的相信她。
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因为，现在的他，仍然不敢确定，这个白素，到底是不是带着目的性的接近他。
否则，他们本是这世间的陌生人，她却为何数次出手相救自己呢？
这，也是那日在绵云岛上，他为何会出手杀她的理由。
“夜无痕，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你说啊，你为什么要杀我？夜无痕，我知道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陵王，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如此相信你，三番两次救你水火之中，帮助你逃脱那些追兵，为了让你先行离开，我选择留下。可是，到头来，换来了你的什么？你为了保密，竟然会选择狠心杀了我？”
“夜无痕，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夜国中，每个人都对你钦佩之至，对你信服之至，可是为什么我看到的不是这样？夜无痕，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她的愤怒，她的悲伤，她的绝望，她的痛苦，她的无奈。此刻，一一全部重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并非不明白，他并非看不透，他并非不理解。只是，他是真的怕了，他再也输不起了。
夜无痕的双眸，漠然闪过几道森冷的光芒，在这森冷的寒夜，冷寂无比。
不能怪他绝情，不能怪他心狠，不能怪他冷酷。白素，我只是害怕，害怕这个夜朝会葬送在我的手中，我只是害怕，害怕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皇兄和皇嫂，我只是害怕，害怕会辜负了所有人对我的信任。
所以，白素，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希望你不要恨我，希望你不要怪我。
如若，如若你真的被我发现一丝一毫的破绽，我都会将你，亲手断送。
今生，就当是我，对不起你。
更深露重，苍穹森冷。
夜幕愈发的漆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显得有些让人阵阵恐惧。
帐篷中，静谧无比，甚至，静谧的有些异常。
白素蓦然睁开眼睛，眸光下意识的扫向四周。
是何物，于黑暗处窥视着她？
热度突降下来，像是冰花儿贴着皮肤，身子坠入了深井。但是除了森冷之外，一动也不能动，喊也喊不出。只有深深的恐惧，猎取了心。慢慢的，黑暗中的东西探出头来。
“啊！——”蓦地，响起一声女子的尖叫。
夜无痕翻身起来，同手，右手下意识的去摸枕畔的利刃，只是，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的，便感觉到一个专属于女子的软绵绵的身体扑进了自己的怀抱中，夜无痕微微皱眉，轻声问，“怎么了？”
“蛇……蛇！有蛇啊！”白素惊慌无比，下意识的身手搂在他的腰际，生怕他抛下她一个人独自离开。
夜无痕被他的惊慌怔住，好在没有像她一样慌乱无比，理智回归之后，迅速掏出了火折子，将烛台点燃，问，“哪里？”
“那……那里……”白素颤颤巍巍的指着自己方才睡的兽皮上，夜无痕跟随着她的指尖望过去，果不其然，那里，有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在缓缓蠕动。
那是一条蛇。翠绿色的皮，琥珀色的眼，眼下有鎏金幻红的线，连着似笑非笑的嘴，嘴中吐着红信——嘶……嘶……嘶……
“碧煞？”在看见那条蛇的样子之后，夜无痕的神情骤变，没有推开她，反手，下意识的将白素紧紧的搂在怀中，死死的盯着那条正向着他们这边蠕动过来的蛇。
这种蛇，极毒，他曾经在战场上见到过，在边疆的一些人数较少的部落中也有，被人称为“碧煞”，剧毒无比，若是不小心被其伤到，三步之内，必然倒下。
只是，这种蛇，通常是喜欢生活在暖地，边疆酷寒，温度极冷，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王爷，王爷……”帐篷外面，传来一阵阵听起来急促无比的脚步声，声音中带着焦急，紧接着，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您没事吧？！”
夜无痕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抿着岑薄的唇瓣，眸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条通体碧色的小蛇，全身的肌肉紧绷在了一起，搂着白素，一动也不动。
不是不想动，只是不敢动。
“夜无痕，还有啊……”白素忽然惊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揪紧了他的衣衫。
夜无痕朝着一旁看过去，果不其然，在另外一个角落处，也钻出了三条碧色的小蛇来，都一齐缓缓的向着这边蠕动着，朝着他们两个人的方向靠近着。
汗珠渐渐的自夜无痕的额头上和鼻尖上渗出，此刻，他要是再不明白的话，估计就真的是一个傻子了。
很明显的，这些蛇的出现，并非是意外，而是——人为。
并且，是刻意的冲着他们来的，确切的说，是冲着他来的。
要是他自己逃出去的话，或许不在话下，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白素不会武功，要他带着她一起逃离，恐怕真的增加了很大的难度，要想躲过这么多“三步”的攻击，怕是做不到的。
不止如此，若是他们伤到了这些蛇，惹恼了它们，那么它们便很有可能群起攻击他们，到时候，等待他们两个人的，恐怕，也就只有死亡了。
冷汗源源不断的从他的俊颜上渗出，转瞬间，便滴落到了地上，然后，渗入尘土之中，再也不见。
夜无痕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一定不能慌乱。
“将火折子递给我！”慌乱之中，女子清丽的声音不带丝毫慌乱的在她耳畔响起。
夜无痕微微侧首，凝视了白素一眼，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但是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说相信不相信似乎都是毫无意义的，他只能相信她。
毫不迟疑的，将手中的火折子递了过去。
白素甚至都还来不及多想，只是凭着残存的理智，下意识的抓起了自己身畔的被褥，然后迅速将火折子搁置在上面，将被褥点燃，再扔向了那两块兽皮上。
被褥与兽皮皆是干燥之物，遇上了火焰，很快便燃烧了起来，火势不断的增加着，汹涌的燃烧，瞬间变点着了帐篷。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白素不耐烦的拽了拽身畔的男子，夜无痕似乎是这才反应过来，接着暗运内力，两个人的身子腾空飞起，左手抱紧了她，右手举起剑，刺破了帐篷顶端，带着白素，两个人迅速冲了出去。
他方才之所以会怔楞，并非是因为那些蛇，只是，他没有想到，为何，在那样的情况下，那个女子竟然还会有如此理智的头脑。
白素，白素……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如同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