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郑姬见四下无人，便对端王说道：“我也是听金莲说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赵佶说：“放心吧，你快说。”
郑姬道：“那程太妃，原本是先帝爷最宠爱的妃子，因她不仅长得俊俏，而且最能体会圣上之意。先帝爷每次出京寻访，秋闱捕猎，总要带着她。那时的程妃，才只16、7岁，正是情窦初开、憧憬浪漫爱情的年龄。偏这程妃又是性情偏狭，肆意妄为，幸蒙先帝爷的宠幸，宫中人等，都要看她的脸色。那一年先帝带她出行，到西夏边界的围场举行秋操，实际是宣扬国威，震慑敌国之意。不料这程妃却不知何故，遇到了一个西夏国的士兵，并且莫名其妙地爱上了他，便和那人住在一起，再也不肯回来了。”
端王问：“贵为贵妃，又受先帝宠幸，不会爱上一个敌国的士兵吧？要是个将军也还罢了。”郑姬道：“真的只是个士兵哦，要说这就是你们男人不懂我们女人了，要是老天让我爱上谁，哪怕他只是个乞丐，我也愿意同他一起浪迹天涯。这是爱，懂不？”
端王心想问题是老天不会让你爱上一个乞丐啊，谁不知道你以前是有名的拜金女啊，继续问道：“那士兵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了？”郑姬道：“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就是个下级士兵。听说程妃有一次独自出门狩猎，遇到猛兽袭击，随从都吓跑了，多亏这位西夏士兵路过并且救了她。这个人长相非常英俊，有一种男子气概，还有一种玩世不恭和叛逆的气质，这对涉世不深的女孩子可相当具有杀伤力哦。程妃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连皇上的万千宠爱都不顾了，就跟那个人私奔了，在西夏国一起生活，还生了孩子。再后来，先帝爷震怒，举全国之兵力大举讨伐西夏，却不料被打得大败。”
端王问：“这就是北宋版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啊。那她后来怎么回来了？”郑姬道：“别急听我慢慢说。打了败仗后，先帝爷再也无力讨伐西夏，便派密使传话给她，只要她能回到先帝身边，可以既往不咎，依然做她的贵妃。听说她在那边生活挺苦的，经常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躲避西夏国的追捕。因为宋朝向西夏施压，要他们交出程妃，惩办那个士兵。西夏国也不想为了一个士兵而得罪宋朝啊，所以她们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可能是怀念以前的富贵日子了，也许是她已经不爱那个人了，不管什么原因吧，反正她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抛下丈夫孩子，独自跑了回来。”
赵佶听着她的讲述，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程太妃清纯的面容，想到：两个曾经共同经历过患难的人啊，当最初的新鲜感已经不复存在，当爱的还能继续吗？那个年轻时曾经豪情万丈的人，他的玩世不恭和叛逆的气质总有一天会在贫困交迫中消磨得无影无踪，那么他还是那个她曾经深爱的人吗？
想到最后，自己也想不清楚了，干脆不再想，继续问到：“那她回来以后，是不是就被打入冷宫了？”郑姬道：“不是的，她回来后，先帝爷兑现了他的诺言，依旧对她宠幸。”端王吃惊地说：“这也行啊，先帝爷也太大度了吧。”原来，在南宋朱熹发明宋氏理学之前，古代中国人还没有那么强烈的贞操观念。比如宋真宗时立刘氏为皇后，那刘皇后出身极其低微，10几岁就嫁给一个叫龚美的手工艺人，那龚美生活穷苦潦倒，便把刘氏介绍给宋真宗当了皇后，而她的前夫龚美也做了官，还被封为国舅。可见，那时人们对婚姻的看法不太注重门第，而且看来妇女改嫁尚未有后来贞节观念的束缚。端王不知道这些，所以才会觉得奇怪。
郑姬道：“程妃刚回来时，虽然仍受先帝宠幸，可惜好景不长，过了不到3年先帝就过世了。高太后垂帘听政以后，便把她打入冷宫，叫她永世不得出门。”又道：“也是个可怜的人，听说先帝在接她回宫时，便派了人去，杀死那个可怜的西夏士兵，还有他们生的孩子。这程太妃，一边思念先帝，一边思念被她害死的孩子，夜夜啼哭，多次欲行自尽。还是金莲来了以后，多加规劝，才使她又活了下来。”
赵佶想，看那程太妃快乐的样子，实在想不出原来有过这样的经历啊。二人正说着，忽然有人在郑姬背上拍了一掌：“小丫头片子，叫你胡说八道。”二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向太后，她早就被二人吵醒了，只不说话，悄悄地站在郑姬身后听着。
郑姬嘟着嘴说：“讨厌，您老快把我吓死了。”赵佶忙道：“母后勿怪，是我叫瑞芸说这些的，与她无干。”向太后道：“那个程妃，水性杨花之人，你们说她作甚？”赵佶问道：“那么说瑞芸所说都是真的了？”向太后道：“什么真的，都是外人胡乱编排出来的。”郑姬道：“才不是呢，金莲都告诉我了。哎，也真是个可怜的人，丈夫和儿子都没了，而且还是给她害死的。”
向太后道：“她还可怜，这叫咎由自取。想当年先帝对她何等恩爱，她就是水性杨花，这种贱女人，死女人，到现在还是死性不改。”赵佶忙道：“现在我看她倒还好，一本正经的。”
“好个屁。”向太后一提到程太妃就来气，以前就是因为她的缘故，害的自己总是得不到宠幸。她喘了口粗气，继续说道：“瑞芸，你整天和金莲混在一起，难道没听说过密道的事吗？”
“密道，什么密道？”端王和郑姬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个贱人，自打被禁入冷宫，她那性子哪里耐得了寂寞，听说便打发人秘密挖了条地下通道，从冷宫一直通到宫外天宁观，得空时便从密道前往观中住宿。那观中专门有一处所，装修得豪华无比，便是给她住宿使用。她还打发人在宫外物色男子，但凡看见年轻俊俏的，便去骗他说有仙缘，喂了蒙汗药，再引入观中留宿，长则1个月，短则3、5日，与她私会。说这里是仙界，那程太妃便自称是仙人。那些个凡夫俗子，哪里住过这么华丽的宫舍，穿过这么华贵的衣裳，见过这么美貌的贵妇和侍女，还真以为是一场仙缘呢。”
“不会吧，这么夸张。”端王兀自不信。
“怎么不会，那个贱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但凡他们物色到的男子，无一不是穷乡僻壤出来的，没见过多少市面，没有读过书，他们还真相信是到了仙境，与仙女交合呢。有些甚至是乞丐，洗干净了，穿上华丽的衣服，倒也有几分人样。”向太后愤愤不平地说。
“难道不怕那些人出去到处说吗？”
“怎么说？说什么呢？说他们到仙境了，与仙女交合了，凭这些人，有谁会相信呢？再说这些男子事先都被灌了迷魂汤，从那里放出来后一连几天都是迷迷糊糊的。万一遇到个别神志清醒的，或是问起家乡何处，都被她派人杀掉了。”向太后道。
端王半信半疑，想着程太妃那楚楚动人的清纯模样，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是个杀人魔王，看来这向太后比瑞芸还八卦啊。
“啊~”向太后打了个呵欠，回房睡觉去了。瑞芸压低了声音，小声问赵佶：“听说高太后病了，你可知道？”赵佶道：“知道啊，我正是从高太后那里来。”说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看这宋朝的御医可真能忽悠，不就是个感冒吗，无非是咳嗽得厉害了一点，偏要说什么左寸，右关，心虚，肝滞什么的，把皇上忽悠得一个楞一个楞的。开了好多名贵药材，看来这高太后啊，是凶多吉少。”瑞芸一听也乐了，道：“现在这个朝代，你不这样显不出有学问呗，随便瞧个什么病，不扯上阴阳五行你都不好意思开方子。早知道这样，我穿越的时候就带上几片感冒药了，给她吃了不就好了。”
两人笑了一会，瑞芸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个金莲就是学医的呀，实在不行就让金莲去给她看看。”赵佶惊讶地说：“她怎么会是学医的呢？她不是搞人体艺术的吗？”瑞芸道：“人家是正经医科大学毕业，还是军医呢，搞人体艺术只是业余爱好。”
“那她是什么科的？”
“全科的。”
赵佶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那以后我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就好办多了，”转念一想，又道，“但是也不行啊，她虽然是医生，可是没有药她也没办法啊。”瑞芸道：“我问过她，她说不妨，因为医学发展到她们那个时代，已经比21世纪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不全靠药物了。明天你叫她去给太后看病吧。”赵佶道：“那些老中医怎么会听她一个小丫头的呢，还是算了吧。我看这高太后还是听天由命吧。”
瑞芸思索了一会，道：“既然这样，你也要做好准备了。”赵佶问：“我准备什么？”“准备当皇帝啊，”瑞芸认真地说，“高太后如果薨了，政局必然发生变动，到时候皇上亲政了，不知道又会怎么整。我看这个烂摊子，叫谁来弄也够呛。说不定，到时候向太后也像高太后一样搞个垂帘听政，那么咱俩不就有机会了吗？所以你现在一定要和向太后处好关系，再过几年，现在的皇上一旦驾崩，可就轮到你当皇上了。”赵佶赶忙捂住她的嘴，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瑞芸冷不防被他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他。赵佶觉得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可以闻得到她身上的香味。两人就这样轻轻拥抱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久，这沉默被向太后的鼾声打破了。二人相视一笑，端王松开手，理了理袍子，若无其事地说：“我看这皇宫是不是该装电灯了？”瑞芸惊喜地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有此意，只是这发电问题可怎么解决呢。”端王道：“不妨，我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以用化学电池的方法。我在天宁观中，也就是刚才向太后说的那个地方，认识一个道士，叫做林灵素，他有一间化学实验室，你去找他，叫他帮助你调配电解液，记住，一定要安全，还要清洁，不可造成土壤、水源和空气的污染，我们绝不能走我们那个时代先污染后治理，或者只污染不治理的老路。”
瑞芸兴奋地说：“好。王老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叫人佩服。”端王又嘱咐她，那林灵素神通广大，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切不可给他看破我们的来历。瑞芸一一记下，后来，她果真去了天宁观，在林灵素的帮助下发明了化学电池，此是后话，暂且不表。赵佶看看天色已晚，想起明日还要出庭，便向瑞云告辞。二人难舍难分，又是一番缠绵。
第二天，赵佶率领燕青、杨志、牛二、柱子，一起赶奔大理寺衙门而来。这时天已大亮，路上行人不少。经过一个大集市，做买卖的、挑担的、打把势卖艺的很多很多，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赵佶天性好热闹，倒不觉得烦。
正行之间，忽然听得一片呼喊、叫好之声，见一群人正挤在一起看什么热闹，把个街角围得水泄不通，连赵佶的车驾也被堵住无法通行了。赵佶叫牛二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牛二去打探了一会，回来禀报是有人在打把势卖艺，端的好拳脚。赵佶素来喜欢舞枪弄棒，手下几个兄弟也都是练武的，他见时间还早，便带领众兄弟挤进人群，前去观看。不料却引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这正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百步内必有芳草。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