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没有怀孕,众人皆大欢喜,当然皇帝除外,毕竟给了盼头最后又不是,略觉有点失望,他五十出头,妃嫔们年轻,再来一个老儿子他也还疼得起,多子多福嘛。
既然不是,那也就算了,孙子已经有好几个,还会再有!
庄王侧妃、仁王侍妾都怀有身孕,端王妃也怀上第二个,敬王准备娶王妃进门,新婚期过后再纳娶侧妃……照这个势头下去,皇家子嗣昌盛、香火绵延千秋万代可不是一句空话。
连皇帝也无所谓起来,淑妃的悲伤就更加无从倾诉,每日以泪洗面,皇帝抚慰过她一两次就完了,不可能像她那样想得太多。皇帝一得闲想孩子们了,又开始往德妃那边跑,因皇孙都还小,不召请就不会自己进宫,宫中小孩儿只有一个青阳公主,在德妃教养下愈加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很得皇帝喜欢。
除了去德润宫,皇帝三不五时地还得去探视旧妃嫔,余下给淑妃的时间就有限了,淑妃抑郁悲愤,终于感了春寒病倒在床,由德妃接替她掌管后宫事务。
荥阳公主仍不时进宫给长辈们请安,却失去了从前那份争强好胜之心,不再想找淑妃麻烦。再怎么竭力掩盖也无济于事,还是让家丑外扬,她挣扎了一年还是闹不过驸马,根本找不到那贱婢和那野种,夫妻现在形同陌路,相互防备得密不透风,跟仇人似的,弄得身心俱疲。
驸马得罪了她,公婆却会做人,对她极力讨好高捧,当着她的面痛骂自家儿子,儿女听话乖巧,孝顺自己,也依恋他们的父亲。荥阳公主每每看着成驸马悉心教导儿女,听着儿女们呼唤父亲的娇嗲声音,就禁不住咬住嘴唇,逼着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承受这么大的屈辱都是为了他们啊,儿女是前世的债主,今世自己得为他们受苦!
公婆的哄劝逢迎,儿女的可爱讨巧,迫得荥阳公主隐忍。在皇帝面前仍不得不替驸马说几句话,将事情圆过去。
太子和端王到底知道了她和驸马的事,可那又能怎么样?男人三妻四妾寻常事,何况成驸马又没真正纳妾,只是玩了一个舞姬,并未给名份就逐出府去,生的孩子也带走,那就等于没发生过什么事了嘛,没必要死揪着不放。比之别的驸马,成立高算好了。他一不逛画舫花楼二不嫖妓三不纳妾,只为精通音律、喜好歌舞养了一批乐伎舞姬。这点爱好与太子相通,太子倒是同情他,再说了那也得过荥阳公主允许的。
太子和端王商量了一下,觉得荥阳既然不说,也不好就去管人家夫妻事,只劝荥阳公主不必跟成驸马计较太多,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维护点成驸马的脸面,当然该警告的还是要有,太子召见了成驸马和成家家主。直截了当告诉他:尚公主有大好处,但也需要付出代价!好处他们成家已经领受去了,也该记着回报!皇家女不同一般人家女儿,只有在公主允许之下驸马才可以纳妾,否则后果很不好!以前的事情就当驸马年轻不懂事又贪玩,不计较了,但以后若再发生此类让公主伤心难过之事,成家结局如何,世人将拭目以待!
成家父母自然是诚惶诚恐,恨不得烧香燃烛把公主儿媳供起来,不管荥阳公主对与不对,见她稍一皱眉就赶紧抓了儿子来责斥,成驸马是又怨又恼,偏偏发作不得,看着年迈父母的白发和稚子娇女的天真无邪,只有忍气吞声,内心腹诽:反正隐忍已成习惯,左右总要在荥阳公主面前俯低作小,权当这个错犯得算值了!
以前只道尚公主荣耀无比,后来才知道实则苦不堪言,尤其是对于稍微有点傲气的男人来说,简直就是摧心毁志,这辈子想翻身再不可能!
奉父母之命,为维护成家的安稳兴旺,不想让父母天天看荥阳公主的臭脸,成立高很费了一番心机和荥阳公主相处,重归于好目前不大可能,还得时时防着她套出那对母子的下落,夫妻相对有若君臣。
直到二月间出了一件事,令荥阳公主既气恼又无奈,再也没想到成立高竟借蒙玉屏的婚事来跟自己示好,内心不由连声哀叹:当年父母怎么为她挑下这个夫婿?而自己也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还生了三个孩子,真不懂是怎么过来的!
没心没肺、还没脑子的成驸马,在街上遇到蒙玉屏,蒙玉屏向他行礼打招呼的当儿,被坐车路过的一位外省官儿看到,那四品官儿是成驸马同科年兄,姓郑名国栋,进京述职,遍寻京城故友饮酒叙旧,因妻室新近去世,对蒙玉屏一见钟情,问知是公主府表妹,但失怙无依,家境贫寒,郑国栋心想蒙家虽然显赫,与皇家有亲戚关系,那也是面上的,这私底下不是穷困撩倒了么?自己好歹有点功名,祖上也积留下一些家财,娶蒙家小姐做续弦,应不辱没了她!
成立高知道蒙玉屏底细,原本可以凭借端王府和荥阳公主,母子三人保持着一副清贵身份好好过日子,偏她更想爬得高些,惹怒端王,又遭荥阳公主嫌弃,但毕竟还是亲戚,端王不管了,荥阳不能不管,那蒙玉屏苦苦挣扎,寻不到好出路,若万一不慎误入歧途,他们这些表亲颜面何存?不如自己出面做个好人,替蒙玉屏牵根红线,把她好好儿嫁出去也就是了,荥阳公主若有感,夫妻俩由此也有几句话好说,若是不屑,那自己也不算狗拿耗子,权当帮年兄的忙,娶得心仪娇妻了。
一通安排下来,蒙周氏倒是对三十来岁身材略胖一团和气的郑国栋很是满意,主要是听到郑国栋说成婚后可以将他们母子现在住的宅院买下来,每年给付岳母一笔银子,足够母子俩生活,让小舅子在京城安心读书博取功名。其次郑国栋虽不算名门大族,只是商家后代,但祖产颇多,兄弟姐妹四个,郑国栋排行第二,没有妾室,前边那位妻子留下二女一子,幼子才一岁,都养在祖母身边,并不用蒙玉屏操心。
蒙玉屏始终不说什么,一切全凭母亲作主。
来到繁华美丽的京师那股兴奋劲儿早已不知去向,两年来所经历的事情不算多,却足够让她看到现实与梦境的差距。
宫里的太后不再管她们,冰雁表姐更是影子都不曾出现过,脱离了荥阳公主,还被当众辱骂一通,谁还当她蒙玉屏是高贵的世家小姐?
她已经累了,心灰意冷。
荥阳公主无可无不可地听了成立高一番解释,心里虽然还是对蒙玉屏嫌恶着,却也承认成立高所虑确有其事,到底是母后家的亲戚,太过于落魄,人家也还是要取笑他们这几个皇族表亲。
但她不愿意亲自出面祝福蒙玉屏这桩婚姻,只是让成立高看着办,给送一份合适的礼物就可以了,也不必要告知其他诸如太子或端王他们。
荥阳公主总觉得自己所遭遇的不幸都源于蒙玉屏,若不是蒙玉屏刚好在那时候来投靠,弄得她起了帮助四弟纳侍妾的心思,从而忽略成驸马,不然哪容得那贱女人生下贱种,还逃脱离去?
可见蒙玉屏不是个祥瑞之人,去到哪里哪里生事,实在是个害人精,说不定是她克死了她自己的父亲,幸亏四弟看不上,没要她!
蒙玉屏的婚事就这么议成了,蒙周氏拍板,相宜行事,无需再等订亲一年半载的,请了媒人下过聘,直接就可以迎娶。郑国栋在京中熟人不多,却也能找到合适的媒人,置办好聘礼,本想另外租置一个宅院做为新房,花轿抬着新娘子转一圈,蒙周氏却认为不必花那个银子,现今住的宅院既已买下,女婿便是自家人,新娘子从后宅迎至前堂行礼,再送入洞房,礼成!
蒙玉屏听母亲这么说,本待要争几句,转念一想又住了嘴——自己这是要去做人续弦的,身价就只值母亲怀里揣着的那张房契和几张大面额银票了,还有什么脸面到大街上晃悠那几下?没得让人家笑话!
蒙周氏将女儿嫁出去,虽然心有不甘,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和自己所预期的不一样,终究是没太大差距,女婿官不高,还是外官,但是有银子!只要有银子就是好事!宅院买下了,可保儿子安心读书,日后还可凭银子办事,女婿谋个京官不在话下,过得个三年五载,一家子又可以在京城团圆了!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郑国栋特意租了一艘大客船,带着新婚不久的娇妻返乡。进京述职一个月,娶得个公主表妹回去做续弦,又因在任上颇有好评得着上司嘉许勉励,郑国栋乐得合不拢嘴,拥着娇妻,但觉春风得意,胸中自有雄心壮志,待机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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