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将军年纪已过半百,虽然老当益壮,但终究不是壮年,如若出战怕是身体要撑不住。再者说了,宋老将军两个月之前就已经交出兵权辞官还乡,如今还滞留在都城不过是因为家中琐事,怎可再让老将军出山呢?此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嘲笑我朝中无人?”
谏言的官员一身凛然正气,神情坚定,引得其他官员动了念头。
捧砚也动过念头,然而他仍是坚持,原因无他,只不过朝中实在没有可用之人罢了。
“宋老将军不去,那朝中还有谁可用?”
这话一出口,众人又沉默下来。
有人愿意为捧砚效忠,可是碍于太年轻,或是别的其他原因不可能派上用场,更多人沉默是为了等待时机。
这些小心思,捧砚目光一扫看得明明白白。
“罢了,既然你们一个建议都提不出来,那本王自己去想办法就是!就当是养了一群没用的废物吧,你们可以沉默,但是最好别让本王发现你们任何一个人有异心,否则城墙上的哪一具尸体便是你们的下场!”
说罢,捧砚气势汹汹的离开了大殿,群臣则是伏跪在地,直到人走远,连脚步都听不到的时候才缓缓起身。
“唉,殿下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可不是么,想想先皇刚走的那一段时间,殿下表现得多和善可亲啊,当初要不是这个表像,我们会被他给骗到?现在仔细一回想,只想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帝女殿下明明更像是明君!”
“呵呵,你们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你们想走赵大人的后路吗?”
这个名字一说出口,方才还叽叽喳喳讨论的人们顿时都噤声不敢再说话,低低垂下脸快步向外走去。
朝臣口中的赵大人,原是朝中一个文官,先帝驾崩之后他便主张将帝女殿下扶上皇位,只是碍于帝女殿下不在都城,捧砚势大不敢明里动作罢了。可随着双方势力对峙,他蠢蠢欲动,正要集结其他同僚时,却被人出卖,满门一百多口人,全被捧砚用谋逆的罪名战兽,一个都没放过。
而他本人的尸首还被吊在城门下任由雨水,阳光侵蚀,据说现在还没放下来呢,隔着很远就能够闻到尸臭味,有承受能力比较差的甚至刚走近就吐了。
一个朝臣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心寒。
朝中官员不敢违背捧砚,不敢就朝政之事多话,却也有胆子大的,虽然没在捧砚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却敢将朝堂中发生的事情私下传到外边去。就比如今日有人在朝堂上提起宋老将军的事,当天当事人就听到了风声。
彼时宋老将军正在品茶,闻言眉峰一挑,呵呵笑道:“我就知道继续留在都城会碰到麻烦,你们偏是不相信,如今怎么样?麻烦找上门来了吧?如若当日我辞官后第一时间还乡,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的事?便是有人找事,那也得先见到我才行,如今,真是说什么都晚了!”
此时在书房里坐着的不仅宋老将军一个人,更有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您竟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来?当初您辞官,咱们没有第一时间返回故乡,还不是因为故乡正在发生战乱,听说那边还有鼠疫横行,很是麻烦.......不过爹,您有句话说得没错,现在正是说什么都晚了。”
次子是个火爆脾气,越想这心里就越是不服气:“这举荐您的人也未免太过分了!明知道父亲依然年迈,却还是提议让您去战场,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且不说您能不能经受住战场的打磨,便是赶路去罗城,就够累得半死了!哪有人逼着一位将领上战场的!”
“殿下这不是没有答应吗?”
“可殿下也没有拒绝啊。”
两人各执一词相互争执,吵得老爷子头疼,连连摆手道:“你们两个争这个有什么用,亲王殿下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够猜透的。”
作为当事人,老爷子表现得及其淡定,就好像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一般。
两个儿子愁的头发都要掉了:“父亲,现在该怎么办?万一亲王殿下真的被那人说服,让您去战场可怎么办?听说当初那陈小将军愿意上战场,就是殿下逼迫的结果,如今您看,那陈家成了什么模样?”
老爷子心念微动。
在战场上驰骋这么多年,他早就养成豪迈的性格,优柔寡断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事事忧虑更不是,只见他摇摇头,笑呵呵道:“如若殿下降下旨意,非得咱们宋家派一个人出去,我不去,你们谁去?”
宋老将军的两个儿子,都不是练武带兵的材料,这两人一个儒雅,是读书人,另一个体弱多病,都不可能替代宋老将军前往战场。61
说话间,三人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
没等他们提出话来,便听见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老爷子立刻警觉起来:“谁在外头?”
长子立即站起,快步向门口方向走去,直接将那个偷听,正准备偷偷跑路的‘小贼’给抓住。
“果然是你!”
小贼步履一僵,回眸一笑道:“爹爹,我只是路过。”
“呵呵,路过能路过书房?还碰巧听见了书房里头的谈话?你这编瞎话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目光一转,见四下无人,他立即拉着自家女儿的手进门来,“既然要听,在书房里听便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家的大小姐宋阑梦,刚一进门,她便快步往老爷子所在的方向冲,笑盈盈道:“祖父,你们刚才在书房里的谈话我全都听见了!爹爹和叔父都不是练武带兵的料子,到时候要是殿下真的拎不清,非要咱们宋家出一个人去战场的话,那就让我去吧!”
这话一出口,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你一个姑娘家说什么胡话!一天天就知道瞎说,话也不过过脑子,战场那种刀剑无眼的地方也是你能去的?”
宋阑梦委屈的撇了撇嘴:“我为何不能去?我武功比都城里任何一个人都好,打小祖父就教我兵法,还有各种招式,我明明很厉害,为何不能去?”
准备劝说的两人宛若被鱼刺卡住喉咙,瞬间都说不出话来了。
反倒是旁边围观的老爷子抚掌大笑:“真不愧是我的孙女,果然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事儿,旁边的长子就忍不住怨怼:“父亲,您竟然还笑的出来?这孩子打小就喜欢跟着您舞枪弄棍,您不拦着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手把手教她,武功招式,兵法谋略一个不差,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把她当做孙子养呢。”
人上了年纪,性情就容易变化,老爷子也是,很不乐意瞪了长子一眼:“女儿就不能练武学兵法吗?你这当爹的偏见也未免太大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合适!父亲您自己看看,都到了这个年纪,别家的姑娘国师早就定下了,唯独咱们家的始终没有着落,甚至连个上门说媒的都没有……”
宋阑梦冷哼一声,扮鬼脸道:“那我不嫁便是,家里还能缺我一口饭吃吗?”
“你竟然敢顶撞你爹——”
眼看着这对父女又要吵起来,老爷子摆摆手:“行了行了,都少说话,正经谈事吧,估摸着朝廷的旨意用不了多久便会来到,你们提前准备准备,别到时候来个措手不及,咱们宋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次子大惊失色:“父亲,难道亲王殿下真的会——”
“哼,如今朝中无人,便是有可用的,亲王殿下也不一定拿捏得住,除了我,还有什么人选?”虽说过程跟陈家不一样,但是本质上还是一样的,都是拿捏住家人逼迫就范,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只能舍弃自己这一身老骨头。
现实如此残酷,两个儿子只能连连叹气,恨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练武,或是学习兵法,但凡懂那么一点点,如今也用不着老人家一大把年纪还得筹谋策划。
书房里的氛围变化,宋蘭梦一下子就看出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老爷子身侧,挽着他的手臂道:“祖父,您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不会丢你的脸!”
还敢提这事儿,看来她是真的有心。
然而姑娘家上战场,从古至今也没发生过几回,怎能随意决断?
“这不是咱们家能决定的事儿。”老爷子一脸无奈道,“只有亲王殿下能够选定谁领兵出战,其他人都是逾越。”
面对自己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时,老爷子时常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要斥责,可面对孙女,他的态度却温柔许多,几乎可以说是每一句都耐心的解释着。
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会错了意。
只见宋阑梦手一拍,猛然站起身来:“我明白祖父的意思了,想上战场,得先说服亲王殿下!”老爷子险些被口中茶水给呛到,一边咳嗽一边道:“说分没错,想要去战场,除非你能够说服亲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