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知,若放走苏家,会给周朝带来多大的隐患吗?”,于连高声说道,周池羽扶着额,神情不耐,“朕今日不想听这些,于连你下去罢”,“皇上”,于连坚持说道,“皇上若不想破坏与苏沐雪的情谊,不如由臣出面处置”,
看到周池羽抬头看向自己,于连继续说道,“臣命人在途中,悄无声息的解决掉,永绝后患!”,周池羽皱眉,“于连,朕当初把你放到沣州薛嘲的军中,是让你做军师策反他叛乱,从而一举毁掉薛氏的臂膀”,“朕可没让你把他们的土匪习性都学了过来”,
于连痛表衷心,“皇上,不能因为苏沐雪而放过了苏家,一旦放虎归山,就是养虎为患,皇上从此就寝食难安了”,
“臣宁愿做那个被天下唾弃的人,也要为皇上铲平所有的绊脚石,永保盛世”,于连跪倒在地,痛心疾首的磕头道。
周池羽上前扶起他来,久久不语,眉头拧成了川字,良久,才说道,“于连,你觉得朕是因为苏沐雪才放过苏家吗?”,
“皇上跟苏沐雪自幼情意深厚,情有可原”,于连是聪明人,从苏沐雪至今还在羽殿,就知道她在周池羽心里的地位不可小觑,这让他隐隐不安。
周池羽摇了摇头,“你知道,苏家是前朝的功臣,从叛贼手里救回先王,受父皇重用,倾力辅佐,若是朕斩了苏家,天下万民如何说朕?不仁、不义、不孝?”,
“你知道,苏家和宁家的关系,宁家是为朕守住边境的人,若是朕斩了苏家,将心比心,宁家还会忠心于朕吗?朕不能失去宁家的支持”,
于连惊讶的抬起头,他一心以为是苏沐雪搅乱了周池羽的眼,却不知她竟想的这般周全,周池羽双手负在身后,看着不远处的龙椅,“从登基的那一刻起,朕才明白,江山、社稷、百姓前,一
切私情都得让步”,
“以前,先皇为了大局,对薛氏谋害朕的母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朕怨恨他的不闻不问,如今,朕才明白,当身在高位,坐在龙椅的那日,就得权衡多方利益,做出最有利社稷安定的抉择”,
“皇上英明,是臣愚钝了”,于连跪倒在地,周池羽垂眼看他,“朕要苏家人好好的活着,你可明白?”,
“臣,谨遵圣旨!”,于连叩道。
第二日,苏沐雪将头发梳成髻,换上朝服,蹬着鹿皮小靴,把下摆系在腰间,手中握剑,朝着羽殿的门口走去。
“苏大人,莫教我等为难”,暗卫从屋顶掠下挡在她身前,一脸难色,“今日,我要出去,挡我者,休怪不留情面”,苏沐雪冷着脸,消瘦的身形彷如一阵风就能吹倒,长剑却势如破竹,径直
刺向眼前的暗卫,剑尖毫不客气的指向胸口。
暗卫惊的退后几步,之前双方交手时,苏沐雪皆留有余地,不会出杀招,才让他们得以困住,而此刻,她的剑气锋利,眼中杀意毕现,暗卫们只得打醒十二分精神,谁让皇上早有旨意,绝不可对苏大人刀剑相向,暗卫只得以周旋为主。
在苏沐雪不要命的打法下,暗卫们步步逼退,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眼见已逼近殿门,苏沐雪脸上神情微松,脚尖一点,朝门外掠去。
“苏大人”,叶付正领着一队人,纵身而来,两臂伸展,出手拦她,“让开!叶付!”,苏沐雪眼中露出恼怒,脱口斥道,
“恕叶付无礼”,叶付的武功高出苏沐雪许多,赤手空拳就能困住她,眼见着不能突围,苏沐雪越打越急,神色焦灼,
“皇上已摆驾羽殿,苏大人有何求,与皇上好言相说便是,莫要伤了自己”,叶付出手再有分寸,也架不住苏沐雪不要命的打法,开口劝慰道。
“今日我出宫,谁也拦不住我!”,苏沐雪咬牙,一剑刺向叶付的眼睛,顺势往前,要掠出去,叶付眸子猛缩,往旁闪开,下意识挥出一掌,想逼退苏沐雪。
掌风凛冽,用了叶付七八成的内力,若受此一击,肺腑重伤,谁知苏沐雪不闪不避,硬生生迎上前去。
叶付大惊,右手收力,左手作势拉开苏沐雪,谁知她手中的剑缠上叶付的左腕,割破袖口,露出一截手腕来。
叶付脸上大惊,脱口一句,“啊”,不顾身形不稳,率先以右掌捂住左腕,跌撞着后退几步,苏沐雪本是无意,但见他露出惊慌无措的神色,余光抢先瞄了一眼他匆忙捂住的左腕处...
那里,露出了半截疤痕,是有弧度的,齿痕。
牙齿咬的深入骨的疤痕,那声惊呼的啊,让苏沐雪脸色一沉,随即不敢置信的望向叶付,满眼震惊,浑身颤抖,她双眼通红,痛斥一声,“是不是你!”,剑尖抵上叶付的脖颈,而叶付呆站在
原地,束手就擒,只是右掌死死盖住左腕。
“手拿开!”,苏沐雪的剑尖抵进他的脖颈,渗出鲜血来,“统领!苏大人!住手!”,禁卫担心叶付,纷纷拔剑相向,把苏沐雪和叶付围成一圈。
“苏大人”,叶付脸上没有表情,可眼底终究泻出他这些年的愧疚和自责,“那你足以死一百次了!”,苏沐雪眼眸冰冷,手腕转剑,剑尖划破叶付脆弱脖颈的皮肤,鲜血直流。
叶付仰着头,闭上眼睛,两手垂在身前,不言不语。
剑尖稍有迟疑,遂掉头而下,一剑刺进叶付挡住左腕的右掌,叶付吃痛,右手微松,一个小巧但丑陋的疤痕露出来,有些年头了,疤痕很深,当初恐怕是几乎一块肉都快被咬下来了。
苏沐雪双眼微缩,燃起怒意,斥道,“是谁主使你的?”,叶付不语,连着退了几步,“那我就要看看你的主人会不会救下你这条狗!”,从清冷温雅的苏大人嘴里能听到这般词语,可见她确是盛怒了。
“住手!”,在剑尖要刺入叶付左臂时,熟悉的声音开口喊道,
剑停,持剑的手在轻颤着,以异常缓慢的姿势,将剑尖指向来人。
那一抹明黄格外的出挑,九爪金龙盛气凌人的跃于袍上,周围的人都惊恐的看着苏沐雪的剑,指向,当今皇上。
“参见皇上”,所有人纷纷下跪行礼,只有苏沐雪岿然而立,如冬日严寒里的青松,只有持剑的手,轻颤着,仿佛是劲风卷过枝头抖落的簌簌白雪。
“都退下,朕有话同苏大人说”,叶付站起身,偏头看苏沐雪,此刻她愤怒的眼神已挪开,叶付走到周池羽身边,正要低声开口,周池羽抬手,制止,叶付低头,匆匆退下。
“叶付是你的师父,更是左臂右膀”,苏沐雪轻呵,“我真是多此一问”,“沐雪,你听我解释”,周池羽上前捉她的手,她握剑的手正流着血,颤抖着。
苏沐雪挥开她,一松手,剑哐当掉在地上,掌心里全是拼命握住剑柄留下的红印,
“我只想你当初身陷困境,求助我于沣州助你围剿薛嘲,找出薛氏罪名的证据”,苏沐雪字字铿锵,“我从没想到,从进宫那刻,你便算计于我,更让叶付假扮薛成,欺我,辱...”,
话说不下去,苏沐雪双眼含泪,那夜对她而言,是多少年来梦中惊醒的梦魇,那刻救下她的周池羽,是她在汪洋大海里紧紧抓住的一根稻草,而如今,可笑的是,那根稻草竟是把她拖下深渊的索命绳。
“薛派独揽大权是真,叛军谋乱是真,贪污受贿是真,我当时年幼任性,很是依赖你,不想你跟石晟成亲,才迫不得已做了那出戏”,
周池羽眉头紧锁,语气骤然冰冷,“只是他们竟然失了分寸!”,她偏头望向苏沐雪,“除了叶付,其他的人,都被斩了,敢碰你的人,都得死!”,“只是叶付,他毕竟是我的师父,于我有恩”,
苏沐雪泪水夺眶而出,她想起那夜周池羽不顾她满身血污,紧紧抱着她的样子,想起周池羽在枕边宽慰她的话,“我想,你对我很重要...”,
很重要,是作为她对付薛家的棋子很重要吧,此刻,细细想来,周池羽跟她的每一步,从上书告发薛派的曹平、柳明青,再废黜薛成,围剿薛嘲,最终以她用命换取的册子,扳倒薛贵和,赐死薛贵妃...
苏沐雪闭眼,眼泪不断涌出,她不敢再往下想,兔死狗烹,薛派散了,扳倒苏派,而她是扳倒苏家最重要的那颗棋子,是她害了苏家。
“沐雪”,“你听我说,我无心伤你的,只是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周池羽有些焦急的说道,“我不想你嫁人,才想出了这个偏激的法子,我后悔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