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殿,于连来报,说是在行宫的探子有发现,行宫外的荒郊被围了起来,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马车运送着铁锹、铁铲等器具,阵势浩大,据说是要把荒郊的空地修葺成花园。
但奇怪的是,方圆数里的树都被砍伐的一干二净,所以,在外面根本无法探查到里面的动静,似是故意掩人耳目。
长公主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周池羽很好奇,让于连找人看能否蒙混进去,查个究竟。
“本宫猜,若是要修葺荒郊,恐怕要不少人力”,周池羽问道,“自然,说是有百来号人”,于连应道,说毕,眼珠转了转,似是想到什么,
“现下,于连笃定三皇子定会太子之位不甘心,而长公主那边也有动静,但是,圣旨已下,殿下和亲之事迫在眉睫,只怕短短数月,来不及筹谋”,于连皱着眉,脸色凝重。
周池羽抿了口茶道,“按惯例,滇王和三皇子都应在元宵节后回西蜀,只是今年父皇病重,三皇子借口担忧父皇龙体,故滞留在京城...”,
“太子新立,正是拉拢势力的时候,若是三皇子此刻回西蜀,恐怕早是大局已定,是以迟迟不回”,于连接口说道,
“可若是父皇下旨让他回呢?”,周池羽笑道,“于连啊,于连,你和那帮老臣子都一个样么?顽固守旧,不知变通。静观其变可不是束手不管?适当的推波助澜,扇风点火,这你可懂?”,
于连低头叹道,“惭愧,于连一叶蔽目,这就回去同程笛几位大人筹谋一下”。
看着于连离去的背影,周池羽笑意渐冷,于连其人聪明绝顶,如何会不懂,只是,恐怕是有所顾忌,毕竟这一步,开弓再无回头箭。
于连走后,周池羽让人请来了太医院的陈太医,“拜见公主殿下”,周池羽笑道,“陈太医不必多礼”,“不知公主找老臣何事?”,陈太医年有六旬,灰白胡子,佝偻着,拱手说道,
“当日我母妃得以沉冤昭雪,陈太医功不可没,只是,彼时风头浪尖上,不好张扬,所以没有重赏陈太医”,周池羽命太监抬了一箱东西进来,
“素闻陈太医对曦之书法和方大家的画颇为赞赏,本宫恰巧有些收藏。好花应赠懂花之人,放在这里也是蒙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赏给陈太医”,
陈太医扫了眼箱中的书画,是多少痴迷的人梦寐以求的珍品,婉言谢绝道,“当日,老臣不过是向圣上禀明实情,微薄之力,愧不敢受”,
周池羽负手往前走去,淡然道,“陈太医可知本宫去骨赫和亲之事”,“略有耳闻”,陈太医颤巍巍道,“老臣常年在太医院,所知不多,不多...”,
宫里的人见风使舵的人不少,陈太医自恃清高,虽非趋炎附势,但年纪大了,不过想明哲保身,到日子求个告老还乡而已。
好个狡猾胆小的老狐狸,周池羽轻嗤,生怕惹事上身,“所以本宫是带不走这些书画的,既然陈太医不愿接受,那就只有...”,
“明开,将蜡烛取来”,周池羽吩咐太监取来烛火,她在箱子里挑挑捡捡,“选哪副好呢?是曦之小篆,还是踏春行,亦或百美图呢?”,
那书画在烛火上方晃动着,火苗每晃动一下,都让陈太医心疼的直打哆嗦,喊道,“使不得啊,公主,尤其那副百美图是先朝大家留下的绝笔,世间难求,世间难求...”,
周池羽手中独留百美图,其余命太监放回箱子里,露了些孩子气道,“本宫开了个小玩笑,陈太医切莫在意,书画珍贵,自是妥善保存才好”,
“妥善保存才好,才好”,陈太医念叨着,心思飘忽,只是方才展开的三幅书画,已看的意犹未尽,眼睁睁看着箱子合上,抬走。
周池羽随手把百美图摆在案上,缓缓卷开,“不如陈太医给本宫讲讲,百美图如何世间难求?”,
“老臣愚钝,恐怕口舌不利”,周池羽听到陈太医的话,不由轻皱了眉,但见他哆嗦着走过来,痴迷的眼神望向画卷,这才展眉笑道,“无妨的”。
但凡痴迷某物者,讲起心头所好,无不是口若悬河,陈太医神采奕奕,哪有半分口舌不利的,周池羽也不点破他,只是在旁听着。
“陈太医不说,本宫还不知这其中如此多精妙之处”,周池羽笑道,“公主过奖”,陈太医发浊的眼珠子透亮,满脸喜色,
周池羽命人收了画卷,这才若无其事地问道,“那日,本宫面见父皇时,看到陈太医奉上的丹丸,色泽香味皆非凡品,听闻是个道长所炼的?”,
陈太医脸色变了变,轻叹了口气,“老臣不敢多话”,果真是老来怕死,周池羽按捺着性子,问道,“那道长如何进宫的?”,
陈太医几番隐忍,终是忍不住叹道,“那道长是皇后娘娘引进宫的,皇上服了第一颗丹药后,当夜便能下榻,是以对道长大为器重,殊不知...”,
重重叹了口气,陈太医不再往下说了,周池羽如何猜不到,接着道,“下药立见奇效,只是,恐怕用药过猛,只会伤身!”,
“皇上龙体,老臣不敢多言”,陈太医心中惊讶,这昭宁公主果然聪慧异常,当下,又多了几分赞赏。
周池羽也不再追问,只道,“既如此,明开,送太医出殿罢”,陈太医应了,匆匆又扫了眼百美图,刚转过身,就听见周池羽说道,“陈太医爱字画,今日幸得指点,这幅百美图便借予陈太医,十日后再还回羽殿罢”,
本以为是要赠画,陈太医刚要谢绝,听的是相借十日,这便有些心动,左右为难着,终是收下了这幅画,连声谢道,“老臣十日后定当奉还,谢过公主”,
周池羽点头,看着明开引着陈太医出殿,微微一笑,转身往殿后走去。
长廊曲折,入目处皆是花开,后殿里,一袭绯色官服的苏沐雪正坐在庭中看书,夏菱陪在旁边,手里拿着绷子,针线穿梭,绣着花色,不远处的树上垂下来一条腿,在空中晃悠着,周池羽眯了
眯眼,看到华玉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梅花镖。
羽殿冷清之后,这些丫头平日里闲着无事,周池羽也不管,径直坐在苏沐雪身旁,夏菱忙的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替她斟茶,准备点心,“看什么呢?公务都处理完了?”,这里没有外人,周
池羽半个身子都倚靠着苏沐雪,舒服的眯了眯眼,阳光正好,景色怡人,惬意的很。
“今日无事,我便过来了,一些山水杂记,寻寻可有好地方带你去”,苏沐雪侧脸低声在她耳侧说道,她声音清越如泉水流淌,让耳朵痒痒的,周池羽揉了揉耳朵,朝她粲然一笑,沐浴在阳光里,眯着眼有些犯困,
苏沐雪挪了挪身子,让她靠的更自在,看她眼底有些发青,问道,“这些日子见你忙的也没好好歇息,可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
周池羽半搭着眼皮,把手覆在她手背上,摩挲着,微微分开的五指,嵌入她纤细的手指间,十指相扣,亲密的拢着,道,“只需陪我睡会”,
苏沐雪侧过脸,望着书,耳朵悄悄红了。
华玉瞧见二人亲密,索性背过身去,阖眼睡觉。
“殿下,夏知刚做了些桃花糕,让奴婢带来”,夏菱提着食盒过来,把点心取出来,“放着,你歇着”,周池羽半阖着眼,“怎地厨房没人么?要夏知这一等宫女去做?”。
夏菱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自打殿下和亲之事传出后,皇后娘娘又如此对待殿下,羽殿里的宫女太监,个个跟丢了魂似的,厨房里做出的东西,哪里入得了嘴?这几日的膳食都是夏画一手忙活做的”,
“你坐下罢,吵的人耳根疼”,周池羽见夏菱跟柱子似的站着,挡着了阳光,让她在旁坐着。
夏菱重新拿起手里的针线,“你并不善女红,怎地突然想起绣东西了?”,周池羽懒懒问道,夏
菱顿了顿,说道,“奴婢看殿下的荷包有些旧了,那些绣娘又趾高气昂的,奴婢便想给殿下绣个荷包,只是到底不如小纱绣的精细”,
周池羽没有说话,她的四个宫女,夏菱精通书画,夏知厨艺精湛,夏画武艺高强,夏纱绣工精良,而夏纱早因当年的事出宫了,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是何境况?
苏沐雪抬起头来,看到主仆二人默然,夏菱眼眶泛红,抬手抹了抹泪,说道,“奴婢说这些作何,惹殿下不快了”,
“都过去了”,周池羽阖上眼,夏菱知她不想说话,擦干眼泪,低头绣着。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