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场冲突之后,卫瀚和秦笙终于享受到了“客人”的待遇。在治疗师狐猴兽人以未的邀请下,一家四口在他的小楼里住下了。
以未是个非常温和的兽人,有着一头深灰色的长发。光看脸庞,他就像一个拥有黄褐色大眼睛的少年,但实际年龄或许并不小。对待伤员,他总是和颜悦色,对兽耳兽人秦笙更是非常温柔。
秦笙在房间里休息养伤的时候,以未常常会过来和他闲聊,听着他简单的回应似乎也不觉得闷。卫瀚盘腿坐在一边,眯着眼睛思考着这个狐猴兽人对秦笙表现出的异常兴趣。不过,等他发现以未对阿萌同样非常有兴趣,总算释然了不少。作为治疗师,面对与普通兽人完全不同的兽耳兽人,可能确实很难抑制交谈的欲望。
两位家长一个养伤、一个忙着看护,小狐狸和小狮子也找到了感兴趣的事情。以未小楼的一层养着雉鸡、野猪、羊,只只膘肥体壮,惹得小吃货一个劲儿地流口水,小厨师一直盘算着做什么才好吃。也许他们的眼神太直接了,没过几天,这群动物一看到他们就开始躁动不安。两只幼崽又兴起了捉弄它们的想法,故意时不时地冒出来吓唬它们。
以未偶然发现他们的新游戏之后,非常慷慨地让卫瀚把野猪和羊都宰了,做成一顿丰盛的烤肉大餐,庆祝秦笙即将痊愈。
一群人吃饱喝足之后,以未去其他房屋里查看某些至今都只能维持兽形的伤员的愈合情况,卫瀚收拾东西,卫橙和秦白摸着鼓鼓的小肚皮滚到秦笙身边蹭来蹭去。
“好香啊!我好像错过大餐了?”阿萌推门进来,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烤肉味,“阿笙,我姐姐听说你的伤快好了,请你们过去见一面。”
秦笙正在帮两只幼崽揉肚皮,抬起眼睛,看着仍然懵懵懂懂却快快乐乐的猫族少年:“好。”他对这个雌性也有些好奇。
卫瀚皱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瞟了阿萌一眼:“前几天的那件事,就这么算了吗?按理说,如果这些人都算是她的护卫,她不是应该来探望阿笙,为自己的管理不善道歉吗?”虽然确实想知道卫峙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在这个雌性身边做护卫,不过,他向来对雌性没什么好感,说话也格外不客气。
“姐姐本来早就想过来的,不过阿峙大叔说没必要。”阿萌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把卫峙给出卖了,“大叔说这件事情和姐姐没什么关系。”
卫瀚笑了笑,看向秦笙:“什么时候去?”
“没事的话,现在就去吧。姐姐说,她很久没见过幼崽了,两只小家伙也一起去吧。”
“好。”秦笙拍了拍两只幼崽的小肚子。
秦白和卫橙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只想和小家长、大家长腻在一起睡个午觉,不想去见什么雌性。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有一个不怎么和善的大叔也在。
同样是那间二层小楼,同样要见某个人,现在的心情和当初的心情却截然不同。卫瀚随在秦笙身后,淡定地踏上二层的楼梯。
房间里,卫峙仍然盘腿坐在窗口前,认真地擦拭他的刀。就像他的闲暇时间都花费在保养这把刀这件事上似的。卫峙的旁边,一个披着长长的黑色卷发的雌性正望着窗外,听见推门的声音,立刻转过头,脸上露出笑容。
秦笙和卫瀚第一次见到这个雌性,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
这个雌性并不算很美,却非常有活力。略粗的眉毛下,一双乌黑的眼睛晶亮,嘴唇弯弯,勾起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或许因为经常在外面游历奔走,她的皮肤晒成了浅麦色,配上凹凸有致的修长身材,格外有吸引力。
“秦笙……卫瀚……阿峙,他和你长得真像!”
卫峙低低地应了一声,注意力仍然放在他的刀上。
“我叫王韵!你们好!”王韵走到两个年轻兽人面前,伸出了手。
卫瀚不理解她伸出手的意思,也不想搭理她,没有任何反应。秦笙知道伸手的意思,心里更加确定王韵可能和自己的母亲来自同一个地方,但并不打算做出回应。
王韵好像这才想起来对方不了解这种礼节,很自然地收回手,又看向秦笙脚边的小狐狸和小狮子。两只小家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眼前的雌性,又小心翼翼地瞄一眼卫峙,迅速地收回视线。
“好可爱。”王韵蹲下来,揉弄着两只幼崽的头发,亲了亲他们肥肥的脸颊,“阿萌,你带着这两只小家伙,去隔壁玩吧。”
阿萌愣了愣,点头答应:“好。”
“两位请坐。”等阿萌和两只幼崽离开了,王韵更加热情地招呼着虎族青年和黑豹族少年,顺手把桌边的椅子拖过来。
“不必了。有什么话,请直说。”秦笙淡淡地拒绝了。
王韵看了他一眼:“好吧。”说着,她忽然对他们鞠了一躬,行了祭神的礼节:“之前雷电城怪物的事情,听说你们都是经历者。因为那个怪物,也牺牲了不少无辜的人。当初我们确实不知道那个怪物居然会吃人,我以为它只是能够变身的雌性而已。”
秦笙和卫瀚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虽然造成牺牲是意料之外,但如果不是我们把它带进雷电城,又让它逃进了狮族部落,也不会发生那样的惨剧。刚才那个橙色头发的孩子,就是小狮子吧。作为补偿,我愿意收养这只小狮子,抚养他长大。我会告诉他真相,如果他以后想向我复仇,我也接受。”这个雌性的态度非常明显,也很干脆。不过,说出来的话,并不能让人接受。
“不需要。它是受我们保护的幼崽,是我们的儿子。”秦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即使小狮子不是他们的家庭成员,他也认为,跟着这个雌性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先不提这群人和神殿之间迟早要爆发的冲突,只说西南丛林狮族灭亡的原因,确实和这群人有关系。和这些人在一起,小狮子只会不断地纠结,逼着自己在恩和仇之间做出选择。
“对不起。”王韵脸上露出歉意,“是我冒犯你们了。刚才说的补偿,我收回。不过,小狮子随时可以向我复仇的话,永远都算数。”
“那你想给小狮子什么补偿?”卫瀚接话了,微微笑起来,“就眼下来说,没什么比放过我们,更令我们高兴的了。”
“不是一码事,不要混为一谈。”卫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放下了刀。
王韵抿着嘴唇笑起来,非常愉快:“是呀,这可不行。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放走两位大帮手。补偿的事情,你们再想想吧。只要——阿峙觉得没问题,我就没问题。”她瞥了卫峙一眼,笑容里带着点甜蜜的味道。
卫瀚垂下眼睛,觉得这两个人的互动有点刺眼,同时也有些索然无味。既然他们早就做出了选择,这种时候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之前,你让我们做出选择。四条命和加入你们,不用再选择了。”
卫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改天评估一下你们的实力,再让你们正式加入。”
秦笙看向王韵,忽然说:“我想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事。听奥兰说,你们要把雌性驱离兽人世界?”
听了他的话,王韵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来,望向卫峙:“阿峙,你可得让奥兰那家伙别找机会就四处宣传他的想法了。要是新来的大家都当真了,那可怎么办?”
卫峙眉头微微一锁:“知道了。”
“确实,要达成的结果是一样的。不过,你们总是站在兽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从来没有站在雌性的角度,为那么多痛苦的雌性想一想。”王韵收了笑容,认真得近乎严肃,“我们这些雌性为什么会不明不白地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很多人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为什么在不了解兽人实际情况的时候,就被迫和兽人配对成为伴侣?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做出选择?想留下的留下,想离开的离开?”
果然和他们的猜测一样。秦笙和卫瀚的表情仍然平淡,似乎并没有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
王韵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你们早就猜到了?”
“如果站在雌性的立场,只有这种答案。”秦笙回答。不过,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王韵说了那么多,提到了其他雌性的痛苦,其实本质上,她自己才是最想解脱、最想离开的人吧。
扫了对面的两人一眼,卫瀚也讽刺地想着:卫峙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让她能够离开兽人世界?果然是真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