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吃货的执着是难以理解的。
比如说,明明知道负重有限,带的食物不宜过多,某人却一口气捕获了十天份的猎物。
于是,秦笙不得不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烤肉。
比如说,明明知道自己的食量有限,某人说着不能浪费,一天一夜内吃下了四天份的食物。
于是,秦笙面无表情地看着某人变成兽形狼吞虎咽。虽然他内心对“兽形吃得更多”的说法表示怀疑。
比如说,最后某人不得不忍痛放弃了五天份的食物,全部送给在雪山边居住的那位老人,老人也回赠了好些熟制好的毛皮,给他们御寒用。
秦笙终于对之前没有坚持说服这个吃货的行为感到后悔。但是,老人送的毛皮对他来说是雪中送炭。毕竟他无法保证自己仅仅穿着一件毛皮大衣,就能抵御雪山的风雪。
来到雪山底下的第三天中午,秦笙和卫瀚决定出发了。
卫瀚的兽形非常雄壮威武,肩高超过两米,身长超过四米,加上尾巴将近七米。白色的老虎卧在几根树藤上,秦笙先用树藤把一天份的食物以及其他物资捆在它背部靠后的位置。就算只是一天份的食物,也包括半只黢猪兽和几只四耳兔,仅仅半只黢猪兽的重量就已经超过了他。不过,到了危急的时刻,这些物资都是可以放弃的,兽形的兽人可以半个月不进食,他的抗饿能力可能稍微弱一些,但应该也能坚持六七天。尽管如此,出于谨慎,秦笙在腰上捆了个小包袱,装着一只四耳兔和几个地瓜,有了这些,他们即使被困半个月也仍然可以坚持下去。
秦笙贴身捆的包袱里除了食物之外,还有他的弓箭和矛头,这都是他赖以生存的工具,也带着家人的祝福和期盼,不能丢失。准备好这些,他嘴里叼着骨制匕首,穿上毛皮大衣,再裹上几层毛皮,骑在白虎背部靠前的位置。
白虎看他把自己裹得和虫茧一样,动作非常笨拙,不由得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
秦笙完全无视了它,在自己的腰部也捆上了树藤,检查一遍后,他趴下上身,将一根固定在白虎腹部的树藤两端分别缠绕在双手中。这似乎和他母亲秦笛提过的“缰绳”有些相像。
白虎从鼻子里喷出气息,站了起来。
目前的重量对于它来说,算不了什么。
它矫健地奔跑起来,很快就跃上了雪山。
厚厚的白雪漫山遍野,但是,雪山上并非只有“白”一种颜色,冰川聚集在一起,隐约透着蓝色,又美丽又危险。
白虎轻盈地跑过雪原,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足迹。但即使以它迅捷的速度,也时不时地会感觉到有些地方正在下陷。它心里很清楚,看起来一览无余的雪原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因为雪底下隐藏着深深的缝隙,万一掉下去,那可能就是尸骨无存了。
秦笙的身体几乎全部被兽皮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反而为雪山的美丽而震撼。在雪山底下时,可能仅仅觉得这是一座纯洁如女神的山峰,但是攀登的时候,每一个兽人都一定会为山峰的雄浑而感叹。不过,不容置疑的是,这绝对是神才能雕琢出的奇瑰美景。
他们的行程很顺利,一下午都没有遇上什么危险,天气也很不错。
白虎决定连夜继续跑,因为雪山上的天气通常说变就变,现在晴朗无云,转眼间就有暴风雪了。
秦笙没有反对,在这种事情上,毫无经验的他不会随便怀疑同伴的判断。
不过,幸运并没有始终伴随着他们。
入夜没有多久,白虎就听见雷鸣般的声音,它很熟悉这个声音,连忙离开原本的路线。秦笙转过头,震惊地看到雪浪从山上扑下来,也许只是一瞬间,就像雪的瀑布一样冲了过来,一路上摧毁了所有的东西。
白虎能感觉到脚下的冰雪正在震颤,显然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它不由得暗咒了一声,加快速度向远处隐隐露出的黑色岩石跑去。
但是,冰雪碎裂的速度比它想象中要快,它拼尽力气,向前一跃,勉强够住了岩石,而脚下的冰雪已经完全散落,汇成新的雪浪朝山下狂泄而去。
白虎的两只前爪勉强地扎进岩石里,后肢却一时找不到踏脚处。这块岩石是向内倾斜的,下方被冰雪侵蚀得深深的凹了进去。
秦笙很清楚,极短的时间里,他们已经经历了几次死亡的威胁。但他并没有慌张,反应很快地拿起嘴里叼着的匕首——这把匕首就是为这个时候而准备的,割开了绑着物资的树藤。
平时白虎大概感觉不到背上的重量有什么差别,但是在空中挂着的时候,它背负的重量就像加了两头黢猪兽似的,非常吃力。所以,一半以上的负重消失之后,它松了口气,开始往上爬。爬树对它来说并不困难,但是现在爬的是石头,而且是可能覆盖着冰的石头,它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爬上岩石,白虎也已经筋疲力尽。
“找个能避风的地方,休息一夜再走。”秦笙低声说。
雪山上白雪反射的光线足以让他看得一清二楚,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处就矗立着一块内凹的石头。
白虎缓缓地走过去,卧下身体一动不动。它已经累得连话也不想说了。不过,秦笙对雪山的了解有限,它不得不进行说明:“挖一个坑,顶上盖上雪密封,会暖和一些。”
秦笙点了点头,脱了两层兽皮给它盖上,开始挖坑。
雪比较蓬松,挖坑并不难。秦笙把多余的毛皮脱了,总算恢复了行动能力,挖了一个可以容纳白虎的大坑。等白虎进去之后再用雪盖上,拍紧实。
这个半地下的小雪屋只留了一个可供他钻进去的口子,而他进去之后,又堵了一半,留下一半透气。
雪屋相当狭窄,秦笙紧紧靠着白虎,汲取着它的热量。
其实他心里有些担心,如果这里也被雪潮冲击的话,他们俩或会被掩埋,或会被一起冲走。但是很明显卫瀚已经用尽了力气,急需休息。也许,当初入夜的时候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就不会这么狼狈了,但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就像卫瀚说的,除非找到山洞,不然雪山上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或许,这就是山下的老人为什么强调要和熟悉上山路线的有经验的兽人一起行动的原因。
他的视线通过小小的洞口望着墨色的夜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漫天星辰都失去了踪影,风声越来越大。
难道是祸不单行?
秦笙皱了皱眉,盘算着还剩下多久的路程。背后传来的热量,让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也许他自己并没有发现,卫瀚的存在,早已经成为他的安全感的重要来源。
挖雪坑也是个力气活,秦笙很快就感觉到疲惫,渐渐睡着了。
在小小的洞口外,雪片旋转着飘落下来,盖了一层又一层。
白虎醒过来的时候,洞口已经被堵住了,它伸出爪子,稍微清理了一些洞口的积雪,发现外面已经暴风雪肆虐了。
它叹了口气,看向紧紧靠在自己腹部、仍然裹成虫茧的人。秦笙的脸几乎完全埋在毛皮中,黑色耳朵的一角从毛皮里露了出来。
两个人被困在暴风雪里,好像比当初一个人被困的时候好多了。
它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