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镜的河水中,印出的是我的前尘,花宴上的相遇,一场错误的相识,后到景齐全毁于我手,爹爹撕裂成粉碎,再则师父为了救我化作飞灰,直至再次遇上了苍玉。
我下意识地更加紧地握住了苍玉的手,苍玉也轻轻地回握着我的手,耳边传来苍玉带了哄的声音。
“别看了谨歌,向前走。”
我想向前走,可是我走不动,奈何桥行至正中,便分开了道,我左,苍玉右,我停了下来没有动,侧过头看向苍玉。
“为什么?”我不信,苍玉说好了,要跟我一起走,这奈何桥也从未听说过会分两道!
“谨歌放手。”
我不敢相信,让我放手的人会是苍玉,这辈子他都没对我放过手,而此刻他却跟我说让我放手。
“我不放!”
上一刻苍玉与我的名字才刻上了三生石,怎的这一刻,他竟是和我不同了道路?这不可能!
“谨歌,三生梦只得护一人,我陪着你过来,就是想将你的魂注入你的体内,便是喝了这汤,陌了路,我要走的路自然给我分了出来,你莫要强留。”
苍玉的话里带了些些酸楚,我听得不甚真切,却依稀明白了他在说些什么,我只是木然地站着,想转过身,回过头拉着苍玉离开开奈何,却不料被苍玉稳住了身子。
他死死地抓着我,我快急得哭出来,他的前方是轮回,与我是陌路啊!
“谨歌,过奈何,莫回头,三生石上刻着你我的名字,这一回头,怕就没了。”
“王八蛋!苍玉你骗我!”
“莫哭,你答应过我不哭的。”
我止不住地抽泣着,侧过头看着苍玉那张忍着痛的脸,直想上前去抽他两巴掌,我信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骗我,唯有苍玉不可能骗我。
他道我此刻还没明白么?苍月让瑶格带着三生梦而来,无非便是两个选择,我一人走奈何,他们中的一人便可来毁了我注魂,即便是忘却前尘苍月亦不是舍不得;再则苍玉陪我走奈何,失了记忆的苍玉今后又如何保得了我,连我是谁都会不记得。
我虽是明白了个中缘由,却还是放不开手,只是死死地拉着苍玉没有动,我与他就这样站在桥中间,没有前进,亦没有后退。
这般与苍玉僵持了许久之后,我才极为不情愿地轻轻松开了拉着苍玉衣摆的手,轻轻闭了眼。
“你说好不会忘了我的。”
“不会。”
说罢我俩各自撒了手,我向前走去,没有回头,微微一侧看着苍玉所走的路,入了轮回。
轮回圈一闭,光一闪,便是没了苍玉的身影。
“你们算计我!”
生生逼出这样一句话来,震得这冥界也跟着抖了一抖,身后的莲柒才在这时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我没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只是让魂在自己的体内转了两圈,这才踏着步向前走去,我这条路的尽头无非就是出了冥界,而苍玉,却是入了轮回。
我怒极,将手中的三生梦猛地一捏碎,一扬手,粉末化作利刃,腥红之气弥漫了整个冥界,那利刃直冲得瑶格和楚卫栎而去,我听得瑶格与楚卫栎发出一声闷哼,这才满意地放了手。
“瑶格,你休想我回头,我与苍玉的名字刻入了三生,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动了苍玉的念头!”我信步向前走去,那路的一端一片漆黑,“回去告诉苍月,除非我谨歌魂聚得太少,否则欠了我景齐的,他就得拿血来还!”
“你终此一生也别想!”身后的瑶格咬了咬唇,从牙缝中挤出字来,“你早就该死了,别以为活着就能为所欲为,你的魂指不定在哪里飘着的!”
“我的魂在哪里用不着你操心,你掂量好自己的斤两,我谨歌回头,自是要了你的性命!”
“你也别太狂妄,你早已不是当年的魔,如今也只是残破的身子,我定会食你肉饮你血,祭我万年来只得屈居为苍玉的师侄!”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世间最好笑了笑话,她想夺了苍玉去,“我们试试,谁笑到了最后可好?”
“哦对了。”我停住了向前步子,挠了挠头,“景齐是魔族,不择手段也会毁了你玉岘,还有你们那什么老怪物苍玄,有我谨歌的命才救得了他,你回头告诉苍月,他休想!”
说罢,我便是走了出去,一抬头,艳阳洒了下来,化了一冬的雪。
我急急下了人界,遭了天雷,疼得我直想带了人去将劈雷的那老妖怪拽下来一顿好抽!万年老抽都不为过,不就去个人界,还得拿雷来劈一劈,真是吃多了撑着!
待我来到人界,这里却是已到了人间四月天,那桃红与柳绿之间的春风,吹起了我的头发,那缕缕发线终是让我的鼻子一酸,银色的发丝在空中打了旋儿又慢慢垂下,凭着最后苍玉牵着我手的那一丝温度,直觉带着我来到了乡野里的一家孤村。
突地,响破宁静四野的一声啼哭,我的心跟着就是一颤,忙念着诀隐了身就进了房间之中。
襁褓中的婴儿,有着皱皱巴巴的皮肤,还没有长开的毛发,整个一小小的一团瑟缩着,张着小小的嘴巴一个劲儿地哭着,我上前,看着他那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心头有着一种异样的温暖之感,原来,这一次,便是换着我来照顾你了。
我冲着他笑了笑,这孩子一看到,竟是破涕为笑了起来。
此刻我当时真相信苍玉走前说过的话,他说,他不会忘了我。
农妇看了一眼丈夫怀中的孩子,浅浅地笑了,让孩子他爹给他取名,丈夫看着苍玉道:
“如今昏庸当道,只盼我儿能平安此生,不被这乱世牵连,就唤沧平吧。”
昌盛与安平,苍玉,谨歌也唯愿你安好。
我将自己手还剩下的三生灰化作了玉石一枚,放入了沧平紧握着的手心里,便是看着他咯咯地笑着,自己也冲着他笑了。
我想待有一天,若是苍玉遇险我会回来找他,若是他成亲我会回来看他,若是他年老体衰,奔赴黄泉,我定也是会回来接他。这一生,他等了我百年,寻了我万年,至此未休,而这一次,就换我来,我守他护他,终是让他在这世间比别人更加顺利地走着这一遭。
我亦要足够地强大,才能回了景齐毁去玉岘,我又深深地看了沧平一眼,终是转过了身去,离开了这里。
花飞尽,终作了喟叹。魂越是聚得多,越是能够感知得到下一缕魂当时在何处。
所以觉着这人界当是不仅仅只是为了寻得苍玉而来,便是也能顺带着找找自己剩下的魂。
所以当我顺着感应来到皇宫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开始不好了起来,因为一到这里就发现了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当被公公说起太皇太后要见我时,我真的没有想到说自己的脑里想的一张黄脸婆说话哼哼唧唧的人会是年轻貌美得一如百年前的琦舞。
“师叔请喝茶。”
琦舞亲自端了一杯茶来,我看着她那张百年未变过的脸,笑时左颊边有着浅浅的酒窝,竟是不想一别就是百年,而这般回来,她却不是了琦舞。
浓妆艳抹,那原本清明的眼里竟是有了些沧桑之色,我看着她,她亦是看着我,我看见她的眼里有了更多的算计与阴谋。
但我不得不承认,她真真是比之从前更加美艳与聪慧。
“不用了,你找我来,必是有要事,你且说吧。”我没有计较琦舞对我的称呼,我虽是不想承认了自己与玉岘门的瓜葛,但我终究还是习惯着叫苍玉一声师父,索性也懒得去更正。
“百年前,玉师伯讨了月华而去,如今,师叔可能将月华归还于我皇家?”
琦舞倒也不同我含糊,直接就同我步入了正题,我仔细想了想,倒也是。当年苍玉将这帝位归还于他们言家,本就是因着向他们帝王之家讨要月华,至此来拿回锁于月华中的魂,哪里晓得苍月心狠得厉害,直想将我又坠了魔去。
我站起了身来,走向琦舞:“别骗我了,当年苍玉怕我坠魔,直将我封印起带了回去,哪里还有时间向你们讨要月华?你们言家守着这江山百年,却是昏君当道,别道我真不知晓,这月华,早被那昏君拿去哄了自己的爱妃。”
我话还没说完,琦舞便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也不知道我家金池是从哪里跳出来的,直直地站在了琦舞的面前,我心道好你个畜牲,别人是跪我的,却被你承了去。
“金戈,”琦舞一开口,我想我就是完了,彻底又被这姑娘的苦情计给蛊惑了,“师兄说言家本就是帝王之家,我言琦舞又是仙家门派的人,便是渡了我三千修为,我便是到如今还是十六模样,而师兄,本已成仙,逆天改命,剔了仙根,在诛仙台上活活被抽死了。”
我低头,琦舞越过了金池,呃不,是推开了金池拉住了我的裤角,我觉着我若是此刻不将裤脚抓紧些,过不了多久会被琦舞全扯掉下来不可。
“我为师兄活着,这帝位断不能让别家来抢,这江山,更是不能易了主!”
“不是这样的。”我蹲下了身子来平视着琦舞,那泪眼朦胧险些就让我以为这些都是真的了。
多年前的我,或许会心软地同意她找回月华,可是终归还是苍月毁了当初的我,如今的我谁都不信,只信苍玉。
“你想要的是月华,用月华来稳固你的江山。”我轻轻地擦拭着琦舞眼角的泪痕,慢慢地开口,“月华失去了灵性,你这江山就不保,你无非就是想借用着我的灵力,替你保得这江山而已。”
琦舞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没有理会。
“木易的死可真是他心甘情愿?想必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然而你真心是想不辜负木易还是说你的心全然只在这江山帝位之上,这也只有你才知晓。”
“琦舞,我当初叫你一声姐姐,只是因为你心善,如今若你真是想借我之手固万世之业,我也只有一个要求。”
“我要月华,我要你在这世间百年,保苍玉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