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人办事雷厉风行的。
派出去的人回到宫上报皇上,皇上孑然大怒,急急的召了个宫中名望,医术最强的太医随着宫中侍卫出宫去了。
皇上只能在宫中团团转。
江湖之大,若是寻出这凶手也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太医坐在高贵的轿子里,被人簇拥着来到了客栈。
百姓们张望着都想看看皇宫里的人长什么样儿。
当太医赶到之时,老大夫早已为大阿哥止住血了,太医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将宫廷上好的药材和药膏替大阿哥用上了。
一位太医,一位老大夫,两个人商量着他的伤。
现在,大阿哥的伤有些严重,总是昏迷不醒,所以要耐心的等他醒来,就看他能不能过去那个坎儿了。
“太医,大阿哥怎样了?”琉璃担忧的问着。
“四格格放心,大阿哥的血是止住了,只是那剑离胸口的位置实在是太近了啊。”太医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就差那么一点就会要了大阿哥的命啊,大阿哥醒来不要让他饮水,不论他怎么渴都不能让他饮水,坚持三日,只要过去三日,大阿哥就会度过这危险的关头。”
琉璃朝太医恭谨的一拂身子:“是,多谢太医。”
“恩。”太医捋着胡子伫立在一边。
“四格格,那些袭击你们的人是谁?”御前侍卫上前问。
琉璃握着帕子的手一顿,看了一眼眸子紧闭的大阿哥,摇摇头:“不清楚。”
“喔。”御前侍卫应了一声,而后眼底闪着坚定的光芒,挺直了腰板儿,道:“四格格请放心,这家客栈已经被包下来了,没有闲杂人等,微臣等会日日夜夜守护在外面,请四格格和大阿哥放心。”
他的豪言壮语声音有些大,琉璃急忙竖起一根玉指在唇边作噤声状:“嘘,小点声儿。”
御前侍卫知道自己的嗓门高,急忙捂住嘴巴,指了指门口,小声地说:“四格格,那大阿哥交给格格照顾了,微臣先退下了。”
“恩。”
就在琉璃转身的那一刹那,白瑾泽那温润如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同你一起走。”
琉璃的心‘咯噔’一声,转头,白瑾泽白色的身影早已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甚至于,连句话都没同他说。
客栈门口,御前侍卫恭谨的问:“白学士是要去哪儿?需不需要属下派人保护。”
“我到前面走走,看看还有没有逗留的黑衣人,毕竟我是认识他们的。”白瑾泽声音平平,脸色有些苍白。
御前侍卫点点头:“白学士辛苦了。”
“你们保护好四格格和大阿哥就好。”说罢,白瑾泽的腰板如挺拔的松树朝前方走去。
殊不知,他那坚强挺拔的身躯后有着一颗脆弱柔软的心。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儿血色全部,眉眼轻轻浅浅恍若镀了一层黯淡的灰土,挺拔的鼻梁上折射出了一片悲伤的阴影,隐藏在白色披风下,血,愈流愈多,染红了他的大氅。
步下的风也愈发的缓慢,白瑾泽来到绸缎庄后门的暗道,摁下了机关,总算,总算闪进来了。
白瑾泽全身的力气恍若被一瞬抽干了,他叹了口气靠在了青色的墙上,握紧了门框。
暗道里面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急忙将暗道的那扇门打开,白瑾泽倒在了门口。
“白大哥……”
“掌门……”
他好似有一种鬼压床的感觉,迷迷糊糊的,耳边能听到周围有人在说,能听到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但是手指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
罢了,那就不要醒了。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
血,染满了那条水泥地上的血,似乎和水泥地融合在了一起,他站在一个无人的,空落的街道上,看着自己的娘亲惨死在敌人的杀戮下,屈辱下。
“泽儿,找到她,找到她,将藏宝图交给她。”
这句话来来回回的萦绕在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
“娘……”白瑾泽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布了一层汗水,醒后他匆忙的去寻自己身上的衣裳。
“白大哥,东西还在。”千落将他的衣裳递给他,白瑾泽急忙将那枚随身携带的玉佩握在手中,视线落在用白布缠的厚厚的手腕上。
千落谦卑的蹲下来,抚摸着他受伤的地方:“白大哥,你吓坏我了,差那么一点,你就会流血过多死亡。”
白瑾泽空洞的眸子看了看千落:“什么时辰了。”
“白大哥你想出去吗?”千落并未答他。
白瑾泽不想废话,不由分说的就要去解手腕的白布,这一举动让千落惊愕,急忙阻拦他:“白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去看看琉璃,她一定累了一天了,我不能让她知道我受伤,我不能让她为我担心。”白瑾泽推开千落固执的下了床榻。
他有时倔强起来无人能阻拦他,千落的痴情在他眼中如一颗尘埃那般渺小,她抱住白瑾泽的腿:“白大哥,你这是何苦呢,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啊,她根本不会为你担心的,她现在正在照顾另一个男人,白大哥,她不值得你这么做啊,在你最需要的她时候她根本不在你身边,白大哥你清醒清醒好吗?她与你已然有了肌肤之亲,却和别人暧昧不清,这样的女子真的值得么?”
“住嘴!”白瑾泽呵斥道。
“我不允许你出去!”千落的情绪激动,性子焦躁,抽出长剑对准自己的脖子:“千落求求你了,先把伤养好了吧。”
当杜镖头推门而进的时候恰巧看到这样一幕,别过头去,白瑾泽整理了下月白色的中衣,没有血色唇瓣微启:“杜镖头进来吧。”
千落擦干了眼泪伫立在一边,怕杜镖头训斥她,灵巧的手在梨花木桌上摆弄着人参茶,泡好,将茶盏递给白瑾泽。
白瑾泽没有驳她的面子,拿起品了一口,这一动作就让千落欢喜不已。
“掌门,知府那边有动静了,听闻那日寻到的那个尸体是吏目府史的女儿。”杜镖头道。
“吏目府史张铎的女儿?”白瑾泽眉头紧锁,虽然吏目是从八品的不入流官员,但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谁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得罪官宦。
杜镖头点点头:“是,但是……”他想了想,又说:“有一点让人十分疑惑。”
“讲。”白瑾泽捏着茶盏,袅袅的热气熏的他的眼里有一层薄雾。
“前些日子,一些人来认尸,有一个曾经在张铎家做过家丁的人说这就是他家的小姐。”杜镖头那张刚硬英气的脸上浮着一丝惊奇:“但是知府大人派人去请张铎前来,他竟然否认说这个并非她的女儿,说她的女儿在家中好好的呢。”
白瑾泽若有所思的望着茶盏中沉底的人参须,若有所思的说:“那也许是那个家丁认错了呢。”
“不可能。”杜镖头大掌一挥,笃定的说:“虽然被分尸,脸上有血迹,但是弄干净了还是能看出来模样的,况且当知府大人说要见一见他家女儿想确定一番时,那个张铎竟然说他家女儿卧病在床不方便见客,你说,这是不是有鬼呢。”
“不方便见客,否认。”白瑾泽慢条斯理的重复着这两个词儿:“是有些不对劲儿,你派人暗中跟着那个张铎,看看他在忙些什么,另外,我想去知府一趟。”
杜镖头急了:“掌门,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
“我觉得此事有蹊跷。”白瑾泽道。
“掌门,不要嫌属下说话难听,这件事跟掌门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去管也行,况且皇上又没有下旨让掌门管,有知府,知府无能还有都察院。”杜镖头拉着脸说。
千落也一边附和着说。
他手腕上的血透过那白色的纱布,白瑾泽摩挲着玉佩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并非是普通的案子,而是跟朝廷有关,所以才想查清楚的。”
两个人都不作声。
“对了,杜镖头,让你查的事儿查了吗?”白瑾泽忽地想起来什么。
“掌门,查了,但是现在没有任何线索,过几日属下会运送一批东西,到那时再打听打听。”杜镖头如实禀告。
白瑾泽并没有为难他,琉璃身世的事情毕竟是个谜团,想要花费时间和精力,他的眸子内敛而深沉:“杜镖头,我希望你能暗中派人保护琉璃,我不敢保证会有哪些黑手再来伤害她。”
“……是,掌门。”杜镖头顿了顿,应着。
“保护她做什么,红颜祸水,不如死了算了。”千落气鼓鼓的说。
“杜镖头,你的妹妹实在是太放肆了,我已经不需要她在我身边帮我做事了,让她跟着你一起去保镖吧。”白瑾泽不咸不淡的说着。
一次又一次,千落已经触及到他的底线了。
千落也慌了,没想到这次白瑾泽来真的,急忙跪下:“白大哥,我错了,留下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做的决定没人能够改变。”白瑾泽的口吻不容置喙。
*
这是大阿哥受伤的第二日。
昏昏沉沉的躺在长塌上,嘴里不断呢喃着,似是要醒过来,可每每琉璃惊喜万分的时候大阿哥都会再一次沉睡过去。
“永礼,你快快醒过来吧。”琉璃喃喃的说,她想来这几日都未歇息好,眼睑下布了一层黑眼圈。
“大阿哥会醒来的。”忽地,门吱嘎开了,琉璃的背后,白瑾泽那温润清清的声音响起。
闻言。
琉璃惊喜的转过身子,回眸,白瑾泽清瘦了些许,脸色透着病态的白,眉宇间一道清风,她玉步奔过去:“瑾……”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修正,一拂身子:“白学士,你怎的……”
话未落,琉璃看到他手腕缠着厚厚的白纱,一惊:“你怎的受伤了。”
“小伤,无妨。”白瑾泽风轻云淡的说着。
“我来帮你看看。”琉璃拉着他的手就要坐到木桌前。
谁知,白瑾泽却轻轻的拂开了她,拂开了她的好意,看向她时,眼神清清冷冷:“不必,千落昨夜已经帮我上过药了,而且,照顾了我一夜。”
照顾了他一夜。
琉璃的心‘咯噔’一声,小手,缓缓的缩在了袖袍里,那双剪水的眸底酝着一抹透心凉的难过,声音也是那么小,那么弱:“喔,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恩。”
玉步珊珊,转过身来,将白色的面巾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打算给大阿哥擦擦脸,擦擦手,琉璃举手投足间都小心翼翼的,因为她感觉到身后,一双寒若冰霜的眼睛在灼灼的盯着她,生生要将她的后背戳一个窟窿。
颤抖的拧干了面巾,琉璃踱步来到大阿哥塌前,细细的为他擦拭着脸,眉眼和双手。
“大阿哥怎样了?”白瑾泽随即跟着她走过来。
琉璃只觉得周边的空气快要被他剥夺了,慌忙的侍候好了大阿哥,琉璃撑着长塌起身,白瑾泽高大颀长的身子挡在她面前。
她的呼吸一窒。
“大……阿哥很好。”琉璃结结巴巴的说着,她背对着大阿哥,手里还捏着那湿乎乎的面巾,谁知,白瑾泽竟然胆大包天的朝她伸出大掌,探向了她的胸部。
她怔愣在那儿,咬着唇,硬着头皮:“白……白学士若是忙就忙你的去。”
“白某不忙,过来看看大阿哥,现在世道混乱,保护好大阿哥也是白某分内之事。”白瑾泽飘飘的说着,大掌上的动作未减,幸得大阿哥还在昏迷,加之冬日的衣裳轿厚,白瑾泽的动作让人看来只觉得是正常的。
小脸儿如浸了血似的看着她,剪水的秋眸里溢满了冰碴:“白学士,我要给大阿哥换衣裳了,请你退下。”
换衣裳?白瑾泽清眉一簇,满是不悦。
她一个女子竟然给大阿哥换衣裳。
白瑾泽不高兴!
然而,琉璃却不这么想,他既然可以让千落照顾一夜,那么,她凭什么不能提大阿哥换衣裳。
甩开了白瑾泽的大掌,琉璃清丽可人的小脸儿骄傲的仰起,将门推开:“白学士请到外面去。”
白瑾泽犀利的眸光定定的凝着她,拂袖离去。
呼。
总算离开了,他若继续在这儿,琉璃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了。
他和千落,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是么?
梨花架上摆着大阿哥崭新的长袍,琉璃只是故意让白瑾泽吃醋,生气,并非真的想给大阿哥换上,捧着那些长袍怔怔的出了神儿,半晌,她气鼓鼓的将长袍一摔望着窗外:“也不知他走了没有。”
白瑾泽的确离开了。
在这期间,杀人分尸案落入了皇上的耳中,皇上异常震怒,命知府大人迅速破案。
知府大人头疼不已,在此期间,白瑾泽却是来到了吏史张铎家小坐。
“白学士贵步移贱地,不知所为何事?”吏史张铎谦卑的弓着身子,他的官位很低,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从他说话的口吻上来听似乎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
白瑾泽环绕了一圈他的家邸,他的家邸似乎是刚刚翻新过的,崭新的园子,崭新的正房。
有趣,十分有趣,据白瑾泽了解他官位所得的俸禄勉强能够持家,但是却无力能将翻新一番,这着实让白瑾泽觉得疑惑重重。
今日寒冷,他吐着白白的雾气:“在京城伴大阿哥疗伤,闲来无事,来这儿坐坐,不妨碍吏史和家人歇息吧。”
“不妨碍,只是贱地贫寒,没有什么可招待白学士的,还望白学士多多担待。”吏史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失礼,展开手臂,朝内堂一伸:“白学士若是不嫌弃就进来喝杯热茶吧。”
“甚好。”白瑾泽没有推脱朝内堂走来。
张铎的脸色变了变,硬着头皮陪着。
他家中的家丁不是很多稀稀俩俩就那么几个。
一个丫头在将热茶端给白瑾泽后便急忙出去了,似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闻着茶香,白瑾泽蹙眉,淡淡的端起了茶盏品了一口。
这茶,呵……白瑾泽将笑意留存在心底。
上好的茶,是皇上上次赏给宫中一些官臣的,他一个小小的吏史怎会有。
眼下马上到了年尾了,稀疏的雪稀稀落落的洒在空中。
好一个瑞雪兆丰年,只是这雪,真的是瑞雪么?
隔着雪花望着门外,真真是别有一番景致呢。
一个丫头扶着一个打扮主人模样,身穿绸服的贵妇缓缓从他们眼前走去,白瑾泽捧着茶抿了一口眼睛却直直的凝着那个贵妇。
张铎见状,插嘴道:“那是贱内。”
“噢。”白瑾泽淡淡应着,虽然那个贵妇与平日没什么两样,但是白瑾泽却能够感觉到她似乎非常的悲伤。
“张夫人看起来步履匆忙,看来是白某叨扰了。”白瑾泽故意试探,嗅着空中浓烈的药味儿,他挑了挑眉头。
张铎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纳入眼中,又主动解释道:“小女这些日子病重在塌,在服药,所以这药味儿冲撞了白学士,还望白学士见谅。”
“白某理解,不知令千金患了什么病,太医现居大阿哥那里,可以让太医前来一探。”白瑾泽幽幽的说着。
闻言,张铎立即失色:“微臣惶恐,小女只是偶感风寒,歇息两天就好了,怎能劳烦太医前来。”
偶感风寒,白瑾泽对药材虽不是得心应手,但也是十分的数落,这药材的味道分明是桂枝,白芍,甘草,五味子,赤药等,治疗心悸的药材却硬生生的被张铎说成了偶感风寒。
这个谎,说的不是一般的大啊。
“恩。”白瑾泽点头应着,唇舌尖茶的苦涩蔓延,他起身,望着某处,他的神情让张铎有些不安,淡淡道:“那张吏史好生呆着吧,在下告退。”
张铎松了口气,才想用袖袍抹一把汗水,踏出去几步的白瑾泽忽地转过身子,那清潭的眸子镀上了一层凉意,似是叮嘱,似是敲打:“近日京城中出了一桩杀人分尸案,凶手专挑女子,张吏史可要好生看住了令千金。”
说罢,白瑾泽扬长而去。
“把药给小姐送进去。”张铎朝一个丫头道。
*
是夜。
京城的夜由白日的喧嚣变成了夜晚的宁静。
大红灯笼高高挂,将墨黑的夜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
御前侍卫们依旧在门口保护大阿哥。
白瑾泽于他们来说并非是危险的人,所以他每次来都会恭谨的让他进去。
木楼踩踏上去泛着‘哒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橘色的烛光隔着雕花门窗轻轻的摇曳,将琉璃的黑影拖的长长的,大阿哥睡梦中呢喃,琉璃替他掖好了被子端着一盆清水下楼准备倒掉。
门,推开。
白瑾泽那抹高大颀长的身影乍然出现在她面前。
惊吓过度的琉璃低声尖叫一番,手中的水盆‘啪’的打翻在地,水溅湿了她的绣鞋。
门外的御前侍卫听见声响,急忙进来询问:“四格格,怎么了?”
“没事,是白学士来了,我没有看到,不小心撞到了他。”琉璃道。
那御前侍卫似乎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劲儿,直接开门出去了。
白瑾泽长臂将大阿哥的房门阖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到了隔壁的房间里来,未等琉璃有所反应,白瑾泽将她的身子一转,双臂撑在门板上,黑暗中,他那双清潭似的眸子就那样灼灼的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深夜,他的声音清晰可闻,带着浓浓的不悦质问她:“今日给他换衣裳了,是不是?”
“……幼稚。”琉璃漠然的看着他,才想从他长臂下逃脱,谁知,白瑾泽那滚烫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落下来,期间,夹杂着醋意满满的话:“这是惩罚。”
惩罚,又是惩罚。
他和千落在一起一整夜,那么,谁来惩罚他。
粗重的呼吸如春日迎面扑来的风让她躲闪不及,他的吻由温柔变成了霸道强势,愈发的热情,琉璃抬起眸子看他,他棱角分明的脸在暗夜中如飘渺的上仙,全身上下散发着清寡却孤傲的气质,他如汪洋大海,琉璃如同大海中的那艘小船,摇摇欲坠,飘渺的无处可去,只能躲进他的怀中。
琉璃呼吸凝滞,得了个空隙,喘着粗气一字一字的蹦:“没……没有。”
“什么没有?”白瑾泽忽地将琉璃翻转过来,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琉璃的小手抓着门板,压低声音:“没……没给他换衣裳。”
听到了白瑾泽放松的声音还夹杂着愉悦的低笑,那温热喷洒在琉璃的耳垂上:“真乖,要奖励你。”
他微微上挑的眼角染了愉悦之意,白瑾泽速度如风般的迅速的褪下了琉璃的裙。
这一夜,琉璃迷失在了他的温柔乡中。
星月为伴,星月为证。
二人坐在窗咎前,窗咎下满是干枯的野草,覆盖了一层薄雪,腿轻轻的摇,轻轻的晃,白瑾泽的面容被月光笼罩:“琉璃,明日陪我走一趟知府。”
“好。”
“你不问为什么?”
“不问。”
“为何?”
细碎的青丝柔和了她剪水的眸,漾漾的唇瓣儿轻启,缓缓回过头:“因为我欠你许多的人情,宫中的人情,和亲的人情,太多太多。”
“我们之间没有人情。”白瑾泽清透的眸摁住了她眼中的波动,一字一句道:“我们之间只有爱情。”
是的,只有爱情。
*
知府府衙。
知府大人一袭官服,头顶上官帽泛着黯淡的光,那双眸子在触及到白瑾泽时,大惊失色的跪下,双手一拂袖袍:“微臣见过殿阁大学士,见过四格格,四格格吉祥。”
喔,是啊,那日皇上的御前侍卫一来,想来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三人了。
“知府大人请起。”白瑾泽言语淡淡:“那个尸体可否保存好了?我和四格格想去看一看。”
知府大人一愣:“尸体血腥,虽然用药材保存完好,但是四格格是千金之躯,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琉璃捻步朝前一拂,声音柔柔却透着坚定,那双剪水的眸子是世界上最美,最自信的眸子:“劳烦知府大人带路。”
阴暗的大牢中有一间密室,这间密室是存放尸体的,知府大人知道现在还没有破案,所以这个尸体不能够损坏。
即使是保存的再完好也会有恶臭的味道,毕竟,灵魂不在这个世界上,空留一副躯壳又有什么用呢。
“琉璃,你仔细看着。”白瑾泽淡淡道。
琉璃捂住口鼻,一个一枝独秀的女子就是这样被活生生的残忍的分尸了。
地牢的阳光稀少的可怜,只有一盏布满污渍的油灯被一个牢头高举着,他的手腕似是有些酸了,忽地一闪,烛光摇曳,正在凝滞这个尸体的琉璃忽地出声:“别动。”
闻言,那个牢头不敢动弹。
白瑾泽眉心一蹙,望着她,琉璃神色专注,对那个牢头说:“你把烛火往这边一点。”
牢头朝这边挪了挪,琉璃急忙道:“对,别动。”
掩住口鼻的琉璃神色凝重,隐在烛光下,她定定的盯着尸体的头和脖子发了半天的呆。
“四格格,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们先回去。”当着知府大人的面,白瑾泽自然不能唤她琉璃。
琉璃摆摆手,长睫忽闪:“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她长得有些不协调。”
“不协调?哪里不协调?”白瑾泽问。
“说不上来。”琉璃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当她探过头去,一根长长的白色的蛆从那个尸体的脖子里钻了出来,引得琉璃捂住口鼻急忙退后。
见状,知府大人让人将尸体弄走。
“四格格没事吧。”
“无妨。”琉璃嗡里嗡气的说着。
三个人上了大堂,就在白瑾泽二人打算离去的时候,忽地,一个府衙急急的上前:“知府……知府大人,又……又有人报案了。”
一句话震惊四座。
“快快讲来!”知府大人道。
“就……就在城西的怡红院里发现了被分尸的尸块儿。”府衙惊吓的说。
城西怡红院。
放眼望去,整个京城富家子弟全都魂牵梦萦的地儿。
人心惶惶,上上下下那绚烂的味道被人命弄的人人避之不及,一些花魁,姑娘们躲在木楼梯后面望着眼前的大排场。
白瑾泽三人赶到时,一些府衙早已将那些尸块儿从楼上取下来。
众人捂着眼睛,口鼻,还有频频尖叫的。
琉璃窈窕捻步上前,一个老鸨上前呵斥着她:“你是谁家的姑娘,新来的吧,这么不懂规矩,难道妈妈没告诉过你没有客人的时候就不要胡乱下来勾搭了。”
闻言,白瑾泽清寡的眉宇间染着浓浓的不悦。
知府大人上前呵斥:“你瞎说什么。”
谁知那个老鸨居然听不出好赖话,安抚着知府大人:“大人啊,您就算再稀罕这个姑娘也不能让她耽搁了办案子啊。”
白瑾泽寒气重重。
知府大人面有尴尬,恭谨的上前:“四格格,白学士,这……是在不好意思。”
老鸨笑呵呵的:“四格……”
品了品,老鸨的脸煞白,吓的双腿一哆嗦:“这……这……”
知府大人的府衙们也是些个聪明,随即跪下:“见过四格格,见过白学士,格格吉祥。”
老鸨‘咣当’跪下:“格格……格格……”
“先审案子吧。”琉璃眉眼流转淡淡道。
询问了一番,这些尸块儿分别是从一个房间里发现的。
双手是从床榻的塌下发现的,双脚是在塌顶发现的,脑袋是从妆奁下发现的,身子是从梨花衣柜里发现的。
事发时,怡红院的一个姑娘正和一个客观打情骂俏,在屋子里玩捉迷藏的游戏,玩着玩着就发现了这些尸块儿。
为更好的观察尸块儿的分解,死亡时间,知府大人让府衙们将这个尸块儿铺展在白布上。
血腥味儿迅速的飘散,红与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老鸨她们惊吓的站在两侧不敢看,还有的人跑到一边干呕,怡红院里里外外被府衙圈起来了,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飞不进来。
知府大人捂着口鼻观察着这些尸块儿,白瑾泽眉目濯濯的的凝着分解的尸块儿,道:“知府大人,麻烦将这些尸块儿拼起来,若白某没猜错的话,这想来是同一个人。”
“又是如此变.态的杀人分尸?”知府大人不禁汗颜。
“恩。”白瑾泽点头应着。
将这些散碎的尸块儿拼好,果不其然,拼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同上次的一样。
“第二具了。”知府大人愁云满布,老鸨在哆嗦下接受了知府大人的询问:“本官问你,这个女子可是你们怡红院的?”
那老鸨捏着帕子,双手哆嗦,唇瓣泛白,老脸上涂着的胭脂水粉早已被汗水打湿泥泞在皱纹里,她探过身子看了看长相还算清楚的女子,急忙摇头:“不……不是。”
闻言,知府大人怒了:“休得欺瞒本官,这女子是在你这儿死的,你这儿是什么地方就不需要本官明着说了吧,难不成还能是其他女子特意来你这儿被人杀害的?”
扑通一声,老鸨跪在地上一直磕头:“知府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她……她真的不是我们这儿的啊,我们这儿姑娘我都是认识的啊,况且瞧瞧这姑娘穿的衣裳可是云南刺绣,这上好的刺绣我们这儿的头牌也不舍得穿啊。”
“是不是非要本官带你去衙门走一趟,你才肯说实话啊。”知府大人威胁道,毕竟到了衙门可是要吞‘钉子’的。
“知府大人明察啊。”老鸨的额头都磕的青了。
知府大人现下找不到一分一毫的线索,头疼,困扰的他几乎要崩溃了。
“来人啊……”知府大人袖子一挥才想说些什么,琉璃那道温温柔柔的声音缓缓响起:“知府大人请等一下。”
“四格格有何吩咐。”知府大人谦卑的问。
琉璃提起裙摆,迈到了尸块儿旁边,知府大人才想阻拦,视线触及到白瑾泽的眸上,只好在一边赔笑脸。
她清眸幽幽的望着地上拼凑好的人,丝毫没有胆怯之情,蹲在地上认真的看着尸首的每一寸连接处,她忽地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将自己的手臂伸长了,又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蹲下来,琉璃在尸块儿的脚那边想了好久,她忽地灵光一闪,起身:“我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此话说的太过唐突,以至于让白瑾泽他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格格,怎么?”白瑾泽问,方才看她的眉头蹙起,松开,松开又蹙起,就知道她或许发现了什么异常。
琉璃来到尸首前,指着她的两个手臂,道:“你们难道没觉得她的手臂怪怪的吗?”
“怪怪的?”知府大人上前捋着胡子看,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恩。”琉璃应着,看他们如此焦灼,也不打算绕圈子了,她分析的头头是道:“从腿和身子来看,第一眼的直觉是这个女子很高,很苗条。”
听着她的话大家不由得去观察这个女的的身高。
的确很修长,很高挑。
“但是你们看看她的手臂。”琉璃一句话将他们吸引过来:“她的手臂却很短,跟她的身子和双腿一点也不协调,从这儿上我觉得这些残肢不是一个人。”
她的话让知府大人的思路开明。
“四格格真是冰雪聪明啊。”他夸赞道。
白瑾泽的眼底滑过一抹赞许,没想到脱离了某人感情的琉璃竟然回到了聪明之路上。
这个发现虽然是一条新线索,但是,却也让人更加的头疼。
因为,若是那两个手臂不是这个女子身上的,只能说明,还有第三具尸体,那么,属于这个女子的手臂去哪儿了呢?
想到这儿,大家冷汗涔涔,只觉得京城上上下下弥漫着骇人的气息,因为不知何时,也许就会发现一具尸首。
也许是在桌子下,也许是在柜子里,也许……是在你的身后。
怡红院的喧嚣就此打住,府衙将此处全面封锁,方才尸检到尸首已然死了两日,所以知府大人命老鸨将两日之内在这个房间里住过的姑娘和客官细细想来,而后整理到纸张上呈上来。
一个人一个人的排查才能够摸到一丝线索。
这日,老鸨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终于呈上来了一张写满人名的纸。
知府大人看过纸张后,愤怒之下,将那些姑娘全部带回了衙门一个个的盘查,将那几日光顾过怡红院的顾客也抓了回来,但是有一个人却如同鬼魅似的在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