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无爱倾城(1 / 1)

()“当年为大秦开拓疆土,一路攻城略地的热血少将赫连劲,世人皆认为他勇悍忠心,才在大秦立国后荣封忠勇侯。【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其实大错特错!以精通兵法著称,儒雅军帅之名震惊天下,敌军闻风丧胆,将士誓死效忠的赫连劲,不过是为情所困的痴人。即便身居高位,永远难以解脱绝望。为什么他的结局如此悲惨?为什么?因为他的挚爱凤冠云裳,新郎却不是他。陪伴他走过那些浴血奋战,纵横天下日子的挚爱,要嫁给君临天下的帝王。那一年,雪玉睡莲绽放,即将封后大婚的女子,开国皇后参商与君昊胤携手踏步,殿堂之上,九重天阙,帝后盛世大婚,万众跪拜。金阶之下,一身深紫色的赫连劲,目光深深,看着心爱的女人,渐行渐远,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然后,秦帝君昊胤迷上夭姒,莫名的,开国皇后参商被一场从天而降的光芒带走。自此失去踪影。赶来的赫连劲亲眼见到挚爱之人消失,心神崩摧。在那之前,赫连劲曾将重刑犯胥御释放,也就是化名凌御,真实身份是临天皇朝的太子御。只是赫连劲并不知道,放走的重刑犯是胥御,因为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赫连劲放走胥御,胥御为报复君昊胤的灭国之仇和夭姒的情殇之恨,他设计了极精妙的机关。号称天下奇巧术皆为他所学的胥御在参商回宫的路上制造了绝世致命的机簧暗格。”

“智能天纵的胥御比任何人都想君昊胤和夭姒死,可是他深知让一个人绝望比让一个人死更解恨。冷酷狠戾的君昊胤做梦都没想到,他会失去参商。在君昊胤宠幸其他女人时,他永远见不到一生挚爱。”

“赫连劲原本回京是为了释放胥御请罪,没想到会害死参商。那一刻,自责、痛苦、绝望令他失去理智。最终以生死搏杀,飞灰骨化凄凉结局。”

“你们知不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完。胥御、赫连劲、君昊胤,甚至夭姒、参商都只是别人算计好的棋子,君昊胤故意设计让赫连劲放走胥御,让胥御伺机报复,原本想借机除去赫连劲。没想到天算不如人算,掉包的开国皇后是真身。可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你们别以为这个故事很简单。我在这里头呆了好久,想了无数次这个故事,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就是没算到参商会消失不见。你们能通过九转塔的机关,说明你们很聪明。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人了。这里很冷,很黑,我很孤独,连个说话讲故事的人都没有。有时候我怕自己会忘记,就不停的讲故事,无休无止地说,一直重复那些故事。可是每次我等到有人通过九转塔,他们就是不懂我的故事。你们有没有听懂?”

商知浅缓缓轻笑,有什么东西从遥远的记忆深处闯入她脑海,沙哑沉黯的声音消散,陵墓里霉腐的气味瞬间淡去,那些披风带雨,叱咤风云的熟悉身影蹑足而来。

想起立于天下顶端俯瞰众生的俊美男子,风采卓越的挥鞭纵马道:“参商,我知你是女子,也知你来临天的目的,不过我不在乎。只希望你助我,还乱世太平,坐看锦绣山河。”

那时,临天皇朝光武帝不问政事多年,朝政大权全部掌握在宠妃之父大祭司手中。据说大祭司的身世特殊,是战英帝最小的庶出皇子。但是战英帝光是嫡出皇子就有三位之多,三龙夺嫡,最终嫡出大皇子继承皇位,也就是早年励精图治、晚年沉迷丹药的光武帝。自幼远离宫廷,寄人篱下,倍受欺凌的庶出皇子幸得一位僧人相护。经年之后,当年饱受欺压的庶出皇子以大祭司的身份重回临天皇朝。大祭司的政治和军事才能得以施展,并用宗教信仰掌控民心,建造神教,以神之圣子自诩。

掌控临天皇朝政事的大祭司又痴迷伏羲部族的蛊术,性格狠毒悍厉,阴鸷跋扈,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肱骨之臣所剩无几,焚书坑杀白骨历历,无人敢怨。光武帝沉迷炼丹,太子御散漫不理政事,世人一度认为太子御专心于奇巧术,并无政治军事才能,难以担当重任。太子御就是在昏庸的光武帝和掌控临天皇朝民心的大祭司之下脱颖而出。

当年商知浅女扮男装化名‘参商’与君昊胤、赫连劲巧遇化名‘凌御’的太子御,谈起天下局势,才知天纵奇才的太子御绝非贪图享乐之人,只是太子御隐藏极深。太子御身为未来的临天皇朝国君,没有一点心机手段绝对做不到太子那个位置。

自幼的宫廷生活让原本擅长权谋的太子御收敛锋芒,以奇巧之术慢慢远离宫廷争斗。逐渐学会掌握和善于运用朝臣,发展属于太子的势力。即使光武帝昏庸,大祭司倒行逆施,支撑太子御的朝臣占据朝野最大的比重,那些朝臣的效忠对象正是太子御的高明手段。久处宫廷,自幼便拥有一份卓立于众臣之上的气度和心胸,驾驭着复杂心机的朝臣和忠心的属下,仍然能从容沉稳应对。

太子御聪明卓绝,见识高远不仅在于奇巧术,他比任何人都深谙帝王心术,驭人手段纯熟圆滑,天生上位者的泱泱大度发挥到极致。而太子御的脾性,商知浅也是在为数不多的相处中深有了解。

赫连劲与太子御第一次见面,便断言:“此人施人恩惠,锐利果断,所有的决定有一份尊严自傲,透着上位者的气质。”

君昊胤品着茶,意味深长笑道:“太子御不问政事,不与大祭司正面冲突,说明此人能忍,看破一切阴谋算计并冷静自持以对,是真正引导棋盘上风云的人。只是,他有洞察心机的能力,却不及政治家的敏锐目光,看不清楚临天皇朝早已名存实亡。他适合守江山,却不能再乱世开疆扩土。”

君昊胤一语成谶,太子御对兄友弟恭,面上一团和气,即便后来从大祭司手中夺权,对兄弟们削爵,却极为重情,无论如何只是终身圈禁。最终国破山河,太子御沦为阶下囚。

但谁又知道心机深沉的少年太子真正的心思?

商知浅犹记得那一年,太子御傲然而立在镶金红毯,风卷衣袂,似在云端,展露令人无法不臣服的尊贵与威仪。

“临天胥氏光武三十二年,殿试名次如下:文试第一,凌御。文试第二,君昊胤。文试第三,参商。文试第四,赫连劲。文试第五,沈崇文……”

“武试第一,赫连劲。武试第二,君昊胤。武试第三,参商。武试第四,李扬彦。武试第五,沈崇武……”

金色的晨曦洒落在庄严肃穆的大殿内,参与殿试的士子俯首视地,紧张地直流汗珠,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氛。除了榜上名次的士子发出惊喜的轻欢和内侍高声清亮的嗓音,无人再说一句话。

大殿玉阶之上,光武帝坐在龙座上,紫金冠,一身明黄色龙袍,袍上绣有五爪金龙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尊贵,额前的冕旒遮挡了他渐老的龙颜和饱含沧桑的双眼。透过镶金嵌玉的屏风,属于帝王的气势威严,令士子和百官不敢逼视。

掩藏在屏风之后的大祭司立于光武帝身旁,满脸的杀气,犀利的眼眸阴狠无比,环视着百官和士子,双拳紧握而泛白的指节几乎崩裂,跳动的青筋泄露他此时愤怒的情绪。

寂静。

百官个个如惊弓之鸟冷汗潺潺,跪地不起,脑袋压得更低,他们知道临天皇朝殿试的名次是皇帝亲自评定,期间要经过严格的考试和审核,且参加考试的士子身份更是不能疏忽。文试武试的前三名都没有世家精英子弟,这是临天皇朝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更恐怖的是君昊胤也榜上有名。

“陛下!”年迈的老臣语重心长:“君宗越,倚仗先皇托孤的重任和陛下的宠信,独揽大权,见君不拜,无臣下之礼。欺压百官,代替陛下处理政事,批阅奏折,早有夺政之心。在君宗越十余年的宰辅生涯中,国家大事,全由他一人决断,朝中大臣,皆是他推荐。文臣武将只知宰辅,不知天子。就连陛下近卫军也是由君宗越调度,种种皇恩殊荣,君宗越却心生谋逆之心。陛下仁厚,念及君宗越的师生之情,没有株连九族。君昊胤罔顾圣旨,其罪该诛!”

兢兢业业的肱骨之臣进言:“陛下当年下旨君家后代不能出仕,君昊胤身为君宗越嫡孙,君家的后人,不感念皇恩浩荡,却无视陛下圣旨参与科考,当受重惩。”

意气风发的新贵愤然反驳:“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是天子之天下。君相身为一朝宰辅,天下人如何看,朝廷百官如何谏言,也无实质证据证明君相谋逆反叛之心。臣在出仕之前,有幸见过君相一面。臣只知,在诸皇子为皇位兄弟残杀,是君相守护天下,阻止那一场宫廷兵变。先帝属意庶皇子时,君相顶住无尽压力,向先皇谏言立陛下为未来储君。君相曾用血肉之躯为陛下挡暗箭,为陛下消除藩王。君相身居宰辅为临天皇朝花费多少心力,做出多少贡献。无论旁人怎么陷害,君相都没有掩去陛下的功绩,为了成就陛下,君相不计较万世骂名。”

“就事论事,君相确实无谋逆之心。就是你们这些名儒重臣,只会耍耍嘴皮子,兵变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君相一介文臣都敢闯战场,轻骑纵横,毫不惧意。你们呢,动不动就撞墙,随时都要死谏,你们到底有多贱啊?”武官怒道,恶狠狠瞪向年迈的腐儒。

“胡搅蛮缠,说的是君昊胤,无故扯上君宗越。尔等年少,夸夸其谈,不见政绩,沽名钓誉,难为栋梁。”

“此言夸大,君昊胤是君相嫡孙,理应功过相抵,给君家出仕的机会,而不是追究过往。小臣不才,食君之禄,实难苟同。身为一朝老臣,谏言狡辩,行为不端,误国误民,诚为国贼。”

“小人当道,斯文扫地。”

“奸臣独断,浪费禄米。”

“陛下!”

“陛下!”

……

光武帝稳坐在龙座上,听着文臣争论不休,看着低一阶原本属于皇后后座之上的大祭司,声音显得异常含糊道:“祭祀,你怎么看?”

大殿左边排列的文臣,右边排列的武将此刻都在瞧大祭司眼色,屏住呼吸等待着。大祭司是光武帝授予地位最高的职位,享有处理政事的权利。大祭司手肘搁在扶手上,双眼扫向大殿一干人等,他对殿试的名次非常不满,即使未出声,弥漫在他周身的怒意已席卷整个大殿,空气中涌动着寒冷透骨的杀意,是生是死,朝堂决策全凭大祭司一句话。

“我记得君家是罪臣后代,世代不能参加科举。你们好大的胆子!”大祭司胥修怒叱道,阴冷的容貌瞬间变得狰狞。

君家在临天皇朝是特殊的存在,是国姓胥氏之下,最显赫的姓氏。临天君氏,自历代君家家主权倾一朝,位居宰辅之始,便受到皇室倚重。

君昊胤的祖父君宗越不过弱冠之龄官居宰辅高位,权掌临天皇朝。在君宗越的宰辅人生里,少年盛名,以天人之姿运筹帷幄,智倾天下,展现着上位者的谋略和冷静。温文清秀的脸上永远是优雅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优雅之外的任何情绪。

风淡云轻的君宗越少年得志,十四岁出仕,十六岁成为善战的少将军师,十八岁胜任兵部之职,二十岁入阁,二十五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二十七岁封帝师,二十八岁成为先帝托孤的谋臣。可谓是近乎完美的丞相,手掌乾坤,权倾朝野。

然而,君宗越在少年帝王光武帝亲政后,便被光武帝以强横欺主,专权擅政,贬为庶民,革去官职后,后代子孙永不能出仕。

赫赫君家成为帝王之路的奠基石。善待诸臣,笼络人心的一代宰辅,为光武帝挑选贤臣良将辅佐的社稷之臣,与光武帝有师徒之谊的传奇帝师,终究因当年的选择抱憾终身。

君昊胤想起幼时祖父曾亲手教他写字,握住他小小的手,一笔一划,力透纸背。教他习武时,扶着他的小胳膊,安静温和的陪着他练习。又想到祖父的际遇,开口道:“我祖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当年,我祖父忠心护主,帮助年幼的天子访求名士出仕,提携英才,看着天子以稚弱之身力求上进,学习治国之术,理政之道,细心教导帝王心术。表面打压天子近臣,暗中却帮助天子明辨忠奸。也因此,少年天子一心向上,经忧患,知忧民忧国,渐渐有一代明君之势。”

“我祖父说,纵观史书,为君应刚强果敢决断,不能刚愎自用,耽于一隅玩乐,不知国事。与其让天子亲君子而远小人,还不如以权臣的谋算,威逼天子成长,才能看得出朝臣的脾性,忠奸混杂中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轻信。再者,为帝王者除了胸怀和气度外,不能避免血腥的手段和权谋的运用。与其让天子只知权谋,不如让天子从两派对立朝臣中寻求制衡的方法。”

“祖父一生算计世人,谋定朝局,教导天子,无论旁人如何议论,祖父总是为天子谋算。正如光武十年,少年天子任意而为的离宫,遭遇歹人围劫。为救天子,祖父牺牲了唯一的亲儿。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亲儿成为祖父心中无法挥去的血色记忆。”

“一个细致到对自己苛刻的人,竟然离奇猝死,却没有任何怨言。即使明白无辜的陷害栽赃,即使双手染满双手,即使掌政多年,经他手提拔的人控制朝堂,暗中从未安排暗棋谋反。一个人让处于困境中的国家慢慢富饶强大,其中的艰辛困苦、呕心沥血,外人无法想象。结果,所有的包容,一再被伤害、被践踏、被背叛。细心教导幼主治国、理政、史书、做人,然而一切的情分,在幼主渐渐长大后,权势尽量被架空。天子独断独行,收揽心腹,乘着掌权日久,生出猜忌之心,暗中记恨,想着用毒药毒死他。使毒失败后,想尽办法夺他权。安排百官参他折子,联名治他不敬、谋逆、弄权夺财等罪名,义正言辞的指责他。”

君昊胤冷厉轻狂的话过于尖锐,天生高贵的气质和后天养成的优雅仪态,加上浑然天成的气势和凛冽的眼神,顿时让光武帝全身轻颤,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官员们纷纷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心中祈祷——他们什么也没听到,陛下,饶命啊!

“他为了幼主,从先皇托孤的重臣到奸佞宠臣,苦心谋划,诛贪官,除权臣,罢庸臣,清弊政,竖新党,改朝试……尽心尽力扶助幼主,心机算尽为幼主一个太平朝局,为了幼主将一切危险、指责、骂名尽数揽到他身上。即使被天子夺了权利,也无怨无悔。直到死前,写下罪己书,悔恨没有教导好天子,让天子骄奢淫逸,任性妄为。此后,天子屠杀他的族人,甚至开棺鞭他的尸。”

君昊胤语气中,满是讥讽和嘲笑:“我祖父说,经此一事,天子的威势在朝臣眼中荡然无存,文官死谏威逼天子妥协绝对是国家渐渐衰弱的开始。如今看来,君臣不分,君不君,臣不臣,不知临天皇朝到底是谁的天下。百官一有争执,就要瞧大祭司脸色,与祖父掌权时,天子权威更加不堪。”

“说得好!诸位大臣不参奏大祭司,却将矛头指向已故君相是何道理?临天皇朝的科考取士是因才取士,根据考生参考的情况和取得的成绩决定录取士子。参加殿试的考生都是经过层层考核,拥有绝对的实力水平。为了避免科考舞弊,士子的考卷都没有名字,每份考卷经由专人抄录。此次殿试名次却是与以往不同,考试的主考是大祭司,最终的排名也是由大祭司决定,难道大祭司置疑殿试排名的公平性和内幕?”一身淡紫长袍的胥御容貌俊美,举手投足不经意间流露出上位者的气势,极其雍容高华,嘴角噙笑,笑容自有一种慑人的平和,衬托出温文睿智,幽黑的眸子凝视着大殿龙椅上的光武帝。

商知浅夹在胥御与君昊胤之间,明显感觉到胥御洁不染尘,有股俯瞰浮生百态的超然飘洒,尊贵中更显清雅之气。与君昊胤凌冽恃傲相比,这个被赋予‘未来天子’的少年,如棠棣之华的风华丝毫不显逊色。

“学生以为,殿试排名确实不公平。”

李扬彦此言一出,大殿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一片死寂。百官险些吓得掉眼珠子,心忖果真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想想殿试的名次都是什么人。

“嗯?”光武帝轻哼,语气中透着来自君王的威严。临天朝堂局势因大祭司胥修而变,帝王的存在可有可无。光武帝想起年少之初,君宗越的气度与权势,那个人永远深不可测,以天人之姿之智,运筹帷幄,轻易就能扭转乾坤。待他亲政后,九五之尊在那人面前永远都显得卑微、平凡,君王的威信在那人面前荡然无存。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那人。与其说,他昏庸无能,不如说他被那人猝死的变故所威慑,巨大的悲痛和绝望无助侵蚀着他的内心,以至他颓废、甘愿成为傀儡。

而现在,那人的孙子站在他面前,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与君宗越何其相似!一字一句,锤敲在他心口,冷光凌厉而迫,穿透他千疮百孔的左胸。光武帝朗朗一笑,麻木空茫的双眼涌出一抹生机。

“陛下,凌公子和君公子的才华,学生不敢妄言。但是列为三甲,望陛下明察。学生虽然参加的是武试,但沈公子才华出众,才名远播,志趣高远,言谈之间心胸眼界和能力,令学生望尘莫及。学生以为沈公子应当列入三甲,君公子身份特殊,参与文试本就违背君子道义,应当取消君公子殿试排名。学生读过凌公子的文章后,佩服凌公子的胆识,只是凌公子文章所言皆是……是经纬帝王之才,实是居心不良。而参公子的才能实在逊于沈公子,学生想不通他们三人会进三甲,沈公子却落榜。”李扬彦抬手一礼,不顾大殿百官的目光,深深磕下头。

“陛下,我临天以武力开国,开国皇帝征战四野,是从血雨腥风,万千白骨中走出的真龙天子,历来注重武力。武试考试无论是武功斗技还是兵法,都是靠真才实学拼杀出来。赫连劲武技不敌李扬彦,君昊胤和参商兵法输给李扬彦,他们三人何以成为殿试三甲?学生认为殿试排名有误!”沈崇武说完,伏在地上头也不抬。

光武帝沉默半响,注视胥御,脸上笑容渐渐加深,不顾大祭司投来的眼色,说道:“君昊胤,你祖父曾说天下之所以乱,在于帝王养用不当,在位者不能谋其政,谋政者各有所司,各有所长,却不尽其能,官吏贪财敛财,是当政者眼光短浅,过于奢逸。朕确实不配做一国之君,也不配拥有君相那样的人。当年之事,是朕错了。朕时刻谨记君相的教导,如今,幡然醒悟,为时晚矣。所幸我皇儿胆识见地,聪明卓绝不输于你们。”

“沈崇文吧?沈崇武?你们是临天皇朝名声大噪的文武兄弟,李扬彦是新起之秀,盛名在外,你们或许见识高远,武技惊人,但是殿试排名非出自朕之手,而是临天皇朝的太子,化名凌御。太子文试第一,名副其实。”

光武帝站起身,一身帝王龙袍彰显独属天子的尊贵,目光微微瞥向愤怒的大祭司,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朕承蒙君相教导,但是从未做出政绩。君昊胤能够前来参加临天科考,朕心中深感欣喜。皇儿能够从诸位士子中挑选人才,是太子之德,更是你们之福。自今日起,朕赋予太子所有权利。”

言毕,光武帝不顾群臣大笑而去,留下一袭紫衣少年。大殿之内,夕阳金光中,太子御独有的气势威仪定格在所有人眼中。

沈崇文踏前一步,面色严肃,目光透露出异常的平静:“太子殿下,法纪律令存在之根本,在于规范言行,统御群臣,统治天下百姓,使国家繁荣强盛。太子身为临天未来储君,掌律令,正是太子职责所在。如今,君昊胤不顾法纪,公然抗旨参加科举,若太子视而不见,轻罚君昊胤藐视皇权,欺君之罪,必动摇国家根基。”

“太子殿下,为官之人,是君主为百姓所选的父母,上承君恩,下领百姓,推行政令,管一方之要。若其心不正,无所作为,正是科举考官之失,国家之失。请太子殿下以失察之过处治参与科举文试的官员。”李扬彦以刚正不阿的口气说道,语气中毫不掩饰对太子所作所为的不满。

沈崇武紧接着沉声道:“太子殿下,此次殿试有误。武试武技兵法比试,李扬彦棋力比前三甲高强,并且以绝美的剑法战胜赫连劲、君昊胤、参商,当得起武试第一的称号。太子殿下,殿试应当重新排名。”

“太子殿下,老臣也认为殿试排名有误……”

“太子殿下,老臣附议,君昊胤必须严惩……”

……

太子御黑得不见底的深邃眼眸里,流露出冷静自持、洞悉万事的暗芒,对着明显咄咄逼人的朝臣,表现出不像少年的沉稳成熟:“圣人说尊五美,屏四恶,可以从政。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谓之五美。正如圣人所说,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参与科考官员有失察之职,本宫自当秉公,但陛下有错在先,却是不争的事实。”

“君家何其无辜,全是御史谏臣不听民情不近明心,全凭谣言就陷害君相,怀疑君相不轨之心,至陛下酿成大错,岂非最大的失职?君相不在其位,官员便原形毕露,倚权势行强政,根本不管百姓死活,使得民心背离。律法,是国之公正所在,本宫依据法典,法外施恩,还君家公道,不知诸位有何话说?”

太子御顿了顿,又说道:“科举取士,考官秉承公正之心,为临天皇朝择选能臣,为天下百姓选取一方父母,本是其职责所在。诸位虽出于一片爱国爱民之心,却太过迂腐。你们该想的是百姓,而不是怀疑律法和执法的公正性。若依你们之言,殿试排名有误,是怀疑陛下无能?还是怀疑本宫眼拙?辨不出好坏?”

“臣不敢,臣知罪……”

“学生不敢,请太子殿下息怒……”

“须知百官各抒己见,全凭君上权判。百官各尽其职其责,在行事之前,参奏政事,决不可越权行事,该是什么职就司其事。御史谏臣有参议之责,却无指责辱骂越权之职。没有受封官职之前,无权参与朝政议事。君权是临天皇朝固国之本,君主意志岂能让御史谏臣、朝臣随意左右?本宫的才学难道要屈于沈崇文之下?本宫挑选的将帅之才难道还要你们首肯?临天皇朝难道已经成为大祭司一人的天下?”

……

太子御在那一年的殿试之上,与朝臣各派系相互辩论,其激烈程度不输于百万大军的气势。无论对于大祭司还是临天皇朝,太子御的一举一动显现出帝王洞察之术,风采气度符合一国之君。

然而昔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舌战群儒的一国太子,曾光华万丈、恣意戎马、傲然在文武百官之上的太子御,何以疯癫至此。

曾几何时,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仍在,人却被时光磨灭本性。

时隔多年,商知浅无法相信眼前之人,与记忆之中的热血青年身影重叠。

陵墓的湿腐之气,毁掉了犹如天神降世的男人,陪葬的珠宝照得男人阴沉黯淡,恍若魑魅游走,毫无生气。

“太子御,你还活着!”

“没错,我还活着。”胥御看向商知浅,目光移向楚赢、商君,不悦地说:“你们都还活着,为什么我不能活着?现在你们终于来陪我了,报应啊报应……”

商知浅沉下眼眸,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太子御,你输了便是输了。”

胥御黑若千年沉寂深渊的双眼,闪动着挣扎的光,嘴角的微笑冰而凉,沉静死寂,寻不到一丝人气,犹似叱责道:“你这个无情的女人。”

商知浅轻笑:“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就该知道我这样的女人你惹不起。”

胥御暗沉的声音略微恼怒:“是,你惹不起。当年我见你之时,你身边就有智谋天下的君昊胤和儒雅军帅赫连劲。我不过对你动一点心思,想拉拢你,就被他俩算计,成为亡国太子。只不过君昊胤再怎么算计,也没算到你们会在一起。参商,赫连劲,还有你们的儿子,今日休想活着出去。”

商知浅看着胥御,如果说当年太子御还活着,此番昔日装束和混乱的言语,是否内心已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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