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山风穿亭，铜铃轻摇，凉风习习，松涛阵阵。
可惜那悦耳铃声非但无法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反而似乎充满莫名的杀机。
“咳咳！”解下披风将脚下娇躯遮上，平日自诩为北地第一花间浪子的粉衣青年，此时桃花双眸不见一丝秽色。
粉衣青年沉声说道：“如所修功法无抵御幻境之效的，还请各位三思而后行。”
众人闻言面面相窥，数息过后，一名鹤发老者说道：“不管如何，既然到此，若不一试，如何甘心！”
眼神决绝，老者竹杖一震化作一道灰影冲上玉阶。
“老夫先走一步，倘若……还望各位顺手收敛这副骸骨了！”
“赵前辈！”
人群中多有熟识此老，见状纷纷开口大喝，不过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过，此老身影已消失不见。
既然第一步有人走出，那么影从之人就少了几分顾虑。
“我们也走。”
数息后，一名宫装少妇微点螓首，两名清纯少女紧随其后，带起一阵香风同样跃上玉阶消失在白光之中。
相比有勇气登上玉阶，余下也有明智惜命之人，在一片衣袂震空的声音中，十来人脸色难看黯然离开。
“秦兄，走吧！”鱼小鲲对于眼前的一幕毫不理会，眼神依旧执着对着秦飞说道。
“走！”
探手入怀，秦飞摸摸一块硬物，随后应声跃上玉阶。
“可恶，这两人！”
司马俊眼见鱼小鲲两人抢先一步，脸上浮现一丝怒意，红衣一震紧随两人之后。
眩晕。
这是小鲲踏上玉阶后的唯一感觉。
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强烈的白光让小鲲吃力睁开双眼，但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张大了嘴巴。
漏风的土墙、破顶的茅屋。
身上盖的是冰冷似铁的布衾，背后靠的是简陋的木床。
猛力掀开棉被，跃下木床，小鲲看着这一切本不该出现的物事，惊骇叫道：“这不可能！”
“小鲲！你要去哪里？”
苍老的身影伴随着数声咳嗽，一名老者身着长衫，扶着门框慈爱看着神色焦急的小鲲。
“爷爷……”
看着面前熟悉的老人，小鲲跌倒在地，十来载相依为命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双眼瞬时蓄满了泪水。
“唉，都说不要听那药师胡诌。爷爷这病，哪里是一两剂药就能治好的。”絮絮叨叨将鱼小鲲从地上拉起，老人口中责怪道：“还去猎野兔，你看，这大冷天。如不是隔壁猎户老鱼将你捡回来，你现在都晕倒在雪地被狼叼走了……”
“爷爷……”
老者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掌轻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鱼小鲲终于压不住悲意，放声大哭起来。
“唉，傻孩子，哭什么。你晕了三天刚刚醒来，此时大悲极易伤身的。”
口中责怪不停，老人眼中充满了担忧，连忙将小鲲扶到木床之上，并将被角掖好。
“难道……之前都是南柯一梦？”
心中疑惑连连，小鲲看着床沿边一脸担忧之色的老者，一顿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一夜过后，天色泛白。
鱼小鲲翻身下床，脸色突然一变。
“这力量？不对！！”
双拳紧握却毫无力道，脚下虚浮更是让实力已经到达洗髓巅峰的他极为不适。
“我的修为消失了？”
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小鲲浑浑噩噩陪伴爷爷食用了简陋的早餐。
“小鲲，家中柴火不足，你今日且去村外松林拾取一些备用。”收拾好碗筷，老者对小鲲说道。
“哦！”脑中一片浆糊，小鲲推门而出。
“小鲲是要去拾取柴火吗？且等下，你我一同前去。”
嗡嗡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一名粗矮少年飞快跑了过来。
“鱼大胆，他不是被杀死在街道东面吗？”同龄的玩伴熟稔地拍打小鲲肩膀，但是换来小鲲一脸狐疑。
“嘿，你怎么了。难道晕了三天连我都不认识了？”
“哦，没什么，你是大胆嘛……”
……
拾柴、烧火、做饭……
小鲲看着身边本该熟悉的陌生环境，心中的坚持逐渐松动。
“原来真的是一场梦而已！”心中喃喃说道，小鲲盖上霉气冲鼻的棉被沉沉睡去。
八角亭铜铃摇曳，悦耳的声音此起彼落。
就在鱼小鲲分不清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的时候。
玉阶前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人。
“嘿嘿，这位就是澹台仙子吧，在下魏渡君。你我两人结伴同行如何？”
衣着华丽，相貌俊逸，手持一柄白玉如意的少年玉树临风，只是一开口却是一脸戏谑的表情，让人一眼看去只感到流里流气。
“魏君渡，魏公子，小女子一人习惯，先行一步了！”澹台紫衣依旧冷若冰霜，话音一落缓缓踏上玉阶。
“嘿！”
碰了个软钉子还被喝破身份，魏君渡讪讪持着玉如意挠挠头，笑嘻嘻紧随其后登上了玉阶……
“唉！师兄，看来这届登圣会怕是连最基本十个名额都凑不满啊！”
声音充满了担忧，柳元与杨远尘三人站在一面光镜面前连连摇头。
手中剑诀连掐，主持剑镜显化之术的杨远尘神色不变，只是光镜中数人所在之处却被其目不转睛地关注着。
“嗬，别忘记澹台家和魏家可是来了两个天才。而且那秦飞与司马俊资质也是上佳。哦对了，还有那鱼姓少年……”
“师兄，那少年的令牌……”
“无妨，我等顺其自然就好！”
登圣令。
世人都知得之可通圣修大道。
但是，登圣二字的由来却极少人知道。
众所周知圣修列九品。
一品一阶，一阶一景。
但凡间武者凭借什么转为一品圣修？
答案有二：
一是体魄；二是道心。
故而各宗门收徒考验大抵都是围绕此二者所设。
譬如二品宗门拜剑山这条两百级玉阶的山道。
前一百级考验体魄，后一百级考验道心。
而此时原本参加考验的一百六十八人，只剩下寥寥十九人还在幻境中挣扎。
幻由心生。
山道之上的鱼小鲲此时满脸狰狞，一身青衫也早被冷汗浸透。
而幻境中：
手中的木矛瞄准十步开外的灰兔，小鲲屏住呼吸，就在其准备标飞木矛的一瞬间。
突然，
额角的疤痕传来一阵清凉，紧握木矛的五指一个颤抖，那木矛不由得随即改变方向。
而最竟然诡异地是那柄失去准头的木矛，居然划过一道让人意想不到的规矩，将那狡猾的灰兔牢牢盯死在雪地之上。
“这？”
惊骇看着地上抽搐连连的野兔，已经在此处生活了三个来月，鱼小鲲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
疤痕。
额角羽状的疤痕。
深吸一口气，小鲲眼神逐渐清明，神色复杂看着地上的兔子，转身大步跑向那简陋的茅屋。
“小鲲，你怎么又去猎兔子。都说了没用！”
还没进门，老人充满慈爱的责怪已经让少年心中一颤。
牙关一咬，鱼小鲲手抚额角看着身前这个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爷爷”。
“怎么了？小鲲？”颤抖着双手想要抚摸疼爱的孙子，但是少年却后退了一步。
额角羽状疤痕传入一股股清凉之气，小鲲眼神中的挣扎逐渐消失。
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小鲲说道：“就到这里吧！”
“咔嚓……”
犹如琉璃炸裂，不管是脸上还残留着慈爱笑容的老人，还是这段三个来月生活的茅屋。
原本几乎让少年永远沦陷下去的这一切，在少年话音落下后开始出现崩塌。
“爷爷！相信真正的您，绝对不会愿意我沉沦在虚拟的幻境中自欺欺人的。”不舍再看一眼支离破碎的苍老身影，一滴泪水划过脸颊，小鲲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站在一座宏伟的山门之前。
“呵呵，没想到居然是你率先看破幻境，恭喜了！”终于有人闯过考验道心一关，柳元眼带笑意，对着小鲲点点头。
对方所说让小鲲暗暗惊讶，随后只见他开口问道：“前辈过奖。只是我记得自己当初只迈出一步而已，怎么会？”
“沉沦于心中执念，莫说百阶，就算一阶，也无法迈过；但是如能看破幻境，哪怕玉阶十万，又有何用？”
脸上若所思，小鲲默默额角疤痕，心中暗道：“好在我终于在幻境中发现疤痕的破绽。如若不然，在这个以我心中亲人为诱因产生的幻境，怕能将我活活困死。”
暗暗咂舌，小鲲看着白雾弥漫的山道，一阵后怕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哼，一个小小二品幻境居然就让你如此狼狈。唉，本座果然所托非人！”
摇头晃脑，吞天在一道黑光闪过之后对着小鲲嘲笑连连。
脸上露出一丝窘态，小鲲无语反驳，但是略微一沉思，语气泛冷说道：“小小二品幻境？如此说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你早已看穿。哼，身为器灵，但在主人危难之时居然不提醒一二。”
“哇，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啊！刚刚我是想提醒你来的，这不被它阻止了嘛！”吞天闻言连忙分辨，黑爪直指小鲲额角。
“是它？这是何意？”明白吞天所指，鱼小鲲暗暗惊讶鲲鹏之意。但是心知对方绝对不会危害自己，随即担忧看着山道说道：“秦兄，你可一定要通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