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随着和风细雨轻轻刮在身上,斗笠下的人儿显得心事重重的。摆动的小龙尾在衣裳的遮盖下偶尔发出响声,汀岚停下脚步,在一古木下细细摘截着木耳,雨滴低落在土地的声音,恰似润物细无声般的意境。倏然汀岚伸出的小龙爪一顿,耳中回响的竹叶声本该早已随着风止而停,然后此刻仍然不断的响起踢踏的声响。汀岚阖了阖眼眸,略带紧张的缓缓回了首,然而回首的瞬间,竹履踢踏声也随之停止。
汀岚不自觉便伸手摸向腰间,那里系着一个火舞图腾的锦囊,心里总觉得它会保佑她的,她一直这么坚信着。
然而当汀岚转回头的时候,声响又出现了,她摸了摸开始疼痛的头颅,当机立断便疾步往回走,然而走了一个多时辰,四周都不若来时路,没有重复的景色,却让汀岚越来越生疑,一旦停下脚步,身后便会又传来竹履的声响,一声声似敲打在心间。
天色灰蒙蒙的,而越来越密集的灌木丛中,赫然出现一人高大小的洞穴。
汀岚望着那黑漆漆的洞口,伫步不前,洞口的砂砾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形成一个个漩涡,汀岚眼见着一条条藤蔓开始伸出来。汀岚一个趔趄便一下踏上了一团软绵绵的如泥浆的物什,汀岚垂首看了地上一眼,便有一瞬间的静默,这是何物的粪便?汀岚甚至那一瞬间都觉得臭味熏进了鼻孔,不知是否错觉,竟觉那一条条的藤蔓也静止了一瞬。
汀岚趁机转身就跑,身后早已虚无一片,似有一睹无形的墙制止了她前进,然她再挪动身子,便似听到碎裂的声音,原先的树林又重新现于眼前,回头再看,亦未再见那洞穴,汀岚便向小鸡一般颠颠地跑了起来,而一根若有似无的小藤蔓正悄然缩进汀岚的衣襟。
阿衡远远的便看见汀岚一路慌张的从山里奔跑出来,胸前甚至有着一大片的泥块,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汀岚看着自家门前那抹修长的身影,微微定了定心神,缓下步伐大口大口的喘气着,不需解释便听闻阿衡温润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又看见什么了?”
摆了摆手,看了眼这诡异的天色,方才仍乌云蔽日的,如今早已晴空万里,枝杈上光洁神采飞扬,全然不复方才模样。
阿衡看了眼汀岚圆睁的双眸,如水般清澈的瞳仁静静的反射着树杈的情景,伸手替她将脖子上的绳子解开,嘴上无奈的道,“这么大个人了,毛毛躁躁的…..”然而话语一顿,后半句话戛然而止,阿衡忽而沉默的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眸,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汀岚察觉阿衡目光有异,有些不解的回望他,头上戴着束发木簪,面若敷粉,唇色桃红,眉如墨画。尤那双眸如上等的黑玉,温温润润极其内敛。
“近日不要再进山中了,锦囊丢了也不可再进。”片刻后阿衡沉沉道出。
汀岚闻言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果然不见了!
阿衡并未解释过多,眸光放在屋外的结界上,闭了闭眼眸,带着满心的忧虑,“听我的话,嗯?”
汀岚默然垂首,方点了点头。
她的身上总感觉有些邪气,不知是否在深山所沾染,阿衡拿过她的竹篮,“今日吃鼎食可好?”
汀岚勉强一笑,道了一声好。入屋后,汀岚便去里屋换下泥泞的衣裳,着了一袭珍珠白衣裳。
只见阿衡麻利的开始拿出圆鼎,将炭火放置在圆鼎隔层,将食材置于鼎中,细心依次放入各种调料,汀岚便将今日所见之事情尽告知,末了不忘道,“我是要吃肉的,不要做的太素了”
阿衡闻言笑了笑,眼眸弯弯如水月,“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汀岚用棍子戳了戳地上的泥土,随口道,“你的故人也像我一样人面龙身?”
阿衡僵了僵,方摇了摇头,“非也,我和她初初相识也是在这落霞山”
“那她现在在何处?”
阿衡搅拌食材的手未停下,并未回答她这个问题,答非所问道,“任何事情看似无关,然实则相关矣。”
似话中有话,锦囊的遗失必是先之举,今日诱其深入山中,想必亦是为了取她防身之物。他初见此物时,便一眼看出此为仙家之物,只这汀岚方会觉得对方为妖怪宵小。
这结界近来也有些波动,就不知此人可是感应得到了。
午后,阿衡便开始教导汀岚药草知识,“杜仲,生深山大谷,所在有之。树高数丈,叶似辛夷……”
昏昏沉沉的午后,阳光偶有照射进来,从窗扉穿过,暖暖的打在汀岚身上,珍珠白的衣裳仿若铺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芒,晶莹剔透的脸庞在她认真的眼神下,显得有一些恍惚。
微风穿过竹林,屋内响起阿衡温温润润的嗓音,解析着朗诵着,授业而解惑。
夕食过后,阿衡背对着天边,一缕霞光划过他的脸庞,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他的声音有些沉重,“切记,今晚不可离开这屋子半步。过了这十五之夜,我明日再来看你。”
往常一般十五过后,便得等半月方能再见到阿衡,而阿衡主动提及明日再来,怕是真真是担心不已,“好的,我答应你,你早点回去罢,再晚就夜深露重了。”
阿衡踏出竹屋后,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沿着那道结界再铺了一层暗红色的粉末。回首看着屋内亮起的灯光,凝望一阵便转身离去。
只见阿衡转进曲曲折折的小路,拨开一片竹林,在一矮坡下伫步,用脚踩了踩那上头,没有丝毫反应后,便蹲下身子,单手开始拔那草木。
果不其然,尚未拔第三根,便听到岁君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你又拔我遮阴的草儿了。”
只见岁君慢悠悠的从矮坡里出来,拄着一个枯木拐杖,看着他深色凝重,不禁问道,“石之上仙,你这是又有何事?”
这东临的大徒弟对那小龙女似颇为上心,他奉了四皇之命在此守着龙女,而那西海也派了不少人暗里护着汀岚,这可不引起其他仙人的不满,遂四皇便将岁君于此相护告知了西海,便就消停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