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风终于在出差不久后回来了,进门之后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得出来行程有点急。
程雅勤虽然之前和欧风在的电话里吵了两次,但抬眼一见进门的欧风如此辛苦的出差归来,女人的心不免就软了下来,态度自然缓和了许多了。
不过欧风这次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了一名医药师,专门给单岩治眼病的。
程雅勤对此倒是没有再生气,原因是这么多年里,欧风前前后后已经找了不少医生了,中医西医都看过,单明眸在的时候什么眼科医生有名就请什么医生,多少钱都砸,可根本没用,如今请医生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当然,欧风他们根本不希望单岩能恢复光明。
再说欧风这么做更多的是摆一个样子,一个为儿求医不辞辛苦的好父亲的样子。
医生很年轻,姓叶,叫叶飞,长得浓眉大眼个子也高,被欧风领进门的时候穿着一身白衬衫白西裤,显得更加年轻稚嫩,但人一点都不怕生性格外向,主动和程雅勤握手打招呼。
欧风要回房间换衣服转头去一趟公司,程雅勤抓紧时间根上去问道:“他什么人?这么年轻?真的是医生?”
欧风道:“是个中药师,据说祖上有流传下来的帮人治眼疾的中药方子,我在h市出差无意中听人说起的。”
程雅勤对什么祖传秘方治病是最不相信的,那些都是骗小老百姓的,她皱眉道:“不会是个骗子吧?”
欧风扯了扯领带:“反正就是做个样子,也没真的请他来治病,呆几天打发走就成了。”
程雅勤按照素日的惯例,先是给叶飞安排好配药兼休息用的房间,再让人带着他在庄里适应环境,最后亲自接待他,请他喝下午茶,再带着他去见单家的小少爷单岩。
单岩当时没在书房,在花园的小院子里晒太阳,程雅勤便把人领了过去。
叶飞笑呵呵的和单岩打招呼,单岩垂眸朝着他的方向笑笑,点头回应,最后坐下来三个人聊了聊叶飞的祖传秘方。
单岩的眼睛早就好了,自然对什么治病秘方没兴趣,但山庄来了这么一个医生,倒可以用来做他之后恢复光明的由头了,要不然无缘无故眼睛突然就好了这事,说出去也太奇特了,恐怕又要引来疑神疑鬼的传言。
程雅勤对这个年轻的中医医生没有好感,主要是年轻男人长得帅飞眉入鬓给人一种痞痞的不受约束的感觉,她并不把男人放在心上,但她还紧记着一点——绝对不能让单岩和什么男人勾搭上,所以下午边喝茶边聊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程雅勤就客气的要送叶飞出山庄。
叶飞性格很外向,大大咧咧的,当然,本来他就没想在单家住着,一方面太不自由了另外一方面他在这里也有朋友要聚,便起身告辞了。
程雅勤送叶飞出院子,单岩的目光便抬起追随那男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闹鬼”事件伴随着欧风出差归来被轻而易举的翻篇盖过,为了安程雅勤的心,欧风甚至没有在这事上多废话半个字,于是单家的这几口人自然又搬回了主宅,好像前几天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动声色的掩盖是欧风的拿手好戏,单立娇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没有发作忍气吞声的搬了回去,而这事则让单岩搞明白了一件事情——山庄里传着有关“单明眸归来”的传闻,欧风什么都不说就翻篇而过,可想他对妈妈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在他心里,女人只不过一个已经死去的原配妻子罢了。
单岩搬回主宅之后心更冷更硬,他曾偷偷在宅子里翻找自己母亲的照片,可根本什么都找不到,私底下问陈妈,陈妈一个劲的叹气,说“欧先生怕睹物思人,也怕你伤心,夫人的东西照片什么的都存放到四楼了。”
睹物思人?呵呵,单岩心中冷笑,这不是怕睹物思人之后伤心,而是在妻子死后立刻让她曾经生活过的残影从这个山庄里消失,一干二净,就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真的爱一个人,即便人不在了,不都希望留了念想么?竟然找这种借口,还说怕单岩自己伤心,呵呵,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呢。单岩为单明眸不值,这样的男人,她死心塌地爱过的男人,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丑陋卑鄙。
而欧风找来的这个医生的祖传秘方也就是一瓶浓墨色的浓稠药汁,据说每天晚上睡前敷在眼睛上,一周之后就有明显的效果。
当然没人敢让单岩去敷那个绿油油的药水,程雅勤也不过客客气气的表示感谢而已。
盛夏很快到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单立娇的婚事,整个山庄在炎热酷暑到来之时陷入了某种忙碌的喜庆之中。
程雅勤除了自己的工作事业现在忙得最多的就是一遍遍的确认晚宴的邀请名单和订婚流程,程雅融还躺在病床上,少了个帮手,她更是忙得团团转。
就是单岩这里都前后试了定做的五套西服,脱了穿穿了脱弄得他都要烦躁了,但好在整个山庄就算人人都在忙,他这个瞎子少爷这里还是很出奇的清闲的,这也更方便他自由活动做点事情——他从程雅勤那里偷偷弄了一张请帖过来,写上了叶飞的大名。
单岩现在对谁都很警惕,都只有在书房的时候是最松懈的,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这个房间成了他唯一能够松懈的地点。
单岩拿到了请帖,趴在书房桌子上用钢笔一笔一画把叶飞的大名写了上去,那边黎夜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一手放在他椅背上,另外一手撑在桌边,低头弯腰看着单岩“小心翼翼”又“谨慎无比”的誊写了那八个笔画。
叶飞?那不是山庄里请来的那个小医生么?
黎夜原本对那个穿白大褂整日里笑眯眯的医生没有什么印象,这会儿看单岩亲自写了那请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原本模糊的一个人影在脑海中顿时清晰了起来。
单岩写完了名字,轻轻吹了吹墨迹,根本没发现黎夜就站在他身后,正要转身,手里的大红色的请帖突然被抽走,愣了愣转头,看到黎夜阴沉着脸盯着那请帖看着。
单岩:“……呃,老师……”
黎夜晃了晃手里的帖子:“请帖?你要请那个医生?”
“是啊。”单岩说着站起来伸手要去拿帖子。
黎夜躲开,手指捏着请帖,突然就很生气,是的,就是生气,单岩还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流露过对谁特别在意的,今天竟然亲自写帖子请人,他脑海里出现男人的身影——浓眉大眼样貌也就那样,笑嘻嘻的有点痞,这男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单岩怎么就对他格外不同了?
黎夜醋了,醋得还尤不自知,他面无表情问道:“为什么请他?”
单岩心里猛叹气,为什么请?因为他是目前看来最合适提供“小蝌蚪”的对象了!山庄里没合适的人,你也没有小啊!
单岩从黎夜手里抽出请帖,黎夜又迅速夺过去,一本正经道:“婚宴之前他应该都不会来了,我帮你给他。”说完把请帖放进了西服内襟的口袋里。
单岩:“……哦,好,谢谢。”他怎么觉得黎夜好像有点生气呢?难道是因为没有请他?可婚宴本来就是在单家这个山庄里办啊。
黎夜转头出了书房,就把请帖拿出来,三两下撕了,扔进了垃圾桶,完全不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诺——开玩笑?这要是在自己的新球上,配偶对其他男人这样,直接就电磁炮把那男的轰掉了!
前几天还在对他想某些限制级的画面,今天竟然给其他男人写请帖……黎夜的脚步突然顿住,眉头挑了一下,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满足他?
黎夜突然叹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了弧度,原来是这样?!他垂眼笑了笑,拉了拉衬衫领口,原先的郁闷一扫而空,转而眉眼之间都是愉悦的星光,原来是他的小配偶等不及了,好了好了,他现在了解了,他的小配偶还真是急不可耐呢?
而书房里的单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他凝视着纸包半响,默默收了起来——他可不光光从程雅勤那里拿了空白请帖,他还偷偷拿了几粒安眠药!
订婚宴就在单家的山庄举行,山庄里有一栋别墅是专门用来举行宴会的,本来单家是嫁女儿的,订婚宴应该在男方或者酒店进行,但陆家也没有特别坚持或者觉得在单家办丢面子,毕竟单家的山庄大,他们两家订婚要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次订婚其实也算十分仓促,前后也就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准备,程雅勤忙碌得脚不占地,最近的脾气又越发不好起来。
尤其是哪边程雅融还给自己打电话要钱,她站在客厅里当着那么多佣人保姆的面直接对着电话怒道:“立娇这边忙得要死,你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尽给我添乱!现在要什么钱?你就不能给我好好躺着休息休息么?”
程雅融一被吼立刻边撒娇边撒泼:“我还不是在你那里弄成这样的,姐你这次得帮我,四百多万啊,把我卖了都……”
程雅勤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钱打给你,别再来烦我。”
程雅勤最近忙的脾气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客厅里的佣人见她发了火个个寒蝉若禁的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只有客厅外院子里散步的单岩留意到了她这通电话——四百多万?看来程雅融在外面没少败家让程雅勤给她补漏洞的。
这天晚上,单家山庄终于在月挂枝头的时候散去了白天的忙碌,主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单岩在自己的房间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而他的手心里放着一粒安眠药。
说起来也挺囧的,单岩觉得他这辈子都学不来狐狸精的媚样,更加不可能撅着屁股晃啊晃的勾引对方上床,反正不管怎样,单岩在心里模拟操作了各种过程,都觉得把人弄晕了偷点小蝌蚪是最保险的做法。
一方面没有纠缠,另外一方面他怀孕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孩子的爹也不会找上门闹出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最好。
这是单岩目前想到的最保险的做法——给对方打个飞机,在把小蝌蚪装入注射器里打入体内,虽然不一定一次就成。
为了确保过程万无一失,单岩打算自己提前实验一下药物的时间反应,到时候也方便掌控时间。
单岩把白色的小药丸扔进嘴里仰头喝水吃掉了安眠药,接着爬上床开始等待入睡。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药物在他胃部慢慢融化吸收,按照正常人吃安眠药的反应应该是很快就困顿进入睡眠状态,然而单岩自己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孕夫,孕夫是不能乱吃药的,而他肚子的那个尚未成形的小家伙十分抗拒安眠药内的一些成分,开始在他肚子里反抗。
而单岩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入睡,然而他计算着时间的工夫却发现自己肚子特别疼,连带着胃部也是一阵灼热。
难道药有问题?
单岩赶忙起身,打算去卫生间把药吐出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催眠的成分开始发挥作用,单岩晕得根本坐不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几次坐起来几次又趴回去。
黎夜和大白狗卡卡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单岩重重趴了回去,他一怔,快步走过去,把人扶起来,问道:“单岩,你怎么了?”
卡卡咬着尾巴汪汪汪的叫。
单岩抬手摸着后脑勺,道:“扶我去卫生间。”
黎夜是那种不喜欢拖泥带水的性格,单岩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把人抱起来冲去了卫生间。
到了卫生间单岩自己下地,趴在涴洗台上张开嘴,伸手扣了扣自己的舌根,干呕了两声,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黎夜看懂了他的行为,一手将人托住,另外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伸进两根手指按压他的舌根触碰他的扁条体,单岩条件反射的干呕一下把人推开,自己趴着洗漱台吐了出来。
他晚饭吃的不多,几下就把胃吐空了,趴在水池边干呕。
黎夜眉心微皱,搞不懂他此刻的状况是怎么回事,只沉默的拿了水杯接了水递给他。
单岩接过去,喝水漱口,因为难受继续趴在涴洗台上。
黎夜道:“你晚上吃了什么?”
幸好药还没有溶解,几乎都吐了出来,单岩漱完口立起身,自嘲道:“安眠药。”
安眠药?
黎夜一把抓住单岩的胳膊:“为什么吃药?”
单岩觉得很沮丧,他过去看那些重生小说,这个复仇那个逆袭的,多容易,个个都有主角光环,可到了他这里,复仇的路却如此艰辛,他吃个安眠药都差点把自己吃出问题。
单岩没回答黎夜,转身准备回房间,“出去说吧。”
坐在沙发上,单岩头一次产生了一种对未来的无力感,但也庆幸刚刚黎夜及时赶到。
卡卡跳上沙发卧着,一只白爪子耷在单岩大腿上,单岩摸了摸卡卡。
他的脑袋还有点昏沉,但并没有太大影响,那一刻他突然有了倾诉了,而沙发对面的男人又是一个和自己并无利害关系的外星人。
他开口道:“你也看到我现在的状况了,很糟糕,我妈去世得早,我爸和我那个舅妈,现在掌控着山庄,我不信任他们,想摆脱他们,但现在又没有抗争的筹码。我妈留下的那些股份,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可以继承一半,但我暂时不想动,也不想让我爸拿走。最好的办法就是拖着,而遗言里有一条就是,如果我在二十岁之前怀孕,继承时间就会自动延后。”
黎夜听到最后那句话一愣,不愧是机器生命体的大脑,结合之前单岩给叶飞写请帖的事情,脑子里立刻就窜连起了因果:“所以你的安眠药是准备给那个叶飞吃的,而你刚刚吃药,是为了看看药效?”
单岩叹气,“对。”
黎夜的眼睛眯了眯,黑瞳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折射出了然的光,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来回回荡,一字一字敲在单岩心中:“所以……你是想要个孩子?”
虽然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单岩确实就是想这么做,他点了点头,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也没有觉得有失尊严,他抬眼回视了一眼黎夜,只是有些失落的想——外星人你要是有小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直接勾引你了。
不过那个工夫里,单岩却没想得起来思考为什么对那个叶飞就是安眠药,到了黎夜这里就可以直接勾引。
没人说话,房间里一时又安静了下去,单岩知道自己这个计划有点让人没法接受,他也不打算再多解释,起身正要请黎夜离开,吊顶四周的照明灯突然熄灭了,只留下床头和沙发旁的两盏灯。
单岩顿了顿,下意识抬头,卡卡也昂着短脖子抬起鼻尖对着天嗷呜了一声。
而黎夜已经站了起来,拉了拉领口最上方紧扣的衬衫衣领,一步步朝着单岩走了过去。
那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岩回头时看着黎夜走向自己时,那副场景好像一个慢镜头的画面,地毯之上黑皮鞋抬起的脚尖、落下的脚跟,挺拔的身姿,心里突然有了某种莫名的让人热血沸腾的期待,好像黎夜朝他走过来,会说一些令他期待的话语。
而今天的黎夜,果然也没有让单岩失望,让卧在沙发上看戏的大白狗失望。他走到了单岩面前,两人胸口之间只有区区五厘米的距离,垂眸,一字一字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卡卡在沙发上滚了两下,直接滚到了地上,怒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外星人……嗷嗷嗷,我没听懂啊,可是你真的好嚣张啊你知道么?】
黎夜几乎用一种俯瞰的姿势低头看着单岩,单岩被巨大的气场压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黎夜跨步朝前,继续保持两人之间暧昧的距离,单岩再退后,黎夜就再次逼近……最后,单岩靠坐到了床尾挨着的软椅上,而黎夜一腿曲着膝盖搁在单岩腿边,另外一腿绷直,弯腰逼近,两手压在床单上将人拢在自己胸口。
单岩:“你……”不是没有那个部位么?他仰头看着黎夜,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喉头上下动了动,因为有些小紧张,伴随而来的还有他不经意之间暴露的脑电波。
而这小小的动作和脑波被黎夜接收去之后则转化成了另外一番意思——他的小配偶果然已经忍不住了。
两人以一种绝对暧昧的距离和姿势对视着,鼻尖都快要挨上了。
卡卡在沙发那边边摇边摇着尾巴边着急的上下乱窜,好着急好心焦啊还有一点点兴奋是怎么回事?!嗷呜,要亲上了?大白狗立刻撅着屁股蹬着后腿,前身趴在地上用爪子捂住了眼睛。
哪知道该发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黎夜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他那个黑色的小铁盒递到了单岩眼前,单岩疑惑的垂眸看了一眼接过,黎夜转身走到沙发边上一把将大白狗单手拎了起来扔出了房间,锁门。
卡卡挠门:你这个外星人的败类!!
转头,黎夜屏蔽了卡卡的脑电波,神色泰然的走回了单岩面前。
单岩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盒子,还拿起来晃了晃,问道:“什么东西?”
黎夜嘴角勾起一个魅惑又危险的弧度,眼睛都眯了起来:“好东西。”说完边解开了衬衫的两粒纽扣边靠近单岩。
单岩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他这辈子都没有说过的‘大白话’:“你想睡我?”
黎夜开始解第三颗纽扣:“有这么明显么?”
单岩:“…………可你不是没有那个么?”
“哦,不是没有,只是没装上,”黎夜耸肩,以一副‘老子是个外星人’的表情无所谓地抬手指了指单岩手里的小盒子:“那个部位的器官,不是在你手里么?”
单岩瞪眼低头看手里的小盒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手里的盒子无形中好像变大了一点,而且盒子表面还有点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