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叫夏八斗。
......
省略号是停顿让你们发笑的时间。
顺便也证明我对这件无法改变的事实的习以为常。
自我初步具备审美观以来,就曾无数次强烈要求我爸妈给我改名,但回回都惨遭拒绝。
因为我妈总意味深长地告诉我,八斗这名大有来历。
据说我妈生我那天,我爸夜观天象,发现夜空紫气升腾赤光照室,天空八星连成一片,大为惊叹。古来只有北斗七星,八星想必稀奇,爸爸说我命中犯二,为了摆脱二运,他特给我赐名,八斗。
照理说这么难听的名字我妈应该也不会同意,可就是因着她是大学教现代汉语的老师,特别讲究名字的发音,觉得八斗的八是开口呼,叫起来特别响亮,二话不说居然就拍板同意了。
我抗议过无数次,开口呼有很多,芭比芭菲或者芭蕾,随便哪一个都比八斗好听。但在我妈一次又一次的拍桌子瞪眼抽鸡毛掸子的威胁下,我的抗议就像浴缸里放的一个屁,噗地冒个水泡,就寿终正寝了。
我只得认命。
所幸在我还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萝莉时,天真活泼粉雕玉琢,艺高人胆大的天性遮掩了我名字的瑕疵。
小时候的我野性难驯,时常带着一群比我矮半截的小熊孩子,浩浩荡荡如蝗虫过境,又如鬼子进村,翻墙爬树摘芒果,大院深处捅蜂窝,焚烧树叶烤地瓜。总之就是上房揭瓦无恶...呃...无所不作,凡所经之地无不沙尘滚滚满目疮痍。据说那叫一个“人见人膈应,花见花枯萎”!因此在我们大院几乎所有熊孩子唯我以马首是瞻,而我俨然就是大院讨嫌大队一姐的不二人选。
一呼百应,好不威风。
这就是当年的我,如果要给这么可爱的我加上一个保质期限,我希望能是一辈子。
然而好景不长,这个威风凛凛的我,中止于我十岁那个能抵上五个2逼的狂妄年龄。
小学五年级的期末考试后,到现在我还记得我把语文数学卷子带回家时我爸妈脸上的精彩表情。尤其是他们在看了我的卷子之后,对视了一眼,立即就把隔壁我恨得咬牙切齿的年级第一给请了过来。
在每个熊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一定都有那么一个人,是你会呼吸的痛。提到他会痛,看到他会痛,和他同住一栋楼同读一所学校更痛!
Ta并非活生生出现在你的眼前,而是存在于你亲戚长辈的口中,每每出现,身后必定是绽放着神人一样的光芒,ta兴趣广泛,多才多艺,ta知书达理,八项全能,更重要的是ta的考试成绩排名永远在你前面,令你无地自容,令你自惭形秽。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别人家的孩子”,也就是我的邻居苏佐扬,那个所谓的学神,那个让我蒙受奇耻大辱的年级第一。
身为一个有着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的母亲,我妈夏徐氏自然有意识地想把我培养成为一个气质过人才情出众的大家闺秀,所以从我一两岁呀呀学语的时候,就开始了对我的启蒙教育,并且按照严格标准来要求。
而这个标准,就是隔壁苏佐扬。
由于苏妈妈早我妈半年生下了苏佐扬。所以明明是同年,却生生让我做了小…啊呸呸呸,做了小的那一个。
也就是从那时起,夏徐氏开启了我此生恶性循环的完败人生。
两岁的时候,当苏妈妈笑眯眯地告诉我妈自家儿子已经能把整本《千字文》背下来的时候,我妈涨红了脸,因为据说我才刚刚会背“人之初性本善”,并且死也不肯记接下来的句子。
三岁时,当苏妈妈甜蜜蜜地说自家儿子苏佐扬已经能够工整地抄写对联上的字时,我妈捏爆了手里要给我的气球,因为我虽然也能识字,张口闭口却把门联上的横批“吉祥如意”念成“古羊奶意”!
四岁的时候,当苏妈妈自豪地说自家儿子已经能够熟练掌握100以内的加减法的时候,我妈拗断了手里正在炒菜的锅铲,因为我计算十以内的加减法居然还要用到脚!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哟。从此我妈对我混上学霸的道路是彻底放弃了。
于是,在我爸如奥特曼M87光线的炙烤下,我目眦迸裂地看着年级第一风轻云淡地出现,投给我一个风轻云淡的眼神,再风轻云淡地拿起了我的语文考试卷。
然后我看到他风轻云淡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痕,再然后,他握考卷的手指瞬间收紧,脸上也出现了和我爸妈如出一辙的神情。
接着他就面无表情地爆出一句话,“夏八斗你还是回你的母星去吧,你这样简直是祸害地球人民!”
我不甘心地扫了那张卷子一眼,上面一个又一个的大红叉叉触目惊心,
我极其委屈,明明就很正常啊,不然发上来给大家评评理——
语文试卷:
请将“小鸟在树上叫”改为拟人句
标准答案:小鸟在树上欢快地叫。
我的答案:小鸟在树上叫:我是人!我是人!!!
请用“一...就...”造句
我: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就很可爱。
将下列诗句填写完整
王师北定中原日,
我的答案:不破楼兰终不还。
然后我看到苏佐扬眼波一流转,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最后一题的小作文上——四、用一段话描述一个令你难忘的同学,不少于50字,文中不可出现真实姓名。
我是这么写的:他的头尖尖的像公鸡的头,因为他长着一双桃花眼,所以无论什么防具都挡不住,他分分钟可以勾到人。一个顺风耳似的耳朵,一个连(注:错别字)刀似的嘴巴,他在笑的时候,真是令人心生恐惧,他还拥有骨头般的身材。
这段话是我绞尽脑汁,用尽我平生绝学才写出来的,自认为文采飞扬,于是我有点得意地问他:“怎么样我写得不错吧?”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写的是谁?”
我大言不惭:你啊。
然后我就看到苏佐扬铁青着脸,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写作能力简直烂得超出人类想象。”
我感到深深被刺激了,“这是我绞尽脑汁才写出来的文章你敢说烂?想打架吗?”
当时跟我差不多身高的少年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只吐出五个字:“你打不过我。”
我怒向胆边生:“你也不问问这地混的人,哪个没听过我夏八斗的名号?说这种不要脸的大话,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到底算是哪根蒜?”
苏佐扬抬头瞥了一眼炸毛的我,把卷子往桌上一扔,道,“你好烦。”
这句话跟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彻底让我的理智防线(并没有)崩溃,我跳起来,朝他扑去。
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揍他!!!
撕扯了足足有五分钟那么久后,只听“库车”一声之后,自己肩上一凉,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我就看到苏佐扬依旧衣冠整齐,只是嘴角发青发丝凌乱,而他的指尖上正堪堪挂着一块布料。
我盯着那块布料,觉得有点眼熟。
“啊老大,你的衣服——”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伙伴杨葱捂住嘴,惊讶地看着我。
衣服?什么衣服?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情况,瞳孔骤然放大——这个变态,居然把我最喜欢的西瓜太郎小背心撕坏了!!而他本人依然风轻云淡,好像手里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张报纸。
虽然当时仍旧是个没发育的小屁孩,但这不影响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人生一项奇耻大辱。
尤其是,我悲哀地注视着周围一圈围观着的我的手下们,——这一切还发生在我的小伙伴们全都跑来为我这个老大助威壮声势的时候。
可是他们的老大却丢脸丢大发了。
从那一刻起,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熊熊燃烧。
苏佐扬,我生命之暗,我恶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仇敌,苏佐扬,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苏。佐。扬。你给劳资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