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璃现在还能想起,童年的雪兰堡。
窗外的雪久久地飘落着,雪林包裹着整片山区,仿佛与世隔绝,白玉雕琢的墙壁,银质的闺床,雪瓷凝烧的餐具,古老壁画陈列在幽暗的长廊,一张张公爵打扮的面孔冷冷凝视着走过长廊的每一个人,白蜡烛永远燃烧在壁挂的烛台上,映照出她幼小又孤零零的影子。
在她的世界里,曾经只有4个人。
父亲,母亲,臣管家,以及……小灵。
这座孤立于山间的城堡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只能站在城堡的高台眺望着这广阔的世界,但目所能及处,却只有绵延不绝的白雪,雪雾漫天飞舞,她的视线有限,但她早已经从小灵那里听说,外面有着更广阔的世界,比这座城堡要大上千万倍。
可她看不到,她很想去看看,可每次提起,却只会遭到父亲的拒绝。
“外面很危险,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长大了,我自然会带你出去。”
父亲每次都会这样说,说完便转身,披上他用雪狐制成的白色裘衣消失在城堡的大门。
母亲解释说,父亲是这个国家的王,他有很多事要做,他要为氏族的明天做准备,也要养活这个家,他既然答应你你长大以后会带你出去,那就一定会的。
“嗯。”伊璃很乖,她也始终这样相信着。
直到有一天,她在睡梦中,被小灵急切的声音唤醒。
“醒醒!醒醒!你需要去大门!去大门!现在!现在!”
她从没听过小灵那样急切的声音,当下掀开天鹅绒的被子,穿着睡衣就一路小跑地冲到了城堡的大门口。
她看到大门敞开着,门口静静地站立着一个人,那人手扶着大门的门框,一动不动。外面是飘飞的大雪,狂风从门口鼓进来,透着阵阵寒意。
“爸爸?”她认出了那伟岸的身影。
然而,却没有声音回应她。
“爸爸您怎么了?”
伊璃小跑着冲了过去,可当她的手伸向父亲的时候,那身影却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爸……爸爸……”
她抓空了,那里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伊璃?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回过头,母亲正面色憔悴的站在那里,她身旁站着臣管家,他们看上去很憔悴。
“妈妈……我……我刚才看到爸爸在这里……”伊璃指着空荡荡地大门道。
母亲和臣管家面面相觑,脸上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惊恐。
她冲过来一把把伊璃抱回了屋里,走在那烛火闪烁的长廊里,已经忍不住眼泪。
几天后,伊璃才知道,父亲早已经在一个月前被枪杀,凶手还在探察中,但却始终没有结果。
可是,那些日子里,伊璃却一次又一次地在这冷清的古堡里看到父亲的影子。
不光是父亲,还有好多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每个人都拥有着和她一样的雪白色长发,每当午夜里大雪连绵时,那些面孔就会浮现出来,他们在华贵的大厅里举办着舞会,他们在银具觥筹的餐厅里举杯交谈,父亲站在长桌的一段,欢颜地看着这满堂欣荣的景象,她甚至看到了一个非常温柔谦和的男孩儿,常常会有些腼腆地跑过来想和她聊天,那男孩儿让她心理有点特殊的感觉,久久不能忘怀。
可当大雪渐停,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依旧是冷清的古堡,只有寒风顺着裂开的窗沿吹进的声音,宛如葬礼的冷萧。
“那是‘灵知’。”
终于,一年后的一天,妈妈开口向她解释了这一切:
“我们纯血雪兰,先天的血液里就流淌着‘灵知’的能力,那是从四周的‘水’中获取信息的特殊能力,小时候,孩子最先觉醒的‘灵知’是‘听知’,家里都会放一个装满水的水晶球在孩子身边,那水晶球固定住的水会最先将声音传递出来,让孩子听到,为了能让孩子理解,大人们会先告诉她那是一个看不见的人,叫做‘小灵’。
慢慢地,随着年纪增长,‘视知’也会觉醒,它会让你看到现实中不存在的影像,那些影像,是记载在‘水’中的画面。久而久之,‘嗅知’、‘触知’、‘味知’都会一个接一个醒来,它们会交织在你真实的生活中,你要学会辨别‘灵知’与现实,并学会利用‘灵知’去辅助自己的生活,我们雪兰氏族的男人,也一直是利用这种能力在古堡外的世界闯荡,维系我们皇室的开支。
你的父亲,伦玿·艾斯特莱雅,这些年便是借助‘灵视’在人间从事海上贸易,他的贸易事业一度风生水起,势头兴盛,可却在最近几年突然间土崩瓦解,一个男人彻底击溃了他,掠夺了他几乎所有的生意,那个男人甚至想要他的命,斩草除根。
这是你父亲最后借助水传回来的信息,伊璃,以后要听臣管家的话,好好的呆在城堡里不要出去,你父亲留在瑞仕银行的存款每年都会打来足够的利息,那些钱足够你美好地度过这一辈子,伊璃,妈妈爱你……”
说完这些,母亲就闭上了眼睛。
自从父亲的噩耗传回,母亲就过一场大病,那之后,纵然百般调理,她的身体仍然一天天的恶化了下去,雪兰氏族有族令,无法发生什么,无论什么疾病,都不得让外族人窥探我族身体的秘密,因而雪兰族人从来不会去看西医,也绝不会选用西医的诊疗方式治病。
他们自幼变会学习古老的东方医学,有病自医,而那东方医学正是传自华夏之国,这也是雪兰族人自幼便通学汉文的原因。
自那天之后,雪兰古堡只剩下了她和臣管家两人。
可是她妈妈不知道的是,作为雪兰族唯一的孤女,伊璃的血液里流淌着最纯净最凝华的雪兰之血,他的“灵知”在“五知”之外还觉醒了第六“知”——“幻知”。
她所看到的画面,并不是水中记载的这个世界的画面,而是这个世界曾经有过的样子,没有变化的水完整地记录下了这些,那是他们雪兰族本该拥有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