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张大娘便回来了,原是发现家中的盐吃完了去买了些盐,见着容止自也是万般开心,更是拉着昭然的手嘘寒问暖,问的最多的,自然是他二人的婚事。昭然未曾经历过这些世故,觉得很是窘迫。容止在外头做饭,多亏耀祖来劝张大娘上床歇息,饭若是做好了便会唤她。耀祖告诉昭然,张大年因着年轻时操劳过度,现如今身子不好,白日里也要躺下歇息的。
昭然同耀祖无事,便搬了椅子在院中晒太阳,一眼便能看见下厨的容止忙碌的身影。冬日里,柳条丝毫不见绿意,都是光秃秃的,却仍不妨碍柳条从隔壁的院子伸过来。耀祖起身摘了几支柳条,编些小物件给昭然玩,都是些常见的,昭然却很喜欢。
吃过午饭之后,容止与昭然便同张大娘和耀祖道别,下午尚有事要办,不宜久留,只是在临走之前,留了些银票与耀祖,“过些时日再给你阿娘,不然她定是不肯收。年关将至,给你和大娘买身新衣裳,若是银钱不够,你去将军府寻管事便是。”
耀祖有些不舍,却也未曾多言,将方才用柳条编织的小玩意送给昭然,“我以后也要像容哥哥一样,去战场上保卫国家。”
容止也不再多言,“在家好好照顾你阿娘,学塾的课要好好上完。年后我去边城,昭然会时常来看你们。你以往总想学画,可以让昭然教你。”
抬眼看了一眼昭然,耀祖略显羞涩,也不懊恼,只是道,“容哥哥小心。”
从小巷尽头走出,昭然自然的挽上容止的手,略微撅嘴,佯装生气,“你不问我的意见,我才不要教阿祖画画。”
容止笑笑,伸手扶了扶,昭然耳际的凤羽花。
穿过几条街道,走不多久,便到了长安街,人头攒动,日日都热闹的很。容止牵着昭然走入一家布庄,摆出来的都是上好的布匹,色泽纯粹,入手丝滑舒适,即便对此一窍不通,也看得出来质量很好。容止挑了几匹,有喜庆的红,有粉嫩的紫,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颜色。
“买布匹作什么?”
“一次我们在战后清理战场时,一名中年士兵受了重伤,因着放心不下家中妻女,久久不曾咽气。即便把他救回去也救不活他。我答应会照顾他的妻女,他才闭眼。他死之前托我带话给他妻子让她改嫁,他妻子为照顾他的母亲不曾改嫁。如今想来,他女儿应当快十五了。”
“以往你与他素不相识?”
“自然是不相识的。”
这户人家中的三人皆是女性,大娘身子还算硬朗,妇人平日里靠给人洗衣干些杂活挣钱养家,少女正值妙龄年华,生的模样端正,一手女工绣的最是生动。见着容止前来,皆很欢喜,寒暄一阵,容止留了些银钱与她们才离去。
路旁树下,阳光生动,树影斑驳,三三两两的路人,莫不是走亲访友的,或是置办年关的货物。路旁鹅蛋大的石头,若是碍了人脚步定是要被一脚踢开的,撞到墙上反弹回来,竟是正正挡在了路中间。即是这般,石头仍觉得开心,长安城里莫不是喜气的景。
“容止,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相爱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的人。不用刻意讨好,不用刻意经营。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变成了更好的人。”
容止不动声色,却可以看得见嘴角弯起的弧度,“玉歌帝君呢,我记得那时你同玉歌帝君是有过婚约的。”
昭然默了默,才发现提起这个名字,自己再也不会开心或难过,如今才知道,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而玉歌对于如今的她而言,也仅仅是爱过,“你也许没有体会过这种心情,但它确实是存在的。”
“你喜欢上一个人,恰好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也许是最幸运的事,但一旦在一起之后你会发现,不是对方不够通情达理,也不是你不够努力,与爱不爱无关,与是否优秀无关,你们就是无法像爱人一样亲密相处。”
“大概便是人们常说的不合适,你能理解对方的想法,对方也懂你的心意,但都无法赞同彼此,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这时便会出现矛盾,那么自然需要有人让步。偏偏对方不愿意为你改变,而你因为改变太多而不再愿意委屈自己去将就。”
“你不能说对方不好,也不能说对方不爱你,因为他确实是喜欢的。慢慢的你会发现,相爱着的两个人,也都理解对方的心意,但也正是因为理解对方的心意,你深深的懂得对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这种无奈,才是最让人绝望的事情。”
“我们应该在感情里去包容,去体谅,却不应该委屈自己去将就一段让你不开心的感情。因为美好的爱情应该让我们变得更好,而不是让我们在其中迷失自己。”
“我在人间,离他太远。”
“他跟知语,才是可以很好在一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