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鱼在树林子中没头脑的一通穿行,巨大的身躯不住撞击着身旁的树木,没多久就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眼见所追之人轻巧的穿过林子,就要逃走,它愤怒之下,高扬着脑袋一顿摇头摆尾,嘶吼咆哮之声震得树上的积雪纷纷掉落。
杨槐儿燃烧的双目紧紧锁定了那只翻腾的巨兽,提起手中的长剑起身朝那只巨大的猛兽冲去。
炽热的白芒将黑幕点得通亮。
嬴鱼察觉到杀戮之息朝自己不断的步步逼近,瞪起浑浊的眼珠冲着杨槐儿凶猛的咆哮,张起大口朝她来的方向喷出一道黑烟。
腥臭之气霎时蔓延在整个林子中,令人闻之欲吐。黑烟所及之处,树皮如火烤般化作一坨焦炭,嗤嗤作响。
杨槐儿轻转身子避开那道黑烟,嬴鱼趁势立起身子飞身而起跃到林子上方,在半空中不住盘旋,周身缭绕起一圈青紫色的雾气,两只巨翼上下呼扇,震动间仿佛能够听到骨骼相互碰撞的声音,血腥之息愈发浓郁。
林子中的温度一点点降了下去,原先冰雪消融之地,重新接上了一片冰霜,杨槐儿却觉得周身上下一股热浪在不住的翻腾,与源源袭来的寒气相互对抗,不由自主的举起手中的长剑,朝着比自己身躯大了数百倍的嬴鱼狠狠斩去。
那畜生感应到炽热的剑气,急转身子压下沉重的头颅,长着大口就朝杨槐儿俯冲而来,那架势仿佛要将她一口吞噬。
眼见二人就要碰击到一处,两股戾气相互压制不分高低,忽见空中升起一道卍字金轮。
乍起的黄光刺得杨槐儿睁不开眼,不得不放弃此时的攻击,轻身一晃转变了跳跃的方向,转脸却见那道卍字金轮不住在空中盘旋、扩张,将嬴鱼巨大的身子笼罩其中,金灿灿的佛光一触及到它青黑色的皮鳞。就会撞击出一道道金色的火花。
巨型的在空中卍字不住的旋转,一阵诵经声音若有若无地游走在天际,那道声音沉静恬淡,直击众人脑海,原本杀意满满的杨槐儿闻得此声心中顿时觉得安宁了许多,手中的长剑时而暗淡、时而泛起炫光,身子的力气仿佛被一下抽空,毫不费力的浮在云端。
被困在卍字阵法中的嬴鱼如同疯了似得痛苦地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看那样子是想要逃脱。可越是挣扎,它收到的伤害就越大。天空中绽开一片金光。如同节日里的烟花般绚烂。
嬴鱼上下翻腾了好一阵。终于渐渐蜷起了身子,猛兽般的高吼逐渐转为闷闷的啼哭之声,原本青黑的身子渐渐化作透明。
杨槐儿淡漠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不悲不喜。意识一点点的抽离,陷入了睡眠之中,高空中仿佛有人托举着她的身子,缓缓、缓缓的落下。
“这莫非就是……戒定禅宗圣谛……?!”
岚筱呆望着高空的玄阵,双眼燃起汹汹的复仇之焰。当年她父亲无律被围剿之际,就是被这个戒定禅宗圣谛所重创,若不是他身上有往生石符傍身,只怕连尸身都不能剩下!想到这里她要紧了牙关,双手紧紧攥起。她正要起身却见被困在阵内的嬴鱼突然抖开自己十几丈宽的双翼,仰头一阵嘶吼,一扫之前的颓败之势。
诵经声稍作停顿之后徒然变得高亢起来,空中的卍字阵精光乍现,整个天际映得如同白昼。伴随着经声不时传来一串串木鱼的撞击声。
“宣密寺的秃驴!!”
缦歌的声音如利器刺破了漫漫夜空,嬴鱼感应到了主人的气息之后精神更振,甩动着尾巴长啸一声弓身冲破了自己身前的束缚。
佛阵才一击破,诵经声也跟着突然消失,天地重回混沌。
黑暗中,红影撕破天际从天而降,落在了嬴鱼的头顶,脱困之后的猛兽再度仰天而啸,声音中充满着重生后的喜悦。
缦歌如同屹立在天际之巅的神明,俯视着众生。
项景恒二话不说举起矢炼,刀锋斩过黑夜,直劈向高空中那抹艳红。嬴鱼抖着双翼划出一道劲风,直直打向他瘦弱的身板,力道之强劲,竟生生将地上一株参天古树连根拔起。
项景恒为斩妖人,顾不得避闪,一味向前横冲,怎奈单薄的身躯始终还是不能与那风力抗衡,被掀翻在地。
缦歌对着岚筱高声问道:“被黑龙追击的人往哪里去了?!”
岚筱之前的心思一直都在项景恒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于是闭口不答,缦歌皱起眉头正要发怒见她肩头一阵暗红,似是受了重伤,当即咬牙恨声道:“都是那小子!都是那小子坏的事儿!!”她袖口甩出一道金芒,芒光以迅雷之势直击倒在地上的项景恒,眼见他就要被那道金芒打中,却被岚筱起身硬生生的截下。
缦歌怒声道:“就因为他!我们错失了抢夺石符的最佳时机!你还敢护着他?!”
听她这么一讲,岚筱怔了怔:“……你们动手了?!你们不等我回去、就贸然动手了?!”
“等你?!”缦歌冷哼一声,却听空中铮鸣之声大作,来不及将剩下的话说完就大喝道:“追兵来了!走!”
岚筱却赌气道:“东西既然还没有到手,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说罢起身就朝宣密寺的方向起身而去。
缦歌见自己的女儿不听劝告飞身上前将其拉起,转而消失在黑幕之中。
嬴鱼伸起脖子再度啼鸣,随她二人翩然离去,大地仿佛受到了它的感召,不住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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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槐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身子骨一阵酸痛,仿佛被人拆开之后又重新拼到了一处。朦胧间忽闻屋外传来一阵鸟儿清脆的鸣叫之声,惊得她清醒过来:“……这是小铃铛的声音?!”定神望着屋顶熟悉的青灰瓦片,她一下子坐起身来。
“嘶——!”起身着急了些,牵动着浑身的经脉痛得她忍不住皱眉,却听耳旁传来一个熟柔柔的声音:“你醒了?!”
“……淼儿!”看着对面佳人满月般圆润的脸庞,杨槐儿忍不住激动的大喊一声,看到她脸上几块淡褐色的伤痕,不禁难过起来。
孙淼见她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后,也跟着黯然伤神。
郭小义的到来才打破了僵局,他掀开帘子一瘸一拐的走进屋中一见杨槐儿就叹道:“你可算醒了!”
孙淼一看到他就急道:“你不好好歇着,怎么下地了?!师叔说你伤的可不轻呢!”
“没事儿!汤药喂大的……”郭小义正将着突然将话硬生生的咽下。
孙淼见屋中气氛越来越僵,连忙对杨槐儿笑道:“看你没病没伤的,怎么昏的比小义哥都久啊?!”
杨槐儿干笑两声,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连忙问道:“……我们不是在宣密寺么?!怎么会回到了这里?!”
孙淼接口答道:“三涂妖人已尽数退回到了蛮疆,想来这段时日不会再犯,之后掌门师伯就施展四象神行诀将你们送回来了!”
“事情这么快就了解啦?!”杨槐儿当即大骇,那日她被宣密寺的戒定禅宗圣谛洗净身上的戾气之后,当即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一觉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嘴上喃喃道:“……全都回去了么?!……那石符呢?”
见二人谁都没有吭声,杨槐儿焦急道:“他们得到宣密寺的石符了?!”
郭小义勉强的摇头道:“那倒没有……”杨槐儿才舒了口气,却听他接着道:“那块石符趁乱、被我师父夺走了……”
他讲话的时候面色中一片阴晦,师徒一场,自己始终无法改口直呼其名。
杨槐儿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忍不住高声问道:“怎么会这样呢?!”
“我也是回来了之后,从别人那里打听道的。”郭小义一脸黯然:“那日宣密寺遇袭后,三涂贼人一路长驱直入,在场之人奋起抵抗……不知为何转经阁那边突然起了内讧,结果居然被、被……”
“被决明钻了空子!”孙淼见他不忍再说,于是接口道:“之后三涂教与宣密寺的人都派人去追,可他潜伏在那里数日,对周边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当时还是让他逃了!”
“……当时?!”杨槐儿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余地。
“前日夜里,有人夜闯空山禁地,掌门师叔赶去时,发现有人将罗师兄的肉身放到了灵台之上暂存。”
消息一出,杨槐儿身子一颤,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大惊之后又大喜道:“如此说来……掌门师伯可以替他施展悟魂引回魂了么?!”
“……那悟魂引早已是残缺不全,掌门师伯先后试了几次都已失败告终……如今只能先暂且将师兄的肉身暂时存放于禁地的灵台,从长计议。”
孙淼语气间满是惋惜,惹得杨槐儿心中也是唏嘘不已,又悄声问道:“那……姚师姐知道这事儿了么?”
却听孙淼摇头道:“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离开过桃源小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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