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纸里包不住火
又是一天早晨,高觉下坐晚了一些。婉岭已将他的早餐端了过来,看见他从里间房子出来,忙着把筷子递过去,要他快点吃,别让饭凉了。就在此时,从外面进来一个男人,此人个头不高,长得敦敦实实的,浑身圆不溜溜的,脑袋也跟个圆球似的,他一脚踏进门里,看见婉岭正给高觉端碗递筷子,一股恶气便涌上心头,走到两个人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开口就是一句骂人的话:“一对鸟男女。”
“啪、啪。”那男人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两声清脆的手掌打在脸上的声音。原来,高觉一听那男人的话,放下筷子顺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随着手掌过去,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又回手用手背快速地抽了他一巴掌。
那男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开局,本来想着指责一番别人,自己的脸上却先挨了巴掌,竟不知如何应对,一阵尴尬,结巴着说道:“你,你怎么打人。”
高觉在巴掌甩出去之后,已经有些悔意,不过,他生性就是那种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式,所以就又用手背回了一下。他见对方并没有上手,就双手合掌,欠欠身子,说道:“对不起,你是什么人?”
“我找婉岭。”那男人挨了巴掌,心里一下变得怯怯地,他看了看婉岭,对高觉说道。
“可以找,但不能骂人。”高觉对他说完,看了一眼婉岭,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就对婉岭说道:“你去吧。”
婉岭和那男人走出门去,又自己返身回来,高觉此时已经坐下准备吃饭,她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你真厉害。”
高觉手里的筷子点在菜盘子里,他并不看婉岭,声音低沉,但却很有力地说道:“调伏狂徒,就要学怒目金刚。”
婉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温润的嘴唇顺势在高觉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起身离开了房间。
高觉在婉岭走后,把首期《心灯》通讯的底稿整理了一下,送给果真和尚,自己觉得没什么事,也就转身出了寺院。
高觉沿着上次和婉岭一起上山的路线向山岭上爬去,他要去找那一处灵山法会一般的美丽场景。前一晚他做了一个梦,竟也梦到林中有一处绿草茵茵的草坝子,四周树林环绕,浓荫蔽日,众多僧人居士诸大善知识正静谧凝听好似佛陀一样的一个大觉者在讲经说法。他自己又来到小溪水的对面,那个白衣老人又过来迎向他,白衣大褂还是那样一飘一飘地在微风里晃动。他发现小溪流上原来有一个小桥,便顺着小桥向树林那边走去,走到白衣老人跟前,相随着来到信众里坐下。
那觉者眉目庄严,音色圆润洪亮,似乎正在讲着如何奉行六波罗蜜,修习深奥博广的大智慧诸法门。他说学佛的目的,是要智悲双运,以智慧和慈悲两种合力来自利利他,切莫以怪力乱神及称圣称佛来迷惑众生。智慧必然是合乎因缘观念及因果观念的,必然是合情合理的。而慈悲的表现不在于讨好殷勤,乃在于感谢恩人,原谅仇人,帮助苦人,救济穷人,调伏狂人,启导愚人,感化恶人,鼓励善人,警策懒人,醒觉迷人。而要达到这样一种以全心关怀一切众生的菩萨精神,自己首先要成为这样的菩萨,具有这样的力量,这就需要我们具有正知正见,以正确的行为精进修习。他后来又从因缘、因果、行住坐卧分析成佛的法要,并讲到如何才能快速地明心见性,以达到修行的最高境界。
高觉在梦中还自喜悦,心想这不是自己要在法会上准备的课题嘛,正好细心听一听大觉者如何讲法。
高觉就这样一边朝山上闲散地走着,一边努力回想着那个梦境里的每一个细节,直到上次和婉岭停顿了一下的那个岔路口那儿。他又站在那里,仔细观察了一下上次走过的路线,然后又将岔路口这边的景色细细地端详了片刻,心下便决定,何不从这个岔路口上去观望观望,也说不定有什么收获呢。
且说婉岭这边。那男人原是她的同学,两人在s市相逢,经另一女同学撮合,俩人便结婚成了夫妻,随之双双从各自原来打工的公司辞去职务,办了一个夫妻店,也是天意,两人的业务开展得红红火火,业务量迅速攀升,两人感觉忙不过来,不久就又招聘了一个更年轻漂亮的女业务员。这女业务员一来,婉岭顿觉轻松,去店里的时间便开始宽松量化,晚去早归,家里面待得时间也就长了,后来随着这个女业务员熟悉业务,渐渐操持各项事情,婉岭有时干脆就在家里歇一歇,或者出外玩一玩,无形之中就给自己的男人和这女业务员提供了空间和机会,直到有一天她的那个女同学发现大事不好,要她注意一点,她才清醒过来。于是,她和男人大吵一场,提出离婚,先自净身出门,让出了夫妻店和自己打拼的一切所有,包括男人名下的两人购置的小车以及积蓄,她都拱手相让。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对方的父母对她很是中意,坚决不同意儿子离婚,要挟儿子若离婚就去死,于是一场本来不长久的婚姻却开始了离婚持久战。
婉岭离家后重新找了一份工作,自己一个人在外边租房住着,烦乱时便想到高觉,每每想把这件事告诉高觉,每每又因为俩人隔天隔地的不在跟前,也就放下不说,只是闲扯一番,让高觉猜测了许久,老以为她是工作上有什么纰漏,直到那天在公园里她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又听说有人找自己,心下便打算给高觉说说来龙去脉,那天在山上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如今事情就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发展,不说也不行了,只有当把这个男人打发走以后再说吧。婉岭从高觉的房间出来后,一边带着那男人到后院去,一边想着心事,竟自言自语地说道:“他还不知道怎么想我和这个人呢?”。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因缘际会,事情往往会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机。在婉岭再次提出离婚的时候,那个男人竟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说他找她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并约定次日上午就去民政上把事给了结了。
于是,婉岭一天都处在一种兴奋的状态里,时不时地到前院看看高觉在不在房间,及至后来得知高觉到山上转去了之后,也出去到山腰上转了一圈。她甚至怀疑高觉是不是心里不痛快才散心去了,随之又觉得他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从他展现出的那种大气的神情看,他应该早已把这一切都排除在心神之外了,要不然自己试过他很多次,他怎么都无动于衷呢?她这样想着,忽又想到他那两巴掌。莫不是那两巴掌才出奇地加快了这离婚速度?她不能确定地这样思维到,因为对那个男人她了如指掌,那可是个垃圾一样的人哪。
高觉直到傍晚才回来,洗了个脸,婉岭又给他准备了一点饭,他一边吃着一边问道:“没事儿吧?”
婉岭明白他是问自己的事情,便说:“没事。”之后这才把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事本来早就想告诉你,怕你心烦,就一直没说。”
“不说就不说吧,我倒没什么,只是你明天怎么办?我陪你去?”高觉口气有点游移地说着,在他的心里,这种两口子的事情最难处理,只有当事人自己拿定主意,别人如若插手其间,那纯粹是添乱。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婉岭很肯定地答道。
“也好,随机应变吧。”高觉说完,停顿了一下,两个人一时都陷入沉默,房间里除了他吃饭的的声音外,显得格外的寂静。
片刻后,婉岭问道:“在山上转了一天,都有什么稀奇的呢?”说时,她忽然脑际闪过一念,他该不是又去找那个坐上的境界去了吧,现实里存在吗?
高觉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似的,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却说道:“你说,人要是转识成智,成为大觉者,那得多大的福缘,多大的善根,多大的因缘啊。”
“老师又感慨了。”婉岭笑道。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暂时保密。”高觉想到一本书里关于智慧障、慈悲障的说法时,便不打算即刻告诉婉岭一些修行上得来的那些微妙的感受和利乐。于是岔开话题,又闲聊了一会别的东西,就各自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