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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分 奇缘记》 8(1 / 1)

8夜幕下的枪声

高觉给婉岭叙述的过程里,有一刻一个手指传来针刺一般的感觉,原来婉岭听到他不断地说起林东雅,心里竟升起一丝妒意,便把他靠近自己的小手指狠狠地咬了一口,高觉假装生气地责备她,她竟笑嘻嘻地在他的手上亲吻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谁让你说得那么动情呢。”高觉听她这样说,竟笑了起来,说有段小插曲,关于一个朋友小吴的,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高觉回到水月谷的第一件事,便是找校长。那天,天色已黑了下来,他坐在校长那儿,忽然发觉那设置和上一任校长的设置并无两样,一坐下来,他的脑海里竟闪出好友小吴在时的情形,心想这小子也不来个信,不知安顿的如何,转眼又一想,他有个部队上的高官做舅舅,想也应该有个好的结局吧。倒是自己,必须独立面对一切。

他的思绪此刻又回到自己刚到水月谷不久的那些年轻的伙伴身上,那栋石木结构的宿舍楼随即显现在他的脑海,他似乎又走上了二楼的楼梯口,他的宿舍就在紧靠楼梯口处,住在二楼尽头的小吴似乎就站在他的面前……

那是晚饭时刻,小吴从宿舍过来,走到他跟前,说打饭去。他让他先去,自己马上就去。小吴边往下走边说道,饭后一起玩牌。他啊哈了一声,没置可否,掉头进门去拿碗筷。

晚饭的菜里面又有一块水泥块,这已经是高觉第二次发现菜碗里有异常情况。他端起那碗菜朝着外面走去,老杨和小吴正好在外边站着说话,他便把菜里面发现水泥块的事说给他们听,小吴说他也发现有这种情况,老杨说,“次仁和顿珠那两个混蛋闹矛盾,你做饭我搞破坏,我炒菜你搞破坏,结果遭罪的是大家。”

高觉把那碗菜倒掉后,洗洗碗,转身回来,一边啃着因为缺氧而蒸不熟的发着黄颜色的馒头,一边拿着一本书翻着。他没有参加小吴他们的打牌,他对打牌并没有多大兴趣,除非实在是无聊了,偶尔为之,但也只是玩上两圈,就兴味索然。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百~万\小!说。他把一部分时间用于看小说,一部分时间用于继续学习外语。他的目标是要写出一部如同西方现实批判主义小说的小说,这是他大量地品味这类小说的一个重要原因。还在他少年的时候,他就幻想着写小说,但却从来没有动笔写过,也不知道如何写,有时他就怀疑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他觉得自己心不细腻,不适合写小说,及至后来大量的写一些评论文章,他倒觉得很适合自己。他也一直学着英语,从学校毕业后就没有间断过,一直没有放弃,他把自己在上学时作为教材的四册英语书看了很多遍,有的文章都可以背下来,这个过程持续很长时间,有时他会打开录音机录下自己朗诵英语文章的声音,他的音质确实不错,浑厚而不低沉,高亢却不刺耳,极富磁性,很适合各种文字的朗诵,之后,他又把录音放出来自己欣赏,并和原版磁带比较,以至于住在楼下的罗副校长在教研室极为认真地说他完全可以做英语老师了。听了这话,他自然受用,但也只是敷衍地笑笑了事。这个过程他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他觉得实在是浪费时间耗费精力,便彻底放下了英语这个害人的东西。说它害人,是因为他感到,除了考研究生外,在这么偏远的一个地方,学英语于他这个中学的教师,实在没有用处,还不如把功夫用在别的东西上面,也许更有用处,更容易成就也说不定。

高觉一边百~万\小!说,一边胡思乱想着,脑子并没有全部放在书里。他想,别人成天价玩乐不也是要过一辈子嘛,自己这样辛苦不也是要过一辈子嘛,自己又没有做老大的那种欲望,何苦呢?隔壁传来小吴和小王吵闹的声音,打断了他脑海深处的孤寂的思绪和那落在书页上的宁静的眼波。他们似乎不像是一般的吵闹挖苦,他听着有点嘈杂纷乱的声音,心想,两个是动真格的了。

由于牌桌上小吴和小王相互讥讽对方的牌技,结果不欢而散,不料小吴回到房间,越想越闷气,竟拿起菜刀出来,找小王要决斗。小吴虽然文质彬彬,架着一副黑边眼镜,但是拿着菜刀的架势还是让小王有点心慌胆怯。他和小吴的个头查不多,胖瘦差不多,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但对方拿着菜刀自己保不准是要吃亏的。于是,他壮着胆子对着小吴喊道:“拿刀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放下菜刀过来。”

小吴倒是很讲江湖规矩,真的就在身边的窗台上放下菜刀,不料小王却返身进门,掂着一把斧头出来,似乎胆子也壮了起来,竟喊道,“你以为拿把菜刀谁怕你,老子今天跟你拼了。”小吴一看这架势,顺手从窗台上又把菜刀拿起来,并骂道,“你妈的不讲信用。”

楼道两头挤满了人,都在看热闹,竟然没人劝。不知谁喊了一声,“放下家伙,看看真功夫。”两个人还真听话,或许是都害怕伤到自己吧,就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紧接着,小吴向小王扑过去,两人扭在一起,竟像两个女人在打架,乱抓乱咬。

高觉出来时,两个人正喘着气,虽然还抱在一起,但都不动,趁着空档,他和肖贺一人拉开一个,推到各自的房间。肖贺和小王是挑担,他便拉着小王回去,高觉就顺势推着小吴进了他的房间。刚坐下来,却又听到小王在外边喊叫。高觉安顿住小吴,自己出来,看到小王举着刚才那把斧头,便觉得好笑,心想,“这家伙一定是感到吃了亏,面子上过不去,不服气,就又叫上阵了。”

高觉示意跟在小王后边的肖贺夺下斧头,小王紧抓着不放。高觉走上前去,一手按住斧头,一手握拳朝小王的胸口猛击过去。拳头出去的时候,高觉好像清醒过来一样,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会这么解决问题。不过,这一招倒很见效。当胸挨了一拳的小王心头一怔,两眼圆瞪,头脑空朦朦地看着高觉,松开斧头,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高觉示意肖贺赶快把小王拉回去,自己又回到小吴那里,和他说说话。

小吴谈起他的大学生活。他虽然出身农村,但却有一个在部队上职位不低的舅舅。舅舅家的孩子都不上进,表兄弟表姊妹几个人没有一个学习好的,因而对他这个外甥很是看重,在经济上给了他很多帮助,经常去学校看他,每次去了都会给他许多钱,所以,他在学校的日子,比那些城市的孩子也阔绰,经常是呼朋唤友,和几个同学下馆子吃饭,从来不像大部分农村孩子那样节俭度日,现在他很后悔没有听舅舅的话在本地工作。

两人谈着谈着,便说到女人。小吴的长相很有女人缘,在水月谷这个小地方,虽然没有几个女人,可是学生群里却有一批情愫初萌的女孩,竟然与小吴来往密切,并且以哥相称,相互之间甚至会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有个藏族女孩,没事时练练举重,长得却白净水嫩,当然,水月谷的藏族女孩似乎比别的地方的女孩都要白皙一些,大概是山清水秀的缘故吧。一次,小吴脸上长了个痘痘,被他自己没事抠破,多日不见好,那藏族女孩竟和他开玩笑说,“吴哥,那晚不小心咬破了你的脸,还没好啊,不疼吧?”

在女人这个问题上,高觉觉得还是应该慎重一些好,他说,“还是小心点吧,她是学生啊。”

“没事,我们又没怎么。”小吴说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有时候,风风雨雨的,更可怕,还是注意吧。”高觉意味深长地说道。然而,小吴并没有把高觉的话当回事,依然故我,每日都显得洋洋洒洒的。

对于高觉来说,日子就像水月谷底的那条河一样,日复一日地往南奔流而去,平淡无奇。只要林东雅不在身边,他就这样过着没有多大变化的天天一如往日的重复不断的生活。他的课程安排不多,每周就是高中班的六节课,这让他显得很消闲。不过,这并不是他希望的日子。他甚至感觉自己并没有多大的理想,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从事教学这一行,他对教师的职业一直是从心底生厌,因而对自己过去的那些老师都是敬而远之,及至自己当了老师,也没有改变这种看法。他感到,人生命运并不是由自己操纵摆布的,而是由别人安排掌握的,或者说,冥冥中有一种力量,掌控着这一切事情。他认为,让他从学校到学校,从学生到老师,由一个校门出来走向另一个校门,可能就是老天爷这个老大和他开的一个玩笑。高觉这种老大式的观念,使自己万念俱灰。但即使如此,心理消沉的他却始终没有放弃进取的努力。他后来从朋友那儿借来一整套法律书籍,开始攻读法律,虽然缺氧令他读书时间一长就头疼,但只要独处一隅,他都会抱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品味其中的甘甜。他就是这样孜孜不倦,勤奋以求,试图开拓一片新的领域。其实,他这种行为,说穿了,就是一种逃避,当然是一种不屑竞争的更自觉的逃避,而这又使得他失去一些本应该在自己的原有领域发展的机会,因而步入老大的轨道始终与他相左。

小吴和高觉不同。小吴是另一种类型的人,也喜欢读书,也具有农村孩子那种质朴,天性好学,不玩的时候,也利用时间攻学法语,他的专业是英语,他想多学一门外语,至于为什么学,好像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只是一种学习的惯性使然。但他更喜欢吃喝玩乐,是一个十足的乐天派。他的宿舍里时常飘出女学生的欢声笑语,他把这称之为与学生打成一片。很多时候,他也会出去,到部队上找自己的老乡玩耍,有时还会带着高觉一同去找老乡。他有个老乡在特务连当副连长。有一次,这位副连长拿了两颗手榴弹,带着小吴和高觉来到一个僻静的山涧。三人站在一个高处,副连长指导他们如何把手榴弹扔下山涧去。小吴在他的示范下,打开后盖,拉出里面的小环,套在小指上,将手榴弹向山涧的对面投去。手榴弹落在山下的水里,没有多大声响,只是溅起两丈高的水花,然后又落下去。三人在手榴弹投出去后,便迅速卧倒,副连长说这样是为了安全,虽然他们在高高的山头上,但还是要以防万一。之后轮到高觉,他看看小吴,小吴不停地搓着两只手,并说好玩。高觉感觉他意犹未尽,就说,没兴趣,只是想玩玩副连长的手枪,自己更喜欢打枪。于是,小吴又照着前边的动作,很兴奋地向山涧更远的地方投去第二颗手榴弹。似乎比第一颗远了一些,没有落在水里,声音也大了一些,但因为三人站的太高,声音传上来后,并没有多大震动。三人从地上起身后,副连长一面向下面望着,一面摇摇头说太近太近。随之,转身找了一颗桦树,那树的树杆一人高处,正好有一个比他们吃饭用的碗还要大的平整的结疤。副连长以它为靶标,教二人用手枪射击。高觉拿上枪的瞬间,忽然如打坐入定一般,整个身心沉入枪支,他感觉身子似乎就是那把手枪,然后随着枪响,整个身体又好想变成了子弹,顺着枪膛嗖嗖地飞向靶标,连发五枪,无一脱靶,让副连长和小吴二人看的瞠目结舌。副连长重新装上子弹,然后把枪递给小吴。当小吴拿上枪的时候,竟说了一句,“你那水平,是不是练过呢,我都不好意思打了。”那日,三人玩得尽兴而归。

又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学校照例要开一次全校教职工会议。校长罗布拿了一张报纸,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说是先学习什么文章,而是从报纸里面抽出一份教育局的文件,告诉大家说通报一件事,接着便把文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铺开,念起来。

文件很简单,说是水月镇小学的一个藏族体育女教师米玛,引诱一个五年级男生,并多次与其发生不正当关系,导致该男生整日神志恍惚、昏昏沉沉,失去学习兴趣,文教局给予米玛教师通报批评。

一个女教师勾引一个小学生并发生不正当关系,本来性质也是相当恶劣的,但只是批评而已,并没有更严厉的处罚,有的教师在罗布校长念文件的时候就议论纷纷。罗布校长念完通报后,要大家在下边不要传播不要议论,到此为止。不过他接下来的讲话却相当严厉,比起念通报时的语气和用词要强烈好几倍。原本还在下边窃窃私语的几个青年教师一下子便消声掩口,再也不说那个女体育教师是如何威猛如狮如何妖艳迷人如何色胆包天,竟敢扳折未长成的小嫩芽,吾等大树,不知攀爬云云。

“这件事虽然发生在镇小学,”罗布校长瞪着山羊一般的一双眼睛,却并不看任何一个人,只是把从那双虽大却空洞的眼睛里散射出来的目光放在一群教师头顶的空中,似乎在对着空中的什么说着话,“但对教育界的任何一个老师,都是一击响亮的警钟,每一个老师都要引以为戒……”他的口气很强硬,让人觉得事情并不是发生在那个女体育教师的身上,而是身边的某个人身上一样。尤其是后边的话,让人感觉他已经是有所指的了,他说,“我们学校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只是没有暴露出来而已,有的人猪狗不如,身为教师,整天和女学生混在一起,不知检点,希望你能够悬崖勒马,痛改前非,不要等组织上给你处分时,你才痛哭流涕。”

罗布校长讲话时,高觉便在内心思索,校长应该是这群人里的老大,他这样说话,如同其他老大一样,背后有一种神秘的无形的力量,或许就是老大们掌控人时的一种自我膨胀的力量在支持他们吧。他们总是把气势造大,让所有的人感到恐惧,感到毛骨悚然,然后就服服帖帖地惟命是从。老大的规律大概就是如此吧,他想。

罗布校长还在讲着,他说:“水月谷的氧气多,空气好,自然环境优美,有的人身上的细胞就活跃起来了,起来了,看你是吃的氧气多了,再不悔改,就把你调整到山上那几个小学去,看你还蹦跶的起来嘛。”

会议室出奇地静默,除了校长的山羊般的声音在各个角落回响,还有柴火炉子里偶尔的木柴爆裂声外,没有一点别的声音。小吴的脸色铁青,脸孔有点扭曲。高觉坐在他对面,给他递去一只烟,他机械地接住,放到嘴上,也没有点上火,还是高觉将火凑上,他才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又浓浓地吐出一口烟雾,似乎吐出一口恶气一般,脸色也稍稍缓和一些。

会后,高觉回到宿舍楼上,他搜寻了一眼周围,没有见到小吴,便进了房间,敞着门,想他上楼后会进来的。但是直到晚饭,高觉也没有见到小吴,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饭后,高觉又像平常那样,站在楼道上,向着对面的山峦凝望。这天,他的心里想的不再是林东雅,更多的却是小吴。他猜测他会到哪里去,也许还是部队上的几个老乡那里消遣去了吧,排遣一下情绪也好,但愿别出什么事情。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后,高觉准备回到房间时,心里这样想到。

小吴并没有走远,只是到河对岸的特务连那个老乡副连长那里,他在副连长那儿吃的饭。副连长还给他准备了些酒,他并没有注意到小吴情绪上有什么变化,小吴也尽量表现出和平常一样,喝酒吃菜,说些闲话。但说着说着,他还是将话题引上自己更想表达的地方。

“你说,”小吴一脸严肃地说道,因为喝着酒,副连长以为是酒的原因,也没在意,“假如要在水月谷闹一次革命,要荡平一个小小的水月谷需要多少个人呢?二十个人够吗?我看五十个人足够,顶多五十,派上十个人到团部集合队伍,全部缴械,派上十个人到水月谷北口把守谷口,防止后部偷袭,然后召集人马打到印度去,度过印度洋、太平洋到红河,占领欧洲沿岸,向欧洲,接着是非洲扩张。你说,这样不错吧,当年蒙古人不就是靠着几匹马就打到欧洲了嘛,如今应该更容易些吧。”

副连长哈哈地笑着,说他喝多了。并补充说高觉过去不早就说过这样的话嘛,当然,那是几个人在印度差点打进来时的吹牛,现在再说就是玩笑玩笑。

小吴并不理会这些,只是说明天是礼拜天,他要把他的枪借走,明天上山玩去。副连长很痛快地答应了。那时的水月谷那个地方,从部队上借个枪是很容易的,如同同学间借本课外书看一看一样容易就手。

小吴从副连长那儿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在暗夜里,山上的浓重绿色,使周围的黑夜变得更黑。小吴的脸色如同暗夜,也变得黑沉沉的,走过水月谷那座黑色的木架桥时,经河风一吹,他的酒劲已经消散了不少。他一边走着,一边用手摸着口袋里的那把五四手枪,那种冰凉的感觉让他心中产生出一股无以名状的力量。他并不清楚自己突然借枪要干什么,但他的脸上不时地会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不断地嘶叫着,“要找他理论理论,这只山羊,他凭什么侮辱人,他是校长就能滥施淫威?这个狗日的,活得有点腻味了。”

罗布校长就住在一进校门南面的一排房子的第一家,小吴从校门进来,便径直走向他的房间。

罗布校长的房门虚掩着,小吴推开便走了进去,随手又将房门闭上,碰锁嘎地一声在他的身后也被锁上。

罗布校长的房子是里外两间,外间靠西墙的中间,摆着一张普通的枣红色圆桌,对面是一张单人床。罗布校长正坐在那张圆桌旁,抽着烟,喝着新烧的甜茶。他无意识地看着对面单人床上坐着的妻子,她在织着一件毛衣。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说着话。由于房间的入深很浅,小吴一进门,几乎就跨步到校长的面前,他的猛然出现,让校长的心里震颤了一下,随之脸上也抽搐了一下,闪过一丝不安。校长能够看出小吴脸上的神情带着的异样,只是不知道他会干什么。

“坐吧。”校长镇静地让小吴坐在圆桌的另一边,自己却又起身走到妻子的身边,坐到床沿上。他原打算让妻子回到里间去,但妻子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照旧打自己的毛衣。

小吴两眼紧盯着罗布校长,他觉得这样可以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可惜的是小吴的眼睛没有校长的大,加上初涉世事,并不具有威严的眼神,表现出来的神气,充其量也就是一种愤怒。不过,校长虽然涉世较深,一双大眼看上去却空洞洞的,既不威严也不老练,用大而无神形容倒是最为贴切,山羊似的眼形又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恐惧似的,好像小时候受过惊吓一直没有缓过神儿一样。所有这些,就给小吴造成一种假象,以为自己已经压倒了对方。

就这样,两人对视了片刻,罗布校长的妻子也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俩,不知所以,便低头继续打自己的毛衣。最后,还是小吴耐不住性子,首先打破僵硬的沉默。“你什么意思?”他质问道。

“没什么意思啊。”罗布校长故意显出不知就里的样子,但心里又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小吴在说下午会上的事情,只是不想由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于是就明知故问地反问道:“你来什么意思啊?”

“你什么意思?”小吴并不理会他的故意打岔,兀自说着。

“没什么意思。我看你喝多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罗布校长不想再纠缠,他觉得这样下去,并不能解决问题。

“你什么意思?”小吴质问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度。

“小吴,你还年轻,有知识,但社会知识还要学习,今天就不说了,你回去休息吧。”罗布校长站起身来,打算送客出门。

“别动。”小吴迅速掏出手枪,指着罗布校长,并说,“坐下。”

罗布校长没有想到小吴会拿着枪,一惊,便机械地坐了下来,并强装镇定地说到,“别这样,小吴,这样会把事情闹大的。”

“你害怕了?”小吴冷笑道。

“不是那个意思。”校长分辨道。

“那是什么?”小吴边说边站起身来,用枪顶着罗布的腮帮子,接着说,“不害怕?”

“你会犯错的。”罗布说道,他尽量不动,他既怕小吴伤到自己,又怕小吴伤到身后的妻子。

校长妻子手里的活计此刻也停了下来,只是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两个人。有人用枪顶着自己的丈夫,这种情形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过去看到的都是丈夫对别人的苛责和呵斥,她有时还会替对方说说好话,打打圆场,今天这样子,她竟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没有任何动静,又恰恰给了小吴一个全力以赴的机会,使他毫不分心地只管对付校长一个人,

“会吗?会吗?”小吴显得很,甚至也没有听见那一声枪响,也许是枪口直接顶着校长的腮帮子的缘故吧,肌肉使枪声变得很小,口腔又使枪声得以减弱。尤其是那河水的咆哮声,掩盖了别的一切声音,自然也遮掩了那声本就模糊的枪响。

不过,小吴从罗布校长那里出来的情形,高觉却看的真切,那种慌张而急促的神态,表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吴冲出门去,下了门口的台阶,他便停了下来,站在门口的光影里,回身望着屋里。这时他也看见了站在楼上的高觉,他渴盼着他快点下来,但他又不能喊叫,只能远远地看着他。虽然两个人都看不到对方的眼神,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高觉迅速而矫健地从楼上奔下来,黑暗一点也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几乎不是在跑动,而是凭着对楼梯的熟悉的感觉在跃动。

两个人再次返回校长的房间。校长似乎是因为惊吓而晕厥过去,身子似乎动了一下,侧身趴在妻子的腿上,脸上的血还在往下滴淌着。校长的妻子依然是纹丝未动,只是用手扶着校长的头,似乎也被刚发生的这一切弄懵了。

“送医院。”高觉轻声说道。他不想惊动更多的人,便和小吴把校长架着坐在一把椅子上,让校长的妻子在后边扶着,他俩在两边抬着向医院走去。

医院就在学校的隔壁,三两分钟就到。校长被安顿下来后,高觉走到校长妻子面前,叮嘱她守在手术室门口,然后给小吴示意了一下,两人便朝外边走去。

医院就一栋拐角楼,两人出了楼门,下几个台阶就来到河边。

站在河岸上,高觉觉得这是一个说话的绝妙所在。河水的声音可以淹没他们的话声,以防散开。河边的钻天杨在黑夜里显得更加黑黢黢的,完全遮掩了他们的身影,两人就像是树干的附着物,即使有人过来,也不会看见他们。

小吴说道,“我不想开枪的,是他一直动……”

高觉并不顺着他的话说,而是直接问道:“枪呢?”

“在这儿呢。”小吴拍了一下口袋说道。

“还不糊涂。”高觉心里想到,就又问道,“打算咋办呀?”

“我也不知道,那家伙肯定要报复的。”小吴有点紧张地说。

“谁的枪?”

“老乡的,副连长的。”

“这事会牵连到他的。”

“咋办呢?”小吴急切地问。

“走吧。”

“到哪儿去?”

“找你舅啊,你不是说他在哪个军区嘛,不会是吹的吧。”

小吴不再吭声,他已经没了主意,一下子还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地方。水月谷在边境上,半道上有个边防哨卡,根本过不去的,即使没有这个哨卡,就算谁也不过问,半个月一趟的公交车也还没个影子呢。

“你现在就去特务连,告诉副连长他与这件事的厉害关系,让他即刻把你送出去,他们那儿有车,让他想办法连夜送你过卡。”高觉果断地说道,“能办到吗?”

“能。”小吴肯定地说,但牙齿却咯吱咯吱地上下磕着。凉凉的河风在夜间开始发出一些寒意,吹在他的身上,凉嗖嗖的,使他感到有些冷。

“那现在就走吧,回房间收拾一下,不要超过五分钟。”高觉看他犹豫,又加了一句,“我在这儿等你。”

小吴几乎是飞似地穿过校门,闪过校长他们那一排房子,快速上楼进了房间。

高觉依然站在岸边,眼睛盯着黑色的河流,心里却什么也没有想。很快,小吴又出现在他的跟前,就像一个黑色的幽灵,一点声音也没有。

“走吧,别停留。”高觉说道。

“我会告诉你的,定下来后。”小吴说。

“走吧。”高觉催促道,他感觉到小吴在哽咽。

小吴转身离去,他即刻就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是估摸着他已走到河的对岸,才离开站着的地方,又来到医院。

校长并无大碍。那颗子弹从一边脸穿进去,竟然没有穿出去,而是嵌在另一边的牙齿里。整体状况是,一边掉了两颗牙齿,一边掉了一颗牙齿,舌头也削去一块。他已经清醒,看到高觉的时候,他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哇啦哇啦着,医生让他别说话,他也说不清什么话,但高觉能够猜得出他在说什么,只是故意假装不知所云,而是劝他安心休息。

校长还在打点滴,病房只留下校长的妻子看护着,医生让高觉也回去休息,说没什么要紧的,休息两天就好了。高觉看看无事,也就赶紧退了出来,免得校长又要说什么,他很怕他问到小吴在哪里。

第二天,高觉一起床就被叫去公安局问话。水月谷就像个鸟巢一样,很小,就那么两条街,就那么两千来人,公职人员就那么百十来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很熟悉,和高觉谈话的还是两个老熟人,还是桑杰局长和陈警官,因为熟悉,也就没有什么交流障碍,陈警官给高觉倒了一杯茶水,并给桑杰局长的杯子里又添了一点热水,便坐下来准备记录。

桑杰局长开门见山地问道:“我们刚才已经见过央宗了,别的不多说,你就直接说说小吴去了哪里。”

央宗是罗布校长的妻子,高觉并不埋怨她要牵出自己,让他奇怪的是,昨晚的事情发生时,自始至终只有他们三个人。“唉,暗夜和水声会掩盖多少事,不让众人知道呢。”他心里想着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位局长昨晚在哪里呢?都干了些什么呢?他看着桑杰局长,心里活动着这些想法,嘴上却说道:“我不知道,他并没有告诉我去哪里。”

“你要配合我们,你有这样的责任。再说,昨晚最后和小吴在一起的,就你一个人,他能不告诉你吗?”桑杰局长紧逼着高觉道。

“他没有告诉我。”高觉坚持道。

“你要不说的话,那可就是包庇坏人,等同你自己也在做坏事。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我不希望因为他的事对你有什么不利。”桑杰局长的眼睛始终盯着高觉,好像要把他看透似的。

“确实不知道,要知道那我自然会告诉你的。”高觉微微笑了一下,说道。

“你这个同志啊,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已经派人去搜索了,我们会抓到他的,让你说出来,只是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要不说,那就待在这儿吧。”桑杰局长故作口气生硬地说。陈警官也在一边帮腔道:“你就说吧,说了就回去了。”

高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道:“咱们都是这么熟悉的人了,我知道还不说嘛,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从哪儿拿的枪呢?”局长改变了话题。

“当时很紧急,送罗布校长去医院,又忙着叫医生,并没有注意到小吴干什么去了,也没有顾得上问他的枪是从哪儿来的。”

桑杰局长感觉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只能等出去搜索的人回来再说。也只能依赖他们了,他想。于是,他示意陈警官送高觉出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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