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诺,”夜莺敲了敲布雷诺的房门,“今天明天晚上我都不回来了。”
布雷诺揉了揉绑在后脑勺的发束——他不回来何必跟自己打招呼?一边给夜莺打开门。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身对夜莺的行踪也不了解不感兴趣。就这么疑惑地看着夜莺。
夜莺被布雷诺呆傻的样子怔了一下,忽然回过神——这个少年的人格形成期似乎都在独自逃亡,应该不习惯跟别人发生交集吧?他这才意识到他对他打招呼似乎是很亲密的朋友甚至家人的方式,以往都只跟房东唐娜(donna)夫人打招呼,让她不用给自己留门。
这么想着,夜莺忍不住笑出来了。
“哈?”见他盯着自己半天竟然笑了起来,布雷诺更不知所以。
“没什么,没什么。”夜莺连忙克制自己,但是眼角还是弯得亮闪闪。
“话说回来,那个贵族这么会来找你?”布雷诺皱了皱眉头,企图让夜莺严肃点。
洛卡特似乎也没说要保密,于是夜莺就大大咧咧地把图纸给布雷诺看:“他来委托我做这样的戒指。”
布雷诺看了一眼图纸:“这可是家族纹徽的戒指,应该是世代相传的,为什么会让你做?”
“我不知道,”夜莺耸了耸肩,“反正他付了高额的报酬,并且后天早上就要,所以我得呆在工坊里赶工了。”
布雷诺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件事你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了。”
“为什么?”夜莺轻描淡写地做了个摊手的动作。
布雷诺叹了口气,把手上的外套放在一边的架子上,认真地说:“这种戒指对于一个贵族家族来说非同小可,他来找你做一定有原因的。你还是隐秘一点,以免惹上什么麻烦。”
听起来是很有道理的忠告,反正夜莺也没打算跟别人分享报酬,就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告知!”然后划了个步子,轻快地转身下楼了——就算要熬两夜,这么多报酬其实都超过他两年的收入了,他怎么能不开心。
清晨,埃德蒙加府门口。
埃德蒙加刚打算出门,却在门口被一个少年拦了下来。
“怎么?”埃德蒙加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中等个子,脸上未脱去的稚嫩,微卷的金色长发在晨风中略显凌乱,清澈的蓝眼睛里充满笃定。
没想到少年亮出嘉章:“我是维克多·萨瑟顿,以剑士的名义向阿尔伯特·埃德蒙加发起挑战!”
埃德蒙加虽然很吃惊,但却只是抬了抬眉毛:“接受挑战!”
维克多显得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那中午在盛世广场北面的练剑场!”然后维克多便转身跑开了。
“听说了吗?”罗克林一边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一边戏谑地笑着,“有个皇阶向血腥伯爵发出挑战了!真是不要命!”
“挑战?”温博特把一杯红酒放在罗克林面前的桌台上。
“是啊!今天中午,在盛世广场北面的练剑场,应该会有人去围观他会怎么死吧!”罗克林的语气里抑制不住对那个皇阶自不量力的嘲讽,“我们的血腥伯爵可是强得跟怪物一样的人,凭我们这些十几岁的皇阶,光在战斗经验上就输掉太多了。挑战血腥伯爵是等同于自杀行为——别忘了,对方可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战胜了年长自己很多的上一任伯爵。二十多年下来,他无疑已经是一只怪物了,跟风也要有自知之明吧?”
“可能是不得已吧。”温博特叹了口气,轻声自语,“想尽快结束解脱什么的……”
“我对这种没有悬念的决斗不感兴趣!”罗克林把她的剑在空中舞了几下,“温博特,陪我练剑吧!”
中午。
“我回房间去洗澡。”罗克林收起佩剑,然后把长发清爽利落地绾起来。
温博特把斗篷挂到罗克林身上,柔声道:“回去的时候小心,我去找点吃的。”
随意地冲背后的温博特挥了挥手,然后罗克林迈着大步往回走。
中午的太阳有点毒,温博特罩上自己的斗篷,忽然想起那个发起决斗的少年——心里总有点不安,虽然不一定是他,但是毕竟自己的弟弟也是皇阶。
反正自己不是皇阶,也不怕出入人多的场合,于是温博特决定还是去看看,至少也能拿回一些情报。
穿过大半个街区,就是盛世广场。
练剑场附近人不是特别多,多半是崇拜血腥伯爵的女人,消息应该不至于传得那么快,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对决斗过程感兴趣吧!毕竟腥风血雨的。
人群忽然发出一阵惊呼,温博特连忙加快脚步上前。
躺在练剑场中间的赫然是满身是血的维克多。
温博特全身一震,在原地呆了两秒。
血腥伯爵提着剑走向维克多,温博特感觉一阵眩晕,然后是一股热血冲上大脑,拔出剑不顾一切冲上去,抬手就把埃德蒙加手里的剑挑飞了出去。
埃德蒙加没想到会有人忽然出现打扰决斗,一时没留意手上的剑飞了出去。他看了看出现的人——有点眼熟——一样是金色的卷发,温润的五官因为愤怒或者悲伤扭曲着。
他没说什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转身去捡自己的剑。
“维克多!”温博特蹲下身抱起维克多。
维克多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温博特,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哥哥……对不起……”他再也没力气支撑自己的眼皮,永远睡了过去。
温博特拿起维克多的嘉章——背面用王家工匠专有的工艺刻着“维克多·萨瑟顿”——他的名字印上这个该死的东西之后,就慢慢把一个天真稚嫩的孩子推上了今天的死路。
“维克多!”温博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喊着弟弟的名字。
“把那东西给我。”埃德蒙加冰冷的声音刺破了温博特大脑里的空白。
温博特忽然沉默,指关节握着剑柄微微颤抖。
他沉默着站起身,把维克多交给旁边站着围观的一对老夫妇,然后拿出一把金币交给他们:“请你帮我把他送到萨瑟顿子爵府。”
然后他站起身,看着伯爵沉默了很久。忽然他猛扑向埃德蒙加,剑锋直指埃德蒙加的喉咙。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似乎跟自己刚刚杀掉的那个少年有很深的渊源,因为他们充满攻击性的眼神十分神似。不过在他的情报里,萨瑟顿家族里有且只有一位皇阶,所以他应该不是皇阶,但是这种失去理智的人是最可怕的。埃德蒙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挡住了温博特刺到自己眼前的剑。
面前这个男人的呼吸节奏很混乱,埃德蒙加暂时没有进攻的意思,只是从容地挡掉他的攻击。按照他这种没有理智和章法的进攻方式,一会儿就会体力不足。
在温博特的动作因为体力跟不上稍微有一点慢下来,埃德蒙加迅速突破了他的防线直直地在他的腹部划了一条口子。
只顾进攻而完全不防守的这种没有理智的剑术,很容易就能突破。
温博特后退了几步之后,刚想再次攻上去,被人从后脑勺一击打晕了。
“跟伯爵挑战的白痴竟然就是你……”罗克林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浑身染血的温博特。
“你是谁?”打了两个人了,竟然还没能收回早上那个少年的嘉章,伯爵的语气里已经抑制不住不耐烦和愠怒。
罗克林把两枚嘉章放在地上:“这里有两枚嘉章,放了我们两个。”
皇阶赛跑在一届又一届的进行中,其实出现了很多王位继承法上没有的不成文的规则,比如一个嘉章换一条命。
一开始是有不想死的皇阶主动交出嘉章求血腥伯爵不要杀自己,毕竟当不成王,他回到家还有很大可能继承爵位当个舒舒服服的贵族。而不那么狠心的血腥伯爵拿走嘉章之后也对他的性命没有什么兴趣了——因为没有了嘉章,他就不可能回王城了,所以伯爵也就放过这些皇阶。
但是许多皇阶都是背负家族荣誉参加的,交出嘉章求饶会被视为有辱剑士精神。于是就出现皇阶去抢夺别人的嘉章来降低自己的风险。而对于血腥伯爵来说,这样做能加大皇阶之间的竞争摩擦,无疑会很大程度上减少他收集情报和追杀的麻烦,所以在双方的默认下,这条不成文的规则就这么定了下来。嘉章成了能在关键时刻让伯爵放过自己一回的重生卡。
埃德蒙加没说什么,只是把剑收回了剑鞘。
罗克林扶起温博特,消失在人群中。然后埃德蒙加上前捡起了嘉章——这就是陛下所说的那个收集了两个别人的嘉章的那个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