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要挟入宫(1 / 1)

静谧。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蔓延于整个车厢。李攸烨着华贵冕服坐在软榻上,气象端严,稳若泰山,俨然一副威风八面的皇帝派头。

权洛颖秀口微张,难以分辨她这句话的具体含义。銮舆里只有她们两人,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隐身镜,确定它是开启的。

两道灼灼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她身上,那张掩于五彩旒珠后的面容,毫无预兆地微弯唇角:“我知道是你,权,洛,颖!”

淡定的口吻一字一顿地咬出她的名字。而那双快要瞠裂的眼睛,显然出卖了那人极不淡定的心情。

权洛颖诧异地说不出话来。她确定以及肯定,眼前这个皇帝就是前几日街上遇到的那个嬉皮少年,她的身份不管再怎么转变,都只是一个不知科技为何物的古代人。

落……落后的古代人。

不是,她……她怎么过来了?

李攸烨朝她的方向款步走来,双肩上的日月纹章,像两团燃烧的烈火,忽然一下子圈紧了她。权洛颖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大惊之下跌退数步,硬是被挤到了车厢角落。

“啊!”

与她的哀嚎一同降临的还有李攸烨那张雀跃的脸,以及一波大大~大大~渐渐变大的笑容:“哈哈,果然是你,你果然会隐形,我果然没有猜错!”

她像个八爪鱼一样附在权洛颖身上,涟漪一般妖冶得意的笑渐渐扩散。单手挑开眼前的珠帘,异常兴奋地睁着大眼睛想要将这奇异的景象看个分明。权洛颖倒了八辈子霉,被她像棵树似的箍在怀里,费劲力气挣开一只手,把几乎贴到她粉颊的脑袋使力往外推,涨红着脸,呼吸都不均匀了:“你,快,放开手!”

“哦!”李攸烨缓了一会儿,也意识到行为有些不妥,撒手放开她,不好意思地搓搓鼻子,致歉道:“我刚才太激动了,你,你别介意啊!”说是如此,但她实在对新鲜的事物有着太过强烈的好奇心,而眼前就有这么个活标本,忍不住又去摸摸碰碰。权洛颖被松开后又羞又怒,急着整理挣扎时被扯乱的衣衫,尚来不及料理她,结果头发不提防又被李攸烨两只好奇的爪子穿来穿去穿成了鸡窝,终于忍无可忍,愤而挥掌将她扇飞出去。

“pia~”

“哎呦!”

一串叮呤当啷的杂乱响声,在车厢里横冲直撞,最后猛地仰到了地上。万籁俱静,一丝小风在半空转了个卷,掩面飞走。权洛颖犹未解气地哼了一声,把滑到肘上的外衫拎回肩上,抱着胳膊坐到旁边的软榻上,一脸余怒未消的肃容。李攸烨则木然躺在车厢另一头,身上环佩挂饰掉了一地,还在思考前几秒发生的事,反…反应不过来。

拉车的神驹被车里的巨大动静惊了,突然不安地嘶鸣起来,牵动着后面的銮驾剧烈晃动。

“呜——嘶嘶斯斯嘶嘶嘶嘶——”

坐在前面的一干驭马官儿,相继跌下銮舆,皆青了面色。杜庞也被撅出老远,抢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不待爬起就拍着地面嚷嚷大叫:“有刺客啊,快护驾!”

护驾?侯在外面的群臣呆愣两秒后,很有自知之明地畏缩不前,却又尽职尽责地大声叫骂,“快护驾——”“快保护皇上——”“快呀——”“何方刺客竟敢大逆不道——”“皇上您要为玉瑞江山挺住啊——”“抓住刺客,千刀万剐——”混乱的吵嚷惊得宫里扑腾出一群白鸽。

大内侍卫听到消息快速冲到前面,把舆车围了个水泄不通。红缨□□纷纷指向车帘,聚成一团鲜明的火炬。躁动的御马们见到这个阵势,条件反射地闭嘴,纷纷装起良驹来。侍卫长一马当先跳上车,掀开前帘,脸色猛然一变:“皇……皇上,您没事吧?!”

李攸烨端坐在车内,肃眉冷目,镇定地反问:“朕能有什么事?”

“可杜总管刚才喊有刺客,皇上……”那侍卫长见李攸烨平安无事,先放了一半的心,但另一半却仍吊着,犹疑不定。

“什么刺客?朕怎么没看到?一定是杜庞眼花了!”李攸烨一边说着,一边往某一角落投去愤懑的目光。

“……”侍卫长识趣的闭嘴,跳下车,朝李攸烨下跪,惊恐道:“惊扰到皇上了,臣等罪该万死!”

“没事,你们也是为了朕的安全着想!”李攸烨摆摆手,示意算了。

“谢皇上!”侍卫长感激的叩首,大手一挥,火炬们纷纷撤走。

前帘一拉,李攸烨捂着火辣辣的脸,甩头瞪着边上那团透明空气:“你为什么打我?”愤懑难当的语气。从小到大连皇奶奶都没这样打过她,她倒是怪实在的,一巴掌把她打得六神无主。真是疼死了,她龇牙咧嘴地想,刚才就应该让她被侍卫捉去。

“哼!”那团空气诡异地出声,她也知道打得狠了点,但谁让她轻薄在先呢,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教训而已。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看得见我?”

“哼!”你哼我也哼,看谁哼过谁。“是你自己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香灰!”李攸烨把手往地上一指,权洛颖下意识地看去,眼皮耷拉下来,这人的眼是人眼吗,连那么细微的一个脚印也能看到。

近日天气转冷,车厢里备置了香炉,风钻进来,吹落了一地香灰。权洛颖没有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没在意,不成想竟会栽在这条阴沟里。实在是不忿,心有不甘道:“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哼,我那是闻出来的!”一进车厢李攸烨就闻到那股似曾相识的清香,很特别,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过。起初她以为是幻觉,就没放在心上。直到不经意间,瞄着地上几处香灰像被人踩过似的,她才重视起这股香味。香灰是在半路上吹落的,她上车后并未动过,怎么会踩到?联系那股清香,稍微一想,她便明白了。

她一路故作不知情,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果然,最后被她找到了破绽。她发现,每到外面百姓高喊口号的时候,权洛颖都会在车上挪那么一点点,一路下来,这姑娘估计把街上的景致都看遍了。

“闻出来的?”权洛颖狐疑地盯着她。

“嗯哼!”李攸烨像只志得意满的大尾巴狼,仰着下巴,眼珠子都拽上天了。不过很快她这眼神儿便跌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空气。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显出一个如梦似幻的人物。轻纱白衣,淡雅翩跹,目似秋水,莹莹如月,除开那几乎倒竖的眉,整个人就像仙子临尘,不沾烟火。

李攸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下颌。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这姐姐大概没有意识到李攸烨专注自己红唇的目光,还在执著地追问上一个问题。李攸烨倒是回过神来,略带掩饰地假咳两声,打哈哈道:“哦,有,香香的,跟我在牢里闻到的一模一样,呵呵,对了,你用了什么香囊啊,怎么这么好闻,我回去也让人做这种香。”

“这么说,你在牢里就……”权洛颖不可思议地微启朱唇,随即又合紧,想起了什么,腮颊以一种悄无声息的速度慢慢熨红,抿了抿嘴。

“哎,你们有些不太厚道哈,居然把我迷晕了!”此时的李攸烨却叉起胳膊,以一种失望的表情看着她,“是兄弟的就得有点兄弟义气好吧,我又不会把你们的事情泄露出去,推己及人,你们也得信任我啊!”

“停,谁跟你是兄弟!”权洛颖敛眉睨她,这车里就俩人,俩人都是女的,居然还把气氛搞得跟个江湖似的。

李攸烨并不理论,手撑在膝上,一本正经道:“怎么说,我们也在牢里共过患难,我跟患难与共的朋友从来都以诚相待的!”言下之意,你们不以诚相待,就太不够朋友了,说罢又指指自己的冠冕:“当然,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份,是不能轻易透露的,这应该不算欺骗吧!”

权洛颖无话可说,反正横竖都是她有理就对了。她咬咬唇:“你怎么知道我……这些……事情?”

“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呢!先说说,为什么要上我的车?”李攸烨眼珠子一转,转守为攻,她显然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谁的车不好,非得上自己的,难道她想进宫?啧啧啧,这计划威武啊,在皇宫里隐形,白吃白住,换做是她,也会进宫去。

权洛颖目光有一瞬间的黯然,扭开脸一言不发。

她其实是躲人来的。想起那天的事就烦闷,那日她疲惫之下倚在吕斯昊的怀里,让他产生了错觉,竟然开口向自己求婚,可是自己只把他当亲哥哥,这份情她还不了,就想避开他一阵子,让他的热情冷却,他们再重拾兄妹情谊。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能逃得出归岛的视线,思来想去,她突然想到了玉瑞皇宫,说不定在皇宫里他们找不到她。正巧赶上李攸烨祭礼,她就用隐形镜隐了身形,“众目睽睽”之下进了皇帝的马车。

“你是想进宫吧!”李攸烨幽幽道。

“是又怎样!”被戳破目的,她也不着慌。起码面儿上不慌。

“可皇宫是我家哎,你想进就进?”李攸烨摆出克扣薪水的地主嘴脸,眼珠子翻来翻去,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权洛颖看在眼里,警觉地敛了敛心神。最后纯粹是看不惯她那股得瑟劲儿:“我若执意要进,你拦得住我?”

“是,我拦不住,嗯,这样吧,姐姐,我带你进去,你教我隐身术怎么样?”李攸烨心里的小算盘拨定,嘴上便跟抹了蜜似的,叫起了姐姐。眼睛都快笑没了。

权洛颖一眯眼,露出危险的光芒,李攸烨全身一冷,小算盘碎了一地。

“那这样好了,我带你进去,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进宫好了!”全世界也没有她这号投诚的。

“躲人!”干净利落。

“躲人?躲谁啊?你表哥?”李攸烨实在是太聪明了点,每次什么都猜中,还好她不是杨修,权洛颖不是曹孟德,要不然她早就被咔嚓好几回了。

“不关你事!”

“……”不问就不问,凶什么凶!

“呐,我说带你进去就带你进去,你待会跟紧我,皇宫很大,你没人引着可能会迷了路,说不定到时候连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李攸烨好心的说。

“……”权洛颖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可不愿让那个人觉得自己有求于她,抿嘴不吭声。

当她同意了,李攸烨掀着帘子停了好一会儿,终于勾了勾嘴角,踏着踩镫下了銮舆。随着脚步的迁移,二十四串旒珠发出清脆悦耳的玉击声。李攸烨回头望了一眼,嘴角一咧,嘶,下镫的时候扯到屁股了,真疼啊。

身后传来极其细微的“扑哧”声,李攸烨努努嘴,心情愉悦。

候了老久的群臣垂泪高呼:“恭迎皇上回宫!”

江令农和上官景赫恭候于圣驾前,一起叩首,“吾皇万岁!”

李攸烨上前扶起二人,“江丞相,上官将军,请起!”三人相视一笑,江丞相和上官景赫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李攸烨侧了侧脸略作掩饰,携着二人的手走到百官面前,叫众人平身,又说了些场面上的话,最后悠然踏上来时的大轿,坐下,又往边上挪了一挪,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权洛颖木然然望着李攸烨,那五根指印赫然昭示着她刚才的杰作。听到她接连咳了好几声,才犹犹豫豫地踏上轿子,坐在她旁边。

十六个侍卫卯足了力气站直身子。二人的视线缓缓升高,华盖罩上头顶,朝那金碧辉煌的皇宫驶去。直到她的身影隐没于万阙重楼,群臣才三三两两地散了。

抬轿的侍卫吃力得在青石路上移动,今天这轿子似乎比往常重了很多,每个人的脚步都有些不稳。

权洛颖僵坐在软软的细缎上,轿底那侍卫吃力得形象刺激到了她,对于她这种从小接受人人平等观念的人来说,坐在这个轿子上简直就是在进行一场心灵的苦旅。才踏进这座封建帝国的中心,她便猛然意识到,即将面临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平等的现象的集中爆发。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李攸烨小声地问:“你在想什么?”

权洛颖扭头看向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忽然觉得她这身威严装束外罩了一层冷酷颜色。良久未答话,终于无奈地摇摇头,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不是吗?只是自己是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的。

李攸烨当然无法窥测权洛颖脸色的变化,她现在的感受与盲人摸象无异,只能试探地询问:“你不舒服吗?是不是闷了?要不,我先带你去御花园走走?”

“不用了,我想下去散散步!”权洛颖轻轻地说。

“嗯,好!”李攸烨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她的要求,启唇吩咐:“停轿!”

轿落,杜庞凑过来,问:“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儿,朕想去别处走走,你们也都累了一天了,都散了吧!”

“诺!”侍卫们朝她行了礼,便抬着空轿离开。李攸烨寻了个由头也把杜庞打发了,回头粲然一笑,柔和的目光里神采卓然。她生就钟灵毓秀的外表,如若没有这身厚硬冠服的掩盖,必然是一个身负倾城美貌的女儿。不过,她正经时候又端严,即使是女儿,也应不弱这身份威仪。用秀英神迈四个字来形容她的气质再合适不过。权洛颖被她目光视着,心里划过一丝微乎其微的暖意,使她也酿了丝笑,权作回应,尽管那人未必看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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