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前。
得到了杜太平的认可,荀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歹毒无比的计谋。有些幼稚,却非常的歹毒。
他将一份‘罗刹国’的一份要图谋九州的迷信,带到了皇宫宾客殿,企图将这一份密信偷摸塞到李真的包裹之中,加以谋害。
这种幼稚的计谋其实是行不通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却行得通。
因为今天朝堂之上天子对于李真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天子不待见李真。
如果天子欣赏李真,那么一切的误会天子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他不待见,甚至还有些排斥。从急招李真上朝,再到散朝的时候天子立即许诺出奖励,就能看得出来天子不想再看见李真,想让他赶紧走,赶紧打发了。
而这种态度,就让他们这个计谋拥有得逞的可能性,很高。即使无法得逞,也能让李真难受好一阵子。无所谓,只要李真在京城,总会有无数的手段降临的。这种癞蛤蟆爬脚面的恶心人手段,只是第一步罢了。
但是当八皇子废了半天劲,摸到宾客殿之后,却发现人去楼空。
八皇子焦急的到处找,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李真,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找到了袁成,这才得知人家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出京了。
八皇子气的肺都要炸了,自己的侍卫和杜太平的大姨子,都让那歹毒之人给当众斩首了。这口气咽不下去,这仇根本就报不了啊。还想着他在京中逗留几日,要用最残酷的手段报仇。
可李真这就走了,要去的还是东洲,距离中州十万八千里,天高皇帝远。八皇子他还有什么办法?
“啊!”
“我不服!”
深夜,深宫,一阵阵不甘的咆哮。
——-
路途之中,马车连夜赶路,李真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只是秉烛夜谈,听徐申学给自己敞开了肚皮讲皇宫中的复杂关系和情况,他才会知道,提早离开京城是有多重要。
“天子最后问你想要什么赏赐,言外之意其实是: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领了赏就早点出京吧。所以李真你要识时务,天子如今只是不待见你,可千万不要让他变得讨厌你。而八皇子会有无穷的手段,让他从不待见你,变得讨厌你,那个时候就是你大难临头的时候。”
李真深刻的点头:“谢谢徐校长点拨。”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学生了。维护你,是师者的责任。”
李真在马车里站起来,对着徐申学深深的鞠了一躬:“学生拜见老师。”
徐申学受了一礼,笑着说:“你也千万不要有任何憋屈的想法。我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徐申学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七十多岁的人了,他还能活多久呢?都看得出来,他现在说话都中气不足,气数已经快要尽了。你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只要在这段时间里在东洲好好的待着,做你的事情,不要再关注朝堂。等东宫太子上位之时,就是你飞黄腾达之际。”
李真心中狂跳,背后发寒啊。这话……果然是够大逆不道的。
不过心中却充满了感动,徐申学连这话都敢对自己说,这是真正的将自己引入门了。是真的当自己是他门生,是信任自己,看重自己。
徐申学继续道:“不用猜我就知道,你和太子的关系应该是比较亲密的。”
李真犹豫一阵,苦笑道:“从金州郡离开的时候,他引入我为太子党了。”
“这便是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荀释飞上任的时候,就是你龙腾四海之时。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待在东洲好好打基础,我不会让你在学校里浪费六年时光的。我会为你谋求一个官职,你从现在开始,就铺垫自己的未来吧。我眼光素来不会错,你以后的天空很广阔的。现在铺垫的基础越强大,以后便越会一路通畅。也许你不愿意做官,但是你需要实力,你只有背后的靠山越大,才会在科学上发展起更辉煌的道路。”
李真笑着点头:“我明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不排斥做官。”
“那就好。早点睡吧。”
“是的,校长。”
“不要担心,你回八龙城的日子不会等太久。趁着这段时间平静下去,也好用时间去平息了百姓对你的负面传闻。不得不说八皇子这一招歹毒。”
李真眼睛一转,忽然发问:“老师您说,八皇子有可能成为储君么?”
徐申学沉默一会儿,说:“不会。这里边的党派之争太多了,更多的是,八皇子没有任何资源优势能够吸引当朝官员们向他倾斜。而如今朝中八成人都是太子党。除非天子敢冒天下大不违,强势拥戴八皇子。除非太子死了。”
李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幽幽的在马车里睡了过去。
这一夜,梦见了章至……
一觉醒来,恍若隔世。
李真看着依然颠簸的马车之外天光大亮,而自己泪流满面。
他突然忘记了,自己做的梦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他突然忘记了之前做的梦的内容。
他只记得这一夜梦见了章至,但是忘记了梦的内容,也忘记了两人说过什么话。
“我怎么会忘记呢?”
“我不能忘记。”
李真皱着眉头,苦恼的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这梦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到哪里了?”
“已经出了中州!”
马车外,骑马的齐愣子回答一声。
出中州了?
李真心里咯噔一声,心里竟然有种迫切的想要回八龙城的感觉。
他隐隐似乎记得谁好像在梦里说……灞桥再见之日,便是重逢之时。
他隐隐觉得,似乎自己再回到八龙城,就能见到她。
————
一觉醒来,恍若隔世。
章至头上裹着纱布从病床上醒来,眼中含泪,喃喃一声:“我梦见他了。但是……我记不清梦的内容是什么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梦么?可是为什么记不住梦里发生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会知道,我要在灞桥一直等他。”
“我为什么会觉得,等到他的时候,我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要等他。”
“……”
一万年前。
柳亭路,灞桥头。
“请问这里的房租一年多少钱?”
“最近涨价咧,单间一万二。”
“谢谢。”
“不会。”
“……”
将公寓租到了很远的地方,她觉得,要在这里等他很久。
白天她去学校上课,晚上,她去坐在附近一个广场上等着。每晚双手托腮,坐在那里看着天边的一轮月亮。每天都要在那里坐很久,等很久。
一个月后,渐渐地,她忘记了自己在等什么。
“我在等什么?”
32天后的夜晚,她忽然低头自问了一声。
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似乎忘记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忘了为什么每天都要来这里等待。忘了自己要等什么。也忘了曾经做过很奇怪的梦。
她看着手臂上,上个月去纹身店里做的纹身,喃喃道:“我为什么会在手臂上纹‘李真’这两个字,我害怕忘记什么?我究竟忘记了什么?李真什么?为什么我觉得这两个字好眼熟,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个字会让我很难过……”
“这段时间,我究竟错过了什么,我在等什么,我又忘记了什么?”
章至抬头,看着黑夜中的月亮,忽略了广场上的人来人往。似乎总是幻觉自己会来到一个寂静无比的黑暗空间里,那空间里只有一个月亮,还有一个记不清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经常会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喜欢看夜晚的月亮。
忘记了等什么。
“但我会一直在这里等……”
似乎是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不知道他什么模样,不知道他是谁。
只知道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在自己内心留下一滴泪的人。
“天不生我君,万古如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