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八戒唤出了此地的土地公相问,才得知这人参果宝贝倒是宝贝,却和五行相畏,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也难怪那两个童子先前摘个果子还要带上盘儿,想是用来接果子的。
八戒道了声谢,待土地公离去,复又跳上了树,此时再去找盘子来接也是麻烦,横竖防了它落地就行,索性一手使击子,一手将腹上的襟儿扯起来,做个兜子等住,串枝分叶,敲了两个果子,兜在襟中,方欲跳下树,又想到万一叫那小白龙知道了却是不好,于是又敲了一只下来,回头让小白龙吃一个也好堵了他的嘴。
接了果子,又小心地将襟子拢好,这才跳下了树,不做逗留,径往厨房里去。“沙师弟,沙师弟,快看,这就是那人参果。”悟净正看着灶里的火,听到八戒喊他,回头一看,就见八戒掀了襟子的一角,露出了里面的人参果。
悟净曾在蟠桃宴上远远瞧见过一回,心下对它好奇,便伸头凑过去细瞧,这才发现八戒兜了三个回来,忙道:“你怎么摘了三个回来?叫师父知道如何是好?”
八戒谄笑道:“师弟,你不说我不说,那老和尚怎会知晓?你去把那小白龙也叫来,咱不背着他,免得以后叫他晓得了膈应人。”
悟净见此,也不再说,听了八戒的话,去了三藏的房里,去时那两个小童也在,一想到他们背着主人家偷了果子,就有些心虚,急急忙忙地叫了小白龙出来,也不作停留。
小白龙对悟净没甚恶感,却也谈不上喜欢,悟净一向话少,在他眼中就如同一个熟悉的路人一般,此时悟净叫他出去,他略微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跟出去了。
随悟净进了厨房,见八戒也在,小白龙脸色便难看起来,语气更算不上好:“沙师兄叫我何事?”
八戒道:“我先前在园中摘了几个人参果,叫你过来尝上一尝。”小白龙一听,又见八戒怀里兜着三个果子,登时脸色更为难看,只觉得这呆子让他横竖看不顺眼,如今连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竟也做了,一想到如今大师兄不在,他和这样一人同行一路,压抑多日的火气终于喷发出来:“猪八戒!你还偷人家东西!”
小白龙这一声可不小,八戒吓得上前就想捂住他的嘴,道:“小祖宗,你小点声儿,老猪我摘都摘了,叫主人家知道,你也讨不到好。”小白龙见他上前,连忙闪身退后,不愿让八戒靠近他半分,拳头紧了又紧,终究只是瞪了八戒一眼拂袖而去。
悟净要去拦他,却叫八戒给叫住了:“沙师弟,甭拦了,他不要吃,剩下的老猪自己吃,嘿嘿,横竖没有瞒着他,也算是拖他下水了。”这人参果久放不得,他又好生劝了悟净一番,这才将果子分食。
待到吃完,八戒才想起那金击子还未归还,又偷偷去了小童的道房,方要将击子放回原处,就听到门外传来那两个道童的声音,慌得他将金击子随手一丢,就隐身离去。
清风明月推门进来,就见那金击子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两人对视一眼,便觉不妙,又连忙出了门,直奔园子而去。两人一路上就见花园菜园院门大敞,心中的预感更胜。
清风明月火急火燎赶至人参园,倚在树下,颠来倒去地查数,怎么数都只有二十二个。两人一合计,果子原是三十个,师父开园,分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适才打两个与唐僧吃,还有二十六个,如今只剩得二十二个,却不少了四个?
两小童顿时心急欲泣,心道:坏了坏了!师父叫他们好生看家,还仔细叮嘱了只许与唐僧两个果子,不得多费,这次一下又少了四个,可怎生是好?两人在园中一边垂泪一边商量,想着这果子早不丢晚不丢,偏生现在丢了,定是叫那唐僧师徒几个偷了。
清风明月越想越气,只觉得那和尚太可气,他们打了两个果子送去,他装模作样推却不吃,转过来却偷偷摘走四个,果真道貌岸然,不是东西!如今只好留下这几人,待师父回来也好减轻罪过。
这一思索,两人便出了园门,径来殿上,指着唐僧,什么秃前秃后,贼头鼠脑的不绝口一通乱骂。三藏被骂的莫名其妙,实在听不过去了才好声开口道:“仙童啊,你闹的是什么?消停些儿,有话慢说不妨,不要胡说散道的。”
明月嘲讽道:“你是耳聋还是听不得人话,你偷吃了人参果,怎么不容我说?”
三藏苦着脸笑道:“阿弥陀佛!你说的那人参果,我一见就心惊胆战,怎会去偷吃,再说我一出家人,怎会做这等贼事?不要错怪了人。”
清风一想,之前他和明月一直在这殿中陪他,这和尚的确不可能有机会去偷了果子,便问道:“我们也信师父不会做此等贼事,只是师父那几个手下人,你也能作保吗?”
三藏安抚道:“你说的是,烦请仙童且莫再嚷,等我问了他们几个,果若是偷了你家果子,教他们赔你便是。”
明月一脸不屑,哼道:“赔?你当这人参果是颗甜枣?便是赔再多钱财也无处买去!”
三藏叹道:“阿弥陀佛,仙童此话差了,纵有钱没处买,可常言道,仁义值千金。若真是我那些徒弟做了蠢事,让他们真心与你们赔个礼便罢了,何苦揪着身外之物不放?”
明月还要再说,被清风扯了一下袖子打断话头道:“那还请师父叫了你那几个徒弟来对峙一番。”
三藏去到殿门口叫了一声:“徒弟,且都来。”
八戒悟净应声而来,就见殿上那两个小童正怒气冲冲地瞪视着自己,两人心中“咯噔”一声,便晓得事情败露了。八戒皮厚,装作不知,对三藏道:“饭将熟了,叫我们怎的?”
三藏道:“徒弟,不是问饭。他这观里,有什么人参果,似孩子一般的东西,你们是哪一个偷他的吃了?”
八戒道:“我老实,不晓得,不曾见。”三藏又望向悟净,悟净也硬着头皮摇头。
清风明月瞪了那二人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遂想到还少了一人,便问三藏:“不是还有一人么,怎不见他在此?”三藏又忙叫八戒去寻了小白龙过来。
且说那小白龙一时气得不行,就不愿再回殿上对着唐僧,出了厨房就在这观中四下乱转起来,正行走间,就见八戒迎面而来。他还不及躲开,就被八戒叫住了:“小白龙,你去哪里了,师父那儿叫你。”
无法,小白龙只得随八戒回到殿中,还未站稳,那个叫明月的小童就一步蹿到他的面前,劈头盖脸就骂:“贼人!是你偷了人参果!”
小白龙被这一声贼人骂得又是一阵心火,强自按捺住后,板着脸问道:“我偷你什么人参果了?你看到我偷了不成?”
明月道:“你既不曾偷,那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堂堂西海龙三太子竟叫人像个犯人一样审问,小白龙大为光火,怒道:“你管我做什么了,说没偷就是没偷!”
明月道:“哼,你既说不清,那定是你偷的了!”
小白龙尚未说话,三藏就在一旁劝道:“小白龙,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莫吃昧心食,果然吃了他的,陪他个礼罢,何苦这般抵赖?”
这一下,小白龙是真压不住火了,先不说他长这么大都不曾受过这等侮辱,现在只说唐僧这话就叫他气愤,这和尚先是冤枉大师兄,现在又来冤枉他,偷盗的正主在那里他不去问,却在这里指责他,真不知道他是脑残眼瞎了还是别有用心。
小白龙虽厌恶八戒,却也不好说出实话,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一路的,即使说了是八戒偷的,到时被这无赖反咬一口他也无从解释。他只得绷紧了身子倔强地站在那里,死死地瞪着唐僧。
三藏那话原也是随口一说,本意是为了安抚清风明月二人。此时被小白龙那样盯着他,便后悔起来,他也不相信堂堂龙三太子会做出这种事来,又不是他那几个泼皮徒弟。只是实在是平时叫小白龙给奚落得够呛了,现在叫他向小白龙道歉,他又有些抹不下这面子开口。
小白龙在那里站了半晌,火气越烧越旺,终于仰天鸣啸,陡一转身,现了原型,直奔观里那灵气最旺盛之地而去,果见人参树就在那里,他一扬尾,卷住了那树,竟将整棵树连根拔起,又狠狠摔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