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耀的表情已经明晃晃地出卖了他的心思。
萧崇舒笑了笑，“难怪你出现在这里，四弟妹都没有将你赶出去。”
“这里不是凤家的地盘，而是小九的地盘？你……”
施耀蓦地顿了顿，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来，“我之前和小七聊天，她说她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异空间里，按理说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是凤家的地盘，就算小七不熟悉自己家的所有情况，但也不可能到这里这么久了还一直毫无头绪。”
“这里是凤殊的地盘，我也不确定能不能算是凤家的地盘，这要看她怎么定义的。”
萧崇舒的话让施耀呆若木鸡。
“你的意思是，我们掉进的奇怪异空间，是小九的地盘，然后小九自己都出不去，搞不清楚在哪里？？”
“那倒不是。她的地盘她做主，当然有办法来去自如。”
“可是我们这些人都不是想来这里就……”施耀再次愣住了，他突然想到如果凤小七和他都是身不由己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那萧崇舒搞不好也是这样。
“小七说她之前也被困了几天了，你呢？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出现在这里？也不长时间。”
这个地方有些诡异，萧崇舒怀疑是梦梦的天赋技能所开辟的异空间。尽管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就连萧君两家的长辈们也没有表示过亲眼见过，但是的确有类似的传说。只言片语，不代表毫无可能，不是吗？
他也怀疑过是凤殊所有，但这种疑虑很快就一闪而过了，心中只留下一个极其模糊的猜测，更多的怀疑还是聚焦在了她的同伴上。毕竟不管怎么看，她的同伴都比她本人要显得奇怪得多。即使这个异空间不是梦梦的，肯定也是剑童的，又或者，是这棵巨树本身所拥有的特质。
他抬手从几片叶子上拂过。
“那为什么你一口笃定这里是小九的地盘，而不是凤家的地盘？小七之前明明说的是凤家的地盘。”
“因为前辈就是这么说的，剑童的话也相互映照了，它们都一口咬定这里是四弟妹的地盘，并没有提及凤家。凤家的地盘当然就是凤家人的地盘，但凤家人的私人地盘却不一定是凤家的地盘，这一点，作为大家族应该也是有所区分的。小不欺大，大不占小，道理是很明显的。”
施耀挠了挠头。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也太没有人情味了？没有家族哪里来的个人利益？我们又不是孤儿，是依附于一个家族而生下来的人，不管是学习还是训练，一切成长资源都是家族在提供。家族的一切都是我们所共有的，那我们个人所拥有的自然也归于家族，这难道不才是明显的道理？”
“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小小的不同。只要不是危害家族的，除了她本身为家族应尽的义务之外的个人所得，剩下的个人的私有财产就是只属于她一个人，她愿意拿出来为家族服务，那是她对家族的情分，但要是她不乐意，那家族无权过问，也无权做主，更无权使用。”
萧崇舒抛出来的这一个观点让施耀张大了嘴巴，“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有这么理所当然的想法？别说家族了，就算是一个星域，战场同一片区的人财物，所有资源都有可能会归于统一管理，服从大局。你这种思想很危险啊，老萧。在面对虫族的时候，请问，你有什么个人的私有财产？”
“我们议论的是一般的情况，特事特办。在战场的那种特别场合下，当然是求生为主，别的都没有那么重要，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就算是在战场，你也认为你的东西就是你的？”
“当然。”
萧崇舒觉得施耀问的也太奇怪了，“难道在战场上，你的一切就不是你的？你的所有东西都归于施家，归于和你同一个片区的战友？”
“对。不单只外物，就连我这个人本身，也是属于战斗的，服从于大局的需要。”
施耀理所当然的回答让萧崇舒哑然。
他对内域战场的理解好像出现了很大的偏差。
“七小姐在内域战场也是这样？她拥有的一切资源也都不属于她，是所有人所共有的？”
“当然。”
“所以你们是在没有任何秘密的？对方身上有什么可利用资源，所有人都知晓？”
“知晓？也不是这样。是有必要的时候就会拿出来。为了保护个人，并不会让你自己贡献出来，而是以家族，以所属阵营，所属片区，甚至所属战区展示出来的。混合在一起，责任主体不是个人，而是相应的团体。”
“稍微有点脑子的也都猜得出来资源大概属于哪个范围的人，聪明人或者心思活络的可以精准到个人身上。你们这种资源共有甚至还要拿出来共同决定分配的方式也太与众不同了。众口难调，你们居然还能够执行，特别了不起。”
施耀微微皱眉，“我怎么听着这话像是在嘲讽？”
萧崇舒居然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原来你不傻。”
“我是不怎么聪明，但也不至于傻，要是傻还了得？施家到底有多缺人才会选我做继承人？”
施耀的吐槽并没有得到萧崇舒的同情，“要不是你描述的不够确切，要不是我幻听了，除非是极端情况，否则你刚才的说法是不太可能成真的。
别说个人了，家族与家族之间也有着巨大的利益之争，不管是个人还是家族天性就是自私的，如果面对人类共同的命运，的确是可以作为一个团体，尽最大能力分工合作，但要说在战事并不紧急，尤其是大局并特别糟糕的时候，是不可能将这种合作做到你所说的那种极致的。
资源共享有一个度在里面，利益共同体只在大战极为不利于人类的时候才可能形成，所以你说的那种情况绝不可能在日常就推行开来。”
“问题是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了。我们成为越来越大的利益共同体的机会越来越多，次数多了之后，便会形成习惯，不管是心理层面还是认知层面，内域战场早就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执行上并不是没有任何阻挠，但困难并不大，除非触动的是极为核心的个人与家族利益，否则大家都是愿意提供的。”
“所以其实打了个折扣？”
施耀自嘲，“当然，什么事情都这样，人类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天性自私。”
好吧，并不是一傻到底。
萧崇舒的视线再次移到了远处，“不管这里是不是凤殊的个人地盘，还是凤家的地盘，反正我们都是外人，静观其变就好。她们姐妹俩有事会自己商量，需要帮助的话我们配合就好。”
“说的也是，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动动手指头。”
施耀笑嘻嘻地张开十指，又扭了扭脖子，“要不要去看看？我还挺想知道引起你注意的是什么东西。”
“七小姐临走前不是说了？不要轻举妄动。”
“哎，偶尔也可以不用这么听她话的。”
萧崇舒瞥了他一眼，也许，这人是个扮猪吃老虎类型的？
“这么看我干什么？千万别爱上我。我只喜欢女人。”
“放心，你长这样，很安全，完全吸引不了我。”
“那你刚才还那样看我？”
“怎样看你？”
“像是看到了漂亮得不得了的家伙一样。”
施耀没有将“女人”这个词说出来。
“除非我眼瘸了。”
萧崇舒的嘲讽几乎无懈可击。
施耀的身高在他面前并不占优势，尽管体格魁梧，可是真的和“漂亮”这个词搭不上边。
“你的话我要打个折扣。”施耀不以为意，“我家老头子说了，我出生的时候可是施家最漂亮的家伙。”
“那只是作为长辈在表达对你出生的欣喜若狂，并不是真的在赞美你的外貌。”
“施亮出生的时候可没有获得这么高的评价。老头子他们笑话他活像一只小猴子。”
萧崇舒没有回答。
“哎，老萧，你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像你这么天赋异禀的人，有没有天生异象？”
“什么？”
“就是你出生那天，你周围有没有发生特别特别奇怪的事情？譬如向来天晴，就你出生那天电闪雷鸣，本来大雪纷飞，偏偏你出生时刻却阳光明媚百花齐放。”
“你想多了。就算是天气陡然变化，那也是天气的原因，不是因为谁出生才导致这样的变化。”
“那可不一定。我们家老头子说了，有些奇人奇事还真的是从一出生就自带不同。也许你也这样，只是没有听人说起过。下次回到家你可以好好地问一问长辈。”
萧崇舒无语。
“这都是奇人名声传出来之后，世人穿凿附会的。事实上很多猜测都要大打折扣。”
“你怎么这么喜欢用‘折扣’这个词？难道你希望别人总是对你的话打一个折扣？”
“最好这样。”
施耀诧异。
“不会吧？你真的希望别人对你的话打一个折扣啊？不觉得委屈？”
“为什么要委屈？”
“就是打了折扣的话，好像显得你诚信减半，威信减半，什么都要减半。”
“难道你有自信自己说出去的每一句话都是诚实可靠的？你从小到大就没有说过一句谎话？你身边的人一直都认为你说的话就是绝对客观真实可信可靠？”
“不能说是绝对，百分之一百是不可能的事情嘛，但做到九成就已经是极致了，我挺认可自己的。”
“你认可自己不代表事实就真的是这样。”
“身边人也这么认为啊。”
“你能够代表你的身边所有人？没有绝对的话，就不会有绝对的一致。”
萧崇舒几乎将话给堵死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一般说到这个份上，都会表示大写的服气啊。你怎么咄咄逼人，说得好像我是个撒谎成精的家伙一样。”
“要是让你感到不愉快了，建议你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人活一世，听到的不好的话多了去了，没必要句句在意，更没必要统统都放到心上。”
“那当然。小七的话我都不是句句放在心上，何况是你。我先走了，不活动一下手脚都要麻了。”
施耀迅速往下爬。
萧崇舒也想要一探究竟，并没有阻止。
“要是有情况，迅速往回撤。不要过分靠近了，以免打草惊蛇，横生枝节。”
“有没有人笑话你像个小老头？”
施耀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声音渐行渐远。
萧崇舒抬头望天。
就像第一眼一样，他依旧觉得这里的天空有些奇怪。
不，与其说只是天空奇怪，还不如说这里的整个星球都有些奇怪。他失去意识只是很短的时间，怎么看都不可能超过一天，但现在却处在了一个全新的星球里。按照之前无名号的星图来看，他们周围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在一天之内就到达的星球。这也是他为什么第一时间就猜测这里是凤殊伙伴的异空间的原因。
但要说这里是异空间，也未免太过于真实，真实的就像是真正的星球一样。他所接受的教育与经历无一不再告诉他，异空间是很难做到这种规模的，除非，这个异空间其实存在于某处，而凤殊的同伴不过是将他们所有人带到了这个地方而已，就好像，就好像它们只不过是媒介，并不拥有这个异空间。
萧崇舒拧眉。
这个突然的猜测让他的心再提提了起来。
如果猜测属实，那么对于这个地方实际上他们就都是外来者。一旦遇上星球土著，他们这些偷渡者势必会被当做入侵者，打斗基本没有办法避免。
好就好在他们现在战斗力也不弱，防守能力也够强。
他突然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说了云枕兽可能会在那头的森林，它们熟悉这里的任意一个角落。如果真的有极具威胁性的土著，早就发现了，也早就被凤殊他们处理了。不可能没有处理，又不提醒我们防御，更有可能的是根本就不存在那种威胁。”
可就算是那样，也不代表没有危险。
如果云枕兽飞行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呢？毕竟它们不是主动攻击的类型，又比较奇葩，玩心太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随时玩掉的，也许会无视那些伪装和善的强者。
他再次看向远方，施耀的身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