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闻言简直泫然欲泣。
“三哥,不带这样抹黑自己的兄弟啊。我将来可是要娶老婆的,你现在就说我不靠谱,出自亲兄弟的口,听在别人耳朵里,你觉得会有什么结果?难道你就忍心弟弟我将来会孤苦伶仃过一生吗?我可不要变成一个老了没人要的可怜老头,死了也没人知道。”
大江很淡定,“真对你有心的人,不会介意你喜欢男人。对你没心的人,不管你为她付出多少,从里到外都会斤斤计较。至于老死,放心,我一定会活得比你长久,老了没人要,我要你,死了没人埋,我葬你。”
大河毛骨悚然,立刻谄笑,“三哥,我错了。真的,弟弟我错的太离谱了。以后你叫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喊我往北我绝对不向南。千万千万不要再说我喜欢男人了,真的,我从里到外都喜欢女人,只喜欢女人!大柱子是贼喊捉贼,其实他才喜欢男人,要不然你看他怎么偏偏绝对不往女人身边凑?”
大柱子哼了哼,“我对凤瑄可没什么特殊感情。也就是四哥你才会日夜都跟着他,饭要一起吃,澡要一起洗,觉要一起睡。”
奇鸢好奇地在他们兄弟之间来回打转,她有些犯糊涂了,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说你还小啊,不会看人。凤瑄和我这叫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远超友谊水准但又不是那种男女感情。”
“你们都是男人,当然不是男女感情。四哥,你既然都开了这个口,不想凤瑄被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抢走的话,就赶紧表白去,生要光荣,死要壮烈。”
“屁。这么多年表白了不知道多少次,他是个榆木疙瘩,根本就不开窍。现在总算是有个家伙来替我完成第一步了,想想真是天可怜见痛哭流涕啊。”
大河的肩膀挨了一拳。
居然是默不作声的叶苗。
“喂,小子,你好端端地打人干什么?我可没有招惹你。”
“老大说,短时间内谁都不可以招惹凤瑄。你招惹他,就是招惹老大,招惹老大,就是招惹我。”
大柱子在一旁拍手助威。
“说得好,就是这个道理。四哥就是嘴巴太毒了。叶苗你可真不错。”
“到底谁才是你哥?不要乱说话。”
大河伸手就要揍弟弟,结果却被大江一把拦下来了。
“要发疯就回去发疯,在一个女孩子房间里吵吵闹闹的,你不嫌丢人?”
“不嫌。”
“我嫌。”
大江的语气已经明显不耐烦了,大河和大柱子压根就没有对视交流,不约而同和奇鸢说再见,一行人便离开了。
奇鸢在原地想了好半天,才准备将一切捋不清的头绪都抛诸脑后,她没有想到的是,凤瑄居然去而复返。
“凤大哥你……”
“我喜欢你。”
他低着头,并没有看她,但因为两人的身高差异,奇鸢还是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
非常悲伤。
她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并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因为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因为她没有回答,好半晌后,以为她没有听见,凤瑄又慢慢地说了一次,“我喜欢你。”
这一次,奇鸢总算是留意到了他在说什么,脸“唰”地就红了。
“那个,凤大哥,你是好人,我……”
她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而显然,凤瑄已经明白了她要说的话,脸色惨白,可依然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微微点头,然后默默离开。
奇鸢看着他消失,怔了怔,不待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房间里却响起了一道含笑的声音来。
“你和他没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奇鸢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原来奇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房间里了。
“爸,你什么时候来的?”
“和凤瑄前后脚。不过你们都只看见了对方,所以才会忽略了我。”
奇鸢的脸再次红了起来,人生中的第一次被人表白的场合,没有想到却会让自己父亲当了旁观者。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说他喜欢你。”
见女儿的脸红晕满天,奇山微微一笑。
“凤瑄实力不错,凤家家世更不错,当然,最让我满意的地方在于,他对你付出了真心。鸢鸢,这个世界上,真心是非常非常罕见的。你能够遇上那么一个人,是你的幸运。”
“爸,我和他真的没什么。他就是……”
奇鸢差点又将凤瑄低头亲了自己头发的事情说了出来,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反正我们是不可能的。就算他看得起我,我现在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情。刚刚和妈妈还闹不愉快,我现在一想到感情啊男人啊之类的就头大。巴不得那些烦心事离我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你可以暂时考虑考虑,不给他答复,没有必要一句话就说死了。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放开怀抱,以宽容的姿态容纳万事万物。”
“爸,不要和我说那些高大上的话题,我听不懂。真的,脑袋疼。”
奇鸢在父亲面前向来都是比较放肆的,说话往往很随意。
奇山也不介意女儿的态度,“爸爸只是想要告诉你,凤瑄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而现在,你是那个可以将你们的关系掌握在手中的人。”
“我不想。不管是哪个男人,我都不想要成为所谓关系中的掌权者。”
“如果你不成为掌权者,就会被动地成为被人支配的那一个人。这是非此即彼的事情,不是你不愿意就可以避免的。”
奇山的话其实是很冷酷的,可惜奇鸢没有听出来其中的深意。
“爸,不要像妈妈一样也唠叨着我赶紧嫁人。现在一辈子都单身的人多得是,我也不是说不嫁人,只要想结婚了,遇到了喜欢的人,或者说适合结婚过日子的人,我会嫁的。你就让我偶尔能够喘口气吧,在妈妈面前,我这几年真的活得太累了。看着她对自己都这么严苛,我有时候会想,其实她对我已经足够好了,毕竟她对她自己都这么不宽容。”
信件不是洪卫国父子俩的笔迹,而是另外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锋锐字体。
关九展开信件,迅速看完了那寥寥数语,最后视线停在了落款上,那三个字让她有一瞬间的困惑,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才从记忆中扒出来一个年轻的身影。
顾明川,洪卫国妹妹的大儿子,据说是个当兵的。
关九思考了半晌,才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又从单行本里撕下来一页,皱眉开写。
“顾大哥好,来信已收到。感谢您……”
写了几个字,她便有些牙疼,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有种比写作文还要痛苦的感觉。
关九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或者说,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她也算得上是一个感情细腻的女孩,但是更多的时候,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尽管以洪怡静的身份生活多年后,她总算不那么木呆了,可除却在山上打猎时会神采飞扬,平时不管是在家里头还是在学校读书,她都是安安静静的,沉默寡言的很,很少会有活泼的时候,更别说吵闹这种级别的情绪展现了。
她在这么多科目当中,最怵语文。理科不管是那一个科目,她都总是拿满分,即便试题十分难,她也最多丢个十分,也就相当于是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文科的话,她记忆力还算可以,加上日复一日的刻苦诵读,做笔记也很有一套,也学得相当不错,即便是英语,她也总是能够拿到满分的。
唯独语文,在阅读理解与作文上,她比较吃亏。阅读理解时常还可以按照格式或者说套路去回答,作文上她却没有办法做到出色。每每都是中规中矩,说穿了也就是毫无特色,至多算是合格罢了。
也因此,这么多年下来,她语文算得上是学得最不好的一科,她也是让所有初中语文老师最想咬手帕无语泪流的学生。
明明其他科目每一次考试都是单科前三的水平,偏偏就语文,从来都进不了前三。这个铁律,目前看来,甚至还延续到了高中。
如果不是关九学习态度特别端正的话,估计一早就有哪位受不了同僚打击的语文老师扑过去咬她了。
关九没有接收到来自于语文老师们的深深怨气,只是在回信的过程中揪了好几次头发,最后刷刷刷也是寥寥数语,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把信寄回去没多久,便又从镇上的邮局里收到了挂号信,顾明川把她寄过去的钱又全数寄了回来。
她在邮局里站了一会,当场又把钱给寄了回去,还花了一块多钱买信封与邮票,寄了一张小纸条给他。
“无功不受禄。”
关九心里想着这人有些麻烦,以后还是别联系的好。
没有想到的是她的预感十分之准,没多长时间,顾明川居然又把钱给她打了过来,随后她也收到了一封信,里头仅有一张小纸条。
“学习**好榜样。”
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久了,关九根本不会知道他回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乐于助人甚至舍身为人为国的**精神,如今她是相当明白的。
也因此,她终于有些苦恼了。
这书跟随身听她都收下了,也已经在用着,自然是不能再寄回去的,毕竟寄回去估计人家也不适合用,她要是真的往回寄,可就是打脸了,这事却是做不得的。
但问题是钱他不收。他不收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用,更何况他从前寄来的辅导书与读书笔记质量还是相当好的,她希望这一点以后可以继续,所以就不能欠其他的更加贵重的人情。
可这来来回回地寄,成什么样?
关九搞不懂他想要干什么,她相信等价交换,再不济,人情上也要像她在这小山村里学到的那样,有来有往才好。
可是她与顾明川,有什么好来往的?
关九想不明白,便暂且把事情放下了,钱没再往回寄,信自然也没有回。
第二个学期考完期末考的时候,她没有留在家里帮农忙,再一次由亲戚介绍着,去了市里打暑假工。
这一次,她白天上班,晚上还给工厂老板的女儿补课,在将近两个月的忙碌下,她赚到了三千块。工资是一部分,家教费用是一部分,还有因为帮助老板女儿解决了一个问题,而从小姑娘那里得到的所谓举手之劳的费用。
关九回去后给了洪爱国与丁春花各一千块钱,又拿了六百块给洪大柱夫妻俩,让他们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除去车费,剩余的两百多块她买了三条裙子,姐妹三个一人一条。
第一次打工的钱她没上交,差点没被丁春花拿扁担给抽死,要不是她跑的快,又有正当的买书理由,而洪爱国等人都支持,恐怕她都没有办法回家吃上一顿饭。哪怕有长辈顶在前头,丁春花还是足足半年都对她冷言冷语的。
这一次给了家里头足足两千块,丁春花总算是满意了。她跟亲戚打听过工资大概是多少,因此并不知道,关九私底下因为帮人补习还有进账,并且给了家中两位老人六百块。
不过,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因为收到了这么大的进账,丁春花又起了让小女儿出去打工的念头,白天念叨,晚上也使劲吹枕头风。
洪爱国的心中有过瞬间的动摇,可是很快就清醒了,为了避免让妻子再提起这事,他冷着脸表示,如果她真的非要赶小女儿去打工的话,他就会直接跟她离婚。
丁春花闻言不可置信,二十多年来,因为没有能够生下儿子,她心里一直有着阴影,就怕丈夫会拿这事来开口离婚再娶,这一下子就像是从前的无数阴暗想法都得到了印证那般,丁春花怕极了。
但也因为洪爱国的这一番威胁,丁春花更加憎恨小女儿了,认定了关九就是扫把星。在爆发了数次争吵之后的某个夜晚,她恶从心生,抄了一把手水果刀就摸进了关九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