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对她的观点再同意不过。
“每次和老三提到他绷得太紧啦,他总是不吭声,说自己并没有,要是换了别的人,他才懒得理会,也就是自家兄弟才会特别关照。不过他的真的是关照得太多了,我脾气这么好,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要逃跑。”
凤瑄立刻嘲讽道,“你不是想要逃跑,你是经常逃跑。大江喊你做什么你都直接忽略掉。”
“我还不是被你带着出去玩的?现在想起来我还真的被你给带坏了,以前我可是非常听我家三哥话的。”
凤瑄哭笑不得,“你这家伙,以前不带你吧,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带了你吧,现在转头就开始说起我的不对来。你说,你要是真的一个这么乖巧听话的弟弟,我一个外人的话能够随便就打动你,然后带走你?别告诉我你从小就是一个天真幼稚的孩子。”
大河准备耍无赖,“事实胜于雄辩。我就是在认识你之后才变成我家三哥口中的那个不听话的混小子的。”
凤殊皮笑肉不笑,“你们这样打情骂俏,我会以为你们对彼此有意思,将来某一天搞不好会心血来潮,和大江直接将你们俩的婚事定下来哦。”
凤瑄立刻着急了,“别,小姐,我和大河完全是朋友,真的,绝对没有任何,任何,任何那方面的感情。”
他一边说视线止不住飘向奇鸢。
大河揶揄的笑容再次上了嘴角,“你这话可是不公道啊,我们一起吃喝拉撒睡,你的身体我看光了,我的身体你也看光了,哪里有颗痣都知道。你睡觉会打呼噜,我睡觉会磨牙,有一个冬天特别的冷,所以我们天天抱着一起睡,还是光着身子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都是在胡说。我什么时候和你光着身子一起睡过觉?我自己从来就没有|裸|睡的习惯,怎么可能还会和你……”
凤瑄说的急了,到后来甚至连话都挤不出来。
“我什么时候乱说过?奇鸢,你待会就可以找叶苗他们去求证,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床伴,我是他的枕边人,恨不得天天抱着一起睡觉到天亮。”
大河笑嘻嘻地说着连他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话,凤瑄急得眼睛瞪得老大,脸红得如同傍晚的红霞。
“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也天天搂着自己的宠物睡觉。你的人形宠物不过是大只了一些,话多了一些,磨牙磨得厉害了一些。”
凤殊漫不经心的话语顿时挽回了局面,这一次轮到大河脸红了,奇鸢笑得乐不可支。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刚才叫凤先生‘小姐’?”
凤瑄呆滞,凤殊看了她一眼,“因为他以前一直跟着我家七姐,是她的随从,现在一直都改不过来。”
奇鸢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伪装了。”
凤殊两眼微眯,“怎么?我看着像是个女人?”
奇鸢赶紧解释,满脸都是汗,“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没有把凤先生看成是女人。”
凤殊微微一笑,“没事,放轻松,不过是随意谈话,不要紧张。”
凤瑄赶紧跟着解释,“对,我家老大是非常体贴温柔的人,他额,非常善解人意,不要觉得有负担。”
“好了,奇鸢,凤老大的确是个好脾气的人,虽然不太爱笑,也不太爱唠叨,但真的对自己人非常好,虽然除了凤瑄,还有萧老大,我们所有人都还不是他眼中的自己人。”
大河转变情绪非常快,凤殊瞥了他一眼,“你想当我的自己人?恐怕亲王殿下不会乐意。就算殿下本人不介意,他的护卫团也不会同意。你确定要跟帝国的其他人对着干?”
他笑嘻嘻地摸了摸鼻梁,“殿下要是能够介意就好了,可惜殿下恐怕连我们是谁都不清楚。”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亲王殿下知道你们,那谁都不能将你们从他的身边抢走咯?”
“那当然。”
“所以你看,你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就不想要做我的自己人,却偏偏要逞强。”
“我可没有逞强,只是实话实说。凤先生的确就是那种对自己人好的要命,对外人同样无视得要命的人。”
关九长高了,看着很瘦,但因为长年坚持锻炼,肌肉十分结实,所以整个人显得瘦削挺拔,就像是一株翠绿的竹子,生机盎然。
五年多没见,她已经算得上是大姑娘了。
顾明川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千里迢迢的来这个依然贫穷落后的小镇上,为的就是看一眼小家伙。
他没想过会再见到关九。或者应该说,当年在巨树上的惊艳一瞥,早已经被岁月的洪流所冲走,再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只是,从舅舅那里听说了关九曾经受过重伤昏迷两个月的旧闻后,即便事情早已经过去,他还是内心受到了触动,然后,心血来潮下,趁着假期没结束,便飞了过来。
见了面,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实在是,两个人并不相熟。
他保持了相当的沉默,关九便更加想不起来要聊些什么。在表明了身份之后,关九为表感激,在学校的小卖部请了他喝汽水。
好吧,请原谅山旮旯里的生活并不富裕,汽水喝的上,但显然不是很合他口味。顾明川只是客气地喝了一口,便再没动过了。
关九以为他是顺路来看看她学习情况的,到底也算是好心赞助她生活费的人,并且还是认识的,所以她虽然觉得与他不熟,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
她一开口,顾明川耐心地听了,又仔细地问了一些问题,她也都一一回答了,你来我往之间,很快便迎来了吃饭时间。
关九请他去饭堂吃饭。
她想过要不要带他去外面吃的,可是她下午还要上课,一来一回的话时间就很不够了,便没提,顾明川是客随主便,所以两人便在学校饭堂简单地吃了一顿,完了便结束了会面,各奔前程。
关九没有想过,顾明川走后没几天,她会陷入流言蜚语的攻击里。
事情的起因没人知道,确切的说是流言一开始是谁发起的,没人清楚,但是当大范围传播开来,让关九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也注意到了时,已经传唱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了。
关九没有过多理会。清者自清,书上是这么说的,她也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只想着学习,争分夺秒地为高考时刻准备着。
只是她稳如泰山,却并不能够打消流言。尤其是一些见不得她好的同学,一开始只是背着她指指点点,后来见她一声不吭,以为她是的确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便光明正大地开始挖苦起她来。
刻薄的话语有多么的难听,关九不想去思考,因为那些话压根就不值得她去动脑筋。即便是态度最为恶劣也最爱拿这件捕风捉影的事情嘲讽她的骆莹莹,关九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只要不动手,只要能继续读书,她就能够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高三第一个学期期末考之后回到家里,她会被丁春花泼了一身的水。
因为没有防备,她的衣服湿了一大半,连同手里顾明川寄过来的那几套试题集也湿了。
为了筹集关九读大学的费用,年过半百的洪爱国,春耕后便去了省城打工。
洪月亮年初时便嫁到了县城,如今生活重心完全转移到了新家庭里。洪小星也远在异地,虽然写信写得非常勤快,但更多的时候却都是朝家里伸手要钱。
丁春花从来不曾夫妻分离过,在两个心爱的女儿都不在身边时,连丈夫也不能天天见面了,她的情绪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狂躁中。别说看关九不顺眼了,就连很少得罪的公婆,心情不好时她也敢当着面指名道姓地破口大骂。
洪大柱与黄小丽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早过了耳顺之年,该糊涂的时候便也总是装聋作哑,只要不动手,对于儿媳的作威作福也便一笑而过了。
反正不靠丁春花吃穿,也不用她服侍,连住都是分开的,身体仍算健朗的他们一切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气给了他们,他们也是不受的,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关九也可以做到难得糊涂,但是那是在丁春花没有动手的份上。现在她却是忍到头了,看着湿淋淋的试题集,她笑了。
“洪怡静,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下三滥的烂|货,小小年纪想男人想疯了是吗?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浪费了这么多的钱,还吃了我们家这么多年的粮食,不去好好打工不说,还敢撺掇了你爸去赚钱。他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到老了还要为你奔波,不争气也就算了,还敢学那些卖笑的下三滥,破坏别人的家庭,我今天就打死你。
不要脸的东西,欠艹的……”
关九面无表情地放下了书包与试题集,然后靠近丁春花,在她想要甩耳刮子时,一拳挥向了她的肚子。
丁春花“啊哦”一声,倒退数步摔到了地板上。因为太过于震惊,甚至都没来得及骂人。
“你再敢胡乱喷|粪,我不介意让你吃|屎补补脑子,或者亲手送你下地狱,就像我爸说的,大不了杀了你再去坐牢。”
这是自从夜晚袭杀事件后关九对丁春花说的第一句话。此刻的她依旧面无表情着,只是眼神不再木呆,反而是透着彻骨的寒意。
她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把水果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就像那是稀世古董。
丁春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女儿,她骂过关九无数次,打也打过无数次,好些回连棍子打折了。
关九起初总是闷不吭声地忍受下来,后来大了一些,虽然也学会了到处躲,可从来不敢反手打她。
可是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关九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认识到这一点,丁春花虽然痛得龇牙咧嘴,却是浑身颤抖着,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原本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可惜,天不从人愿,回到家来过暑假的洪小星也从外面进门来,见到母亲摔倒在地,妹妹玩着水果刀神情阴郁,她夺路狂奔,就像后头有鬼索魂那般尖声喊起了救命。
丁春花觉得自己有救了,双眼发亮。
关九没有阻止洪小星,却是凉凉地开口道,“如果待会说了不该说的事情,我就先拿二姐开刀,是划花她的脸好呢,还是挑了她的手筋好,要不随你挑?毕竟是我二姐,我倒是想留她一条命的。不过如果妈妈乱说话的话,我大概会受刺激,脑子进水,胡乱杀人。”
她的话语很轻,就像是羽毛落在了手心,但在丁春花看来,耳边却像是落下了炸雷,眼前一片金戈铁马,惊得她连刚才挨的痛楚都忘了,拼命摇头,保证不会乱说话。
这样的关九,实在是太恐怖了。哪怕从来不曾在家里爆发过,丁春花也知道,关九要真想杀人,手起刀落是绝对可以收割她与洪小星母女俩的性命的。
她们逃不了,除非她不要这个家。
丁春花视洪月亮与洪小星为命根子,但是一切的基础,或者说根源,却都在洪爱国身上。她是不会离了自己的男人过活的。
而洪爱国,不可能离开洪家。没了根的男人,比身如飘萍的女人更惨,更何况,洪大柱夫妇俩还活着呢。
“小小……小静,妈不会会会乱说话的,你你你不要杀你你你二二姐……”
哪怕害怕到说话都不流畅了,丁春花依旧护女心切,那个瞬间,甚至是忘了自己的安危。
关九定定地看着她,刹那之间,就想起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洪怡静的时候,那个浑身是血的可怜女人,一生做牛做马,都没有换来母亲的温柔回应,哪怕是一个善意的眼神,一个温暖的拥抱,甚至是一句真心的表扬,都没有。
她的内心有些涩然,即便是这样的母亲,洪怡静依旧是向往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