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盏鸣尊坐到天照大神身边,找了个杯子,倒了杯壶里的茶喝下,笑嘻嘻地说:“还不是你,早先要去复活那对金鸢天狗的双生子,造了那么大的杀孽,又要补救。”
“现在天狗和人族都被吓细了胆,不让他们活呢。要是没有那么多一起出现的傀儡娃娃,这些小分身哪有机会躲起来活到成年啊。可放下去的傀儡娃娃多了,就容易沾染因果。真麻烦。你就是心软,爱自找麻烦。”
素盏鸣尊嘴上在责怪姐姐,面上却露出难得的温柔而怀念的神色来。
天照大神也笑了:“那两个孩子当时太可怜了,我就那一下不忍心。”她吁口气,放下小铜镜,“不过快了,马上等他们凑满了精魄碎片,就可以再次复活了。我上次破坏的天道平衡,很快就能恢复了。”
瞅一眼素盏鸣尊,又说了句:“你看你那个小法术心火闹的,我看等这只小狸子发现那个傀儡娃娃根本活不过来,他大概也要疯魔。他这一天天地拿着隔壁家的祷文在那儿念,真是……造孽啊”
“那就让那个傀儡娃娃活过来不就行了?”素盏鸣尊眼也不抬地说道,“说起来这些傀儡娃娃难得有个有机缘的,也是天意。”
他又喝一杯茶。
喝完站起来和姐姐告别:“我回去了。下次再来喝茶。那个傀儡娃娃,我来管吧。不然他们把那片精魄碎片搞没了,也麻烦。”
天照大神笑盈盈地站起来送他:“你过几天再来喝茶啊。多谢你了。”又解释一句,“我实在不爱看这愁云惨雾的。偏那天云族来告状,我没躲得开。”
素盏鸣尊嘴里说着“知道了知道了,我没责怪你。好了好了,我回去就把这事了了。”瞬间就失去了影踪。
天照大神笑笑,信步走出了房门。忽然一怔,“哎呀,还想问问月读的事情呢,一打岔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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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盏鸣尊回去后看了几回他的小铜镜,也没有开始处理这件事。
他又花了更多时间看那只小狸子每天忙忙碌碌地做一些无用功。
“海草……这群傻瓜。”他想笑,却没笑出来。
这天,他午睡醒来,发现八广殿外的云雾不知何时侵入了他的卧房。那讨厌的,潮湿阴郁的雾气,轻地像蛛丝一般,兜头罩脸地缠绕上来。他想发脾气,喊田姬。犹豫间,又没有喊。他没精神,睡醒了也没有笑脸。
怎么了这是?是什么影响了他,他这样粗砺果敢的神子,岂能这样赖在床上,还觉得自己心里不得劲。只有他那善于操纵人心的姐姐天照才是这样的性子哩。
是那只小狸子每天的祷文里的虔诚和恐惧影响了他的心情吗?别说,隔壁家的祷文自有一种冲击力,直白有直白的好处。他拿出小镜子,又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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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丸在大王花边上变了张舒服的躺椅。林微昕有本杂志,里面专门有一页详细地介绍了,说是什么“设计大奖”。他就试着照着介绍变了一把出来,确实挺好的。
最近一切井井有条,abc计划都进展喜人。乌丸终于有心情变回肥大叔的人形了。穿着那身甚平,把胳膊啊腿啊都露出来,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别说多轻松了。
他在抽屉库里读到一本书,说的是人族的婴儿早在母亲腹中时,就可以靠给他们读书听音乐让他们提早开始学习,这样的婴儿会更聪明。他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又找到了一件事情做,把他们族里的启蒙书拿出来一本,每天读给大王花听。同时还在读着《基本法术》。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像自己,小时候太聪明了,自满起来,基础知识反而不扎实,所以《基本法术》多学一下蛮必要的。
银角在这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他跟前不做声,也不走。
乌丸敏锐地发现了,立刻翻身坐起来,问道:“怎么了?雀鹰有消息了吗?”
“不是不是。”银角连忙否认,“我想和你说两句话,你有没有空。”
“我有没有空,取决你要说什么?如果你是要说犀鸟大人专门留着送给他太太的那个粉红色宝螺的事情。那我真的没空。我只是随便捞了个好看的贝壳雕东西,它上头也没名字。”
“……你……”银角叹口气,“也不是这件事。”
“哦,那我有空,你说吧。”
“乌丸,你的心火还没熄掉吧。要不要我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
“最近,我发觉你的法心有些不稳妥。本来也是寻常事情。但是……”
“谢谢,我自己能处理。”
“你知道,我们做这些更多只是尽力求心安吧。你知道也许救不回她吧。”
“知道。”
“如果她回不来,你能接受吗?”
“银角,我们可是都和堆堆起过誓的。说会一直想办法,直到我们都死了的。”
“你以前和我说过,我是伪善,我不是神,却把自己当神,只是为了求心安。你还记得吗?你要怎么样才能有心安?你做的已经过火了……”
“不记得了。”
银角叹口气,“你只是受心火的蛊惑。这是幻术,而且是比我预想要厉害地多的幻术。我觉得你如果能试着看一下本心比较好。你这样实在不像一个精怪。你全无斗志。”
乌丸平静地听完了银角的话,搔了搔头,回答道:“你管我。”收了那张躺椅就走了。
银角站在大王花前,花心处隐隐有金色光点萦绕,花瓣上用灵力粘满了各种各样的雕像和符箓,像那些走投无路的人族会做的事情。不知天上哪路神仙会帮上忙,于是每一个都求上一求。
有一个雕像特别显眼,是一枚粉红色的蜣螂,莹润可爱。
“昕昕……我不懂乌丸,他不像个精怪该有的样子。他是不是疯了。我都不知道精怪会疯。我以为我们能自己解决大部分执念,甚至我们大多数人并不会有执念。总有例外啊……”银角说着笑起来,“你看,我也被他影响了,在这里说话,好像你能听见一样。”
他又站了一会儿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