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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雀宫出来,立在玉阶之上。我远远眺望,中轴大道那处皆是制式华贵的马车。

人来人往,不多时便吵得人脑壳疼。我从来没有发现,昌明阁也可以这么热闹。

车驾延伸至极遥远处,漫漫长道,来者打量着周遭景物,毫不吝惜言溢美之词,说着昌明阁山水灵秀,有无数美人芳华。

我却是觉得,灵山妙水还在其次,能让其在意的,只怕是那些出挑的容颜,绝代的美人儿。

想着此刻无事,我便拉着黎昆悄悄躲在一处宫栏下,静静地观察着在宫宇外头焦急等待的人。

暖阳打在人身上,让人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目光落在一个四仰八叉倒在马车顶上酣睡的男子,他家的仆从在车旁哀哀劝着,换不得其一分一毫的理睬。

怕是又一个二世祖。

大庭广众邋邋遢遢地睡在马车顶,当着昌明阁使者的面鼾声震天,他家仆从肯定丢脸丢大发了。

那青年仆从在一众异样目光中站立得十分艰辛,其抹了抹帽子下的汗水,小眼神儿里透着羞窘无措,脸慢慢涨得通红,嘴边动了动,又开始劝了。

“笙少爷,不能再睡了,这…奴才不想再被人当猴子观光,您就体谅体谅奴才…”

我听了听,再仔细看向那仆从的相貌,小眼贼亮,尖嘴猴腮,还真有点猴子的调调。

心里乐了一瞬,正想再继续听的时候,后头却传来息昭的声音,我颇不情愿地回过身去,语气懒散地开口道:“主子。”

他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道:“就这么不乐意见到我?小丫头片子,也不给我道个谢,刚才谁帮你说话的?”

我挑了挑眉,拉长语气道:“您呐…不过您不好好在回廊那边看风景,去雀宫里头瞎逛什么,不怕那些人把你给生吞活剥喽?”

侧旁的黎昆闻言瞟了他一眼,接口道:“其实你不来,我们也能应付过去。你来了,有点多余。”

他也不生气,淡淡对我道:“他们那些事情,我并不参与,也没有兴趣。”

我点点头,表达对他的佩服敬仰:“您是东行殿的一株奇葩,刚正不阿,不为淫靡享乐而放弃底线,可敬可叹。”

黎昆一时憋不住,笑出了声。

他眯起眼眸,危险地看着我:“我如此品行高尚,怎么就不见你对我亲近。天底下数你躲我跟躲猫一样,我有这么可怕?”

何止,比笑面虎云舟还要可怕。不声不响地进入海心渊,还神出鬼没出现在我的房里,能不吓人么。

我笑得很勉强,指了指他肩上的一块塌陷,道:“怎么不见你家那只鸟,一月不见,我甚是想念。”

他高深莫测地瞧着我,悠悠道:“在你眼里,我居然还不如一只鸟。”

登时我就笑不出来,干巴巴道:“瞧您说的,没您我们也不能这么快脱身,您还是有点作用的。”说完我便躲到了黎昆背后,警惕地盯着他。

他拢了拢衣袖,望了眼乌压压的人群,恍若未觉道:“花灯佳节持续七日,我今儿要出去瞧瞧,顺带着带回好酒堵住那帮人的嘴,你们俩跟着我去转转,当个免费劳力。”

黎昆不解其意,问道:“莲奴按规矩不得离开昌明阁。这七年,阁中有侍从妄图离开,均被处以极刑,你让我们跟你走,若是出了问题你负责?”

我眼珠子转了转,有些犹豫地看向尽头那方的昌明门宇,心里既是想出去,又担心会惹出祸来。黎昆适才说的不错,昌明阁施与逃奴的酷刑十分残忍,许多人熬不住便去了,死后连个敛尸的人都没有,直接被抛进碧台晖那片池子里。

脑中一瞬间回到七年前的夜晚,笑面虎冷眼看着碧台晖的人死在池子里,话语里假做慈悲哄着莺莺,不知她醒来后,又是何种心境。

停滞了一会儿,我才迟迟道:“主子,您这想法有些冒险,雀宫里的人只怕没那么好糊弄。”

他语气闲适,不甚在意道:“信得过我便跟我走,若不信,那我就只好绑着你们去了。反正,论拳脚功夫我虽不及你弟弟,但论仗势欺人,我则十分擅长。”

面前这人笑得十分欠扁,似乎已经认定了我们不得不去。

还不待我们拒绝,中轴大道上忽地出现几个身影,当中一人转向玉阶,正好对上我们这儿,看上去有些面善。

就在这一怔楞当口,息昭已然朝几个路过此地的侍从吩咐,意图将我与黎昆带到停当马车的地方。

黎昆当即要动起手来,倏地一道苍老沙哑之声横空而入,我们纷纷看下忽然出现在台阶尽头的老人,出声喊道:“黑婆婆。”

几步来到她身边,却见她先是朝息昭点点头,而后对我们二人道:“玄主既然开了口,你们就随他去一趟。将玄主定下的酒带回来,也好让雀宫挑不出毛病。至于方才…内殿侍从已然将情况告知了我,你们没受伤便是万幸。”

我和黎昆两两相看,面上均是无奈。黑婆婆既已开口,那么后面的事情估计有她担保,此刻离阁已是无后顾之忧。

乘息昭安排的马车从另一处出口离开,这一次我们没有耗费太长时间,便从外郭城抵达了中心城。

流璃坊的楼宇建在云都最为繁华的地带,与锦楼、琼花阁等为人所熟知的风雅之地相临。抛却享受,若是想要寻一寻中心城里有什么新奇玩意,那也必定是要在这附近一众大小商铺里转上一转。

食肆酒楼,茶馆打尖儿处,遍布此地。一间挨着一间,迎来了往返于此的客人们。

息昭看我们二人神色漠然,对马车外头的热闹景致均是兴趣缺缺,不由思量开口:“我忆起流璃坊的掌柜同我说过,近几个月坊里接的酒单子超出以往,怕是那一批石洞春得等到晚上才可装齐。你们很多年没出来瞧瞧烟火气了,不若趁着天色还早,逛逛这中心城。我呢,去监督监督,晚些时便在这琼华阁旁的珍宝坊会合。”

我心不在焉地朝他点了头,而后伸出手递到他面前:“主子你能不能给我点钱,我这什么家当都没有,难道在街头卖身求银子。”

他闻言有些发愣,半晌才从一边锦盒里拎出只钱袋,我立时小指勾了勾,把钱袋塞进怀里,也不着急数里头的数目。

他忽地笑了,颇有些无奈地看着我,语气里有丝宠溺:“黑婆婆从来没给过你们银钱么,即便是幽禁,账房那里也不会忘了往海心渊送例银。”

我回避着他的深沉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道:“婆婆有给,但是我后面又交回去给她。她身子不太好,有时候碰上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少不了要银钱贴补。海心渊的情况不好不坏,他们明面上动不得,暗地里还是有小动作的。”

见其一脸了然,我微微向他做了个礼,便跟黎昆下了马车,往人群拥挤的地方而去。

因着我向来不怎么管银钱,所以钱袋便自然而然交给了黎昆。他一面跟着我到处跑,一面给我付钱,最后还得帮我拎东西。

从街北的书社里挑拣了几本页面泛黄的医书,我粗粗翻阅起来,对着身边的黎昆道:“你瞧,这书上还有标注,显然是从前的主人留下的。”

将书面往他跟前晃了晃,黎昆任我闹着,而后才轻轻抓住我的手,从书面背后探出头来道:“姐,你买了它也没什么作用。海心渊连个草药的嫩芽都见不着,你想照着上头认药材都难。”

我不由叹了一口气,用书册拍了拍他的头:“你说得对。况且这么多年,我那半吊子医理也忘光了,就算想补救也为时晚矣。”

正要把书册归回原位,不想那头书社主人走了过来。他先是端详了我们二人一瞬,而后望了一眼我手里的书册,开口道:“姑娘对医术很感兴趣。”

书社主人说得笃定,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有那么一些。以前学了一点,曾照着上头的法子帮助过人,但是因着些缘故,已经有很久没读过了。”

听我这么一说,其不由有些惊讶地道:“帮助过人?!若如此,我倒觉姑娘实在是谦虚了。姑娘能够用所学的医理救治,已然难能可贵,比起见死不救者,心肠不知好上多少。”

书社主人意有所指,我有些不解地道:“您话语里似乎另有隐情,不知何人让您如此不满。”

书社主人眉宇间有丝愁绪,却是摇了摇头,转而说起其他:“姑娘您能否帮我个忙,我后屋里还有些许书册,均是涉及医药之类。与这本一样,都有字迹标注,然我实在不想留着,若姑娘愿意,能否尽数带走,银钱姑娘便不必给了。”

书社主人说得坚决,还不待我回答便拉着我到后屋,当即把架子上的一摞书册抱了出来,取了深色花布将书册包了个严实,眼巴巴地递到我跟前。

望着其满怀期望的眼神,我心下一软,对跟过来的黎昆道:“你还是照着价格把银钱付清,我不太清楚书册的价格。”

自书社主人手里接过包好的书册,其依旧坚持不收银钱,我温言道:“这是买卖规矩,我很喜欢上头的注解,认为不该辜负其价值。您收了银钱,我也好心安理得地带走它们。”

道完理由,我便对黎昆摆了摆手,道:“我先去书社外头等你,你务必要让他收下。”

街北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商贩们热情地向沿途经过者喝喊自家的货物,夸耀之下引来客人团聚,一面称量货物一面收纳银钱,让人只觉内心温暖喜悦。

我倚靠在书社外搭放的木板旁,神情渐渐落寞。眼前人影晃动,我却突然间发现,自己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揉了揉眼睛,身前倏忽一暗,黎昆从我怀里拿过书册,此刻他两手抓满了提绳,左边是布料鞋履,右边是书册,若无其事地对我道:“眼眶都红了,我就一会儿工夫不在,姐你又胡思乱想了。”

他俯身上前来,用脑袋磕了磕我的头,而后额头贴额头地低声道了句:“息昭给的钱袋子分量够足,姐,我们去食肆里休息会儿吧。刚才一路过来,我瞧见路人纸袋子里的点心挺不错的,好像是叫一家小善馆的地方做的。”

他笑了笑,似是想起什么,而后轻推着我道:“以前姐做过圆子凉汤,咱们去看看那里有没有。”

一路被他在人群里推搡着前进,我有些哭笑不得他颇为幼稚的举动,行了好几十步才告饶成功。

街沿林立着许多食摊,眼见着天色迫近昏暗,商贩摊主从自己的地盘里拾掇出好几只绘着彩纹的花灯。用钩子将花灯固定在顶竿儿上,近旁的人相互借火,将彩灯点亮,随后竿穿进了圆口,牢牢立在一旁。

人们相视一笑,紧接着更多的花灯被装点在商铺楼层之间,纷繁彩条遥遥相连,从街北延续到街南,灯火连绵,锦绣蹁跹。

帮扶着一位老奶奶挂好彩灯,老人家笑眯眯从铺子里挑拣出另几个灯笼,摆放在我们面前让挑两个。

“今天就是正式的灯节了,你们现在去买肯定是来不及了。”老奶奶笑得和蔼,对着我俩说着,“而且还会花冤枉钱,老婆子这里有几个做给家里孙子玩的小灯笼,他这几日得了爹娘新买的便不稀罕了。你们若是不嫌弃,便挑自己喜欢的,一会儿随着游灯的人群可不能不拿花灯。”

老奶奶十分热情,黎昆见我愣神着,咳了一声,而后出声感谢她慷慨赠灯。

我望着老奶奶放置在身前的那只雪兔灯笼,好一会儿才指着它道:“老奶奶,我可以选这只兔子灯笼吗?”

老奶奶当即取了竹制手柄,将兔子灯挂了上去,慈声道:“小姑娘肤色雪白,配着它真真不错。”

我向她道谢,而黎昆选了一只鱼灯,交给了我。

“走吧,一起看灯。”他温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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