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来愈暖,苏靖荷的身子也愈来愈重,如今大腹便便,行动亦不大方便。虽不好出府,日子也不无趣,何倩每每来看她,总会带着京中最盛行的话本子,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以前母亲在世时不许她看,如今倒没有人管着,一看,便上了瘾。
正巧今儿何倩入府,送来了新出的话本子,苏靖荷还来不及看上一眼,二嫂便带着女儿过府,送了些亲手做的糕点。
苏靖荷让兰英将糕点摆盘:“小姨也尝尝,嫂嫂的手艺极好,可是外头吃不到的。”
“那我倒是赶巧了?”何倩也是爱吃的性子,自小长在靖国公府,如珠似宝,远嫁江南望族,也是嫡系正妻,之后在延州又品味过西北美食,嘴巴自然比常人刁钻,却也对葛青青手艺赞赏有佳。
“之前觉着苏牧那小子放浪,这次回京听说娶了亲,还想着是谁家小姐这般本事能降住他,原来是牢牢抓着他的胃了,赶明儿也教我两招。”
葛青青浅浅一笑:“夫人与将军情深意重,哪里用得着学这些手艺。”
何倩也笑了笑:“我也是无趣,隔三差五往靖荷这里跑,怕是惹人嫌了。”
苏靖荷抿唇:“谁敢嫌了小姨,我身边丫头见了我尚且没规没距的,在您面前可是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是不嫌,庆王爷心里可不见得多欢迎我,每回我带着你看话本子碰着庆王回来,他那眼神不敢冲着你,只好瞪我了。”
说话间,葛青青怀中的苏宝儿已经慢慢钻出母亲的束缚,一手拿着一块糕点,美滋滋往嘴巴里送。
被葛青青发现,将小丫头拎回怀里,在她右手上一拍,斥着着:“你这淘气孩子,说好不闹腾我才肯带你出来的。”
苏宝儿见母亲要生气,两只手一起把糕点往嘴里送,腮帮子鼓鼓地说着:“唔起哦呀。”
在场都是一愣,谁也没听出这丫头说了什么,小丫头见大家愣住,便手舞足蹈地解说起来,逗得一屋子乐呵。
苏靖荷从葛青青怀里接过孩子,笑着:“这孩子一点不认生,随二哥。”
“可不是,还是个人来疯呢,都是他爹惯坏了。”
“爹爹好。”
这话虽有些含糊,大家却都听明白了,苏靖荷逗她:“是爹爹好,还是娘亲好?”
小丫头歪着头想了想,或许是想说爹爹好,所以偷偷瞥了眼葛青青,见母亲正盯着自己,遂毫不犹疑道:“娘亲最好。”
说完,却又补充了一句:“姑姑最美。”
“哈哈,还是个马屁精儿呢。”苏靖荷抚了抚小丫头的黄发,笑说着。
“姑姑不抱,压弟弟。”
这话有些长,小丫头说话还不太顺溜,还是葛青青给解释了一遍才明白,难怪这丫头在葛青青怀里扑腾个不停,到了她怀里,却是蹑手蹑脚安静得很。
更觉贴心,苏靖荷虽把孩子还给了葛青青,却有些不舍,让兰英拿了好些玩意送给宝儿。
“你也快了,等把孩子生了,还怕没得抱?”何倩在旁打趣着:“多生几个才好,热闹。”
苏靖荷亦抚了抚小腹,眉眼柔和,是啊,很快了这些日子肚子里孩子闹腾得厉害,怕是出来也是个混世魔王,不过闹腾些好,偌大的庆王府就她和王爷两个人,却是孤寂了点。
几人聊得兴起,加上苏靖荷实在喜欢宝儿,便留着一起吃饭,晚上,苏靖荷才总算能翻看小姨送来的话本子。
庆王进屋时,便是看着苏靖荷侧躺着看书,正好兰英端了水进屋要替王妃泡脚,周辰景摆了摆手让兰英出去,屋子里独留二人时,苏靖荷却浑然不觉。
蹲身替苏靖荷退去鞋袜,道:“抬脚。”
“哦。”苏靖荷下意识回着,小腿抬起又落下,偏巧踩在了盆沿上,一盆水就这么撒了一地,也染湿了周辰景衣角。
微微蹙眉,看着苏靖荷至始至终眼睑未抬,他只无奈摇头,端了水盆出去让兰英再换了热水,自个儿任劳任怨收拾好残局后,亲自握着苏靖荷脚踝入水,待热水没过脚踝,只觉通身舒畅,苏靖荷满足喟叹一声,却只随手翻了页书。
“你这些日子可是魔怔了,整日书不离手。”
听见是周辰景的声音,苏靖荷只抬头看了眼他,而后继续看书,显然对书比对人兴趣更浓。
一边替苏靖荷揉捏着小腿,周辰景有些委屈说着:“有这么好看,这话本子比我还好看?”
苏靖荷摇了摇头:“你好看些。”
周辰景才高兴,却听她下一句说着:“可这么久也看腻了。”
微微眯眼,周辰景往苏靖荷脚心挠了挠,本欲小史惩戒,可她本就怕痒,腿下意识一弹,却是往周辰景脸上招呼去,等苏靖荷看过去时,他已是黑着一张脸,嘴边还有水珠滑落,好像,是她的洗脚水……
“那个,我脚很干净的……”总算是把视线从话本子上抽回。
周辰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是很干净,我再检查下,身上可也干净。”
说完,将苏靖荷打横一抱,手中的书应声落下,掉在了水盆里,还来不及哀婉,人已经被周辰景放置在了床榻上,将她整个人压下,在她颈间嗅了嗅,喃喃说着:“好香。”
苏靖荷使劲儿推开他,拧着眉委屈道:“我腿抽筋了。”
周辰景赶紧起身,往她小腿上捏了捏,又按了按她的腰,紧张道:“又哪儿抽筋了,定是刚才看书忘了换姿势了,下次再不能这样。”
问了许久没有应答,周辰景抬眼,看着眯着眼嘻嘻笑的苏靖荷,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倒也没有生气,怀孕初期总见她吐,好不容易吃得下东西了,这俩个月里,又时常抽筋,他看着只恨不能替她遭了这些罪。
抚着苏靖荷的肚子,周辰景轻声说着:“你这小家伙,可知你母亲为你糟了多少罪,出来后可不能再胡闹,要记得孝顺母亲。”
苏靖荷扭头看着周辰景,道:“今儿看了二哥家的宝儿,已经能说话了,可爱得紧,其实,有个女娃娃也是很贴心的。”
周辰景知道,苏靖荷一直希望肚子里是个男孩,或是因为看过自己母亲因为无子在府上的凄苦,不想重蹈覆辙,他却也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儿,女儿该是捧在手心里疼宠呵护的,谋位之际,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总会跟着吃些苦头,若有个万一,男儿还能保护着她,也是好的。
“你要喜欢,咱们多生几个。”
平日里周辰景说这话,总会被苏靖荷白眼,今日她难得温顺地应了一声,好一会儿,才道:“这次陛下打算派谁去鹤州?”
周辰景仍旧轻柔抚着她的肚子,鹤州兵变,之戎国乘机南下,西北战事一触即发,如今延州有李寒驻守,尚且能震慑之戎,可鹤州兵乱不能平息的话,转眼祸及紧挨它的延州,之戎国也不可能只作壁上观,如此四句下,朝廷自然要发兵平乱的。这些朝堂上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带回家中,免她烦忧,遂问着:“你嫂子与你说的?”
今日葛青青除了带女儿来与她说说话,也有其他意图。成王和庆王都在抢这次的领兵权,庆王手下最适合的自然是二哥,二哥曾随庆王一起剿过悍匪,又随镇西将军驱过外敌,只是二嫂舍不得二哥,想借着孩子还小,来苏靖荷这里讨个情,她虽明白,却不会也不能帮这个忙,她担心的却是昨日永王妃与她说的那句:裕王竟想亲自领兵,他右手受伤,哪里还能上战场?
见周辰景不说话,苏靖荷才是说道:“果真是裕王?他的手不是”
“六弟领兵,自是统帅,何须亲自上阵。”
“那……铭儿……”隐隐有些不安,问着。
周辰景安抚着她:“六弟去的是鹤州,何铭在延州,碰不上的,万一两军汇合,有李寒在,他自有分寸。”
“姨丈虽明白,可铭儿却是个认死理的,就怕他自个儿冲动了……”
“在军中数月,他若还没改了性子,迟早也会出事情,你现在担心又有什么用。何铭不是孩子了,他性子遂靖国公,经历这些后,听说沉稳了许多,该懂得怎么做的。”
苏靖荷这才悠悠点头,“那,裕王领兵,对你可会……”
周辰景笑笑:“总算惦记我了?我好似在你心里一直排在最后。”
苏靖荷抿唇,将他的手握过,放在心口上:“没了你,这里连跳动都不能了,你说你可重要。”
周辰景捂了她的嘴:“你我都不会有事,别瞎想。三哥这回是想让六弟立功,好在西北军中树立威望,可六弟的性子我知道,这一仗即便胜了,也不是他的功劳,想撼动李寒的西北军是痴人说梦。”
苏靖荷点了点头,却还蹙着眉,周辰景抬手替她轻轻抚平,说着:“你现在只要好好吃好好睡,其他什么都别担心,小心我儿子一出生就是皱眉头的小老头。”
将苏靖荷逗笑,她也开着玩笑:“不会,你这么美,咱儿子肯定丑不到哪去。”
“不许说我美”对于这个“美”字他总不能释怀。
“嗯。”苏靖荷憋着笑应着。
“嗯什么嗯,闭眼,睡觉。”说完,将烛火一吹,再棉被一掀,将两人都是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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